倘若仅有一两支游击小队行事这般乖张,那或许还能勉强说得过去,可令人咋舌的是,所有小队竟都如出一辙。
细细追究起来,这种奇特行事风格的源头,似乎是在开封城里发端的,而后如同星火燎原一般,逐渐传扬开来,使得各地小队纷纷效仿,都变成了这副模样。
就拿盐帮这批人来说,他们的做法与其他小队截然不同。
盐帮在处置俘虏时,仅仅是杀掉百长及以上级别的军官,对待普通俘虏倒还比较友善,甚至都没有捆绑他们。
如此一来,队伍里偶尔出现些不稳定的状况,也就实属必然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漕帮游击小队就没有人员伤亡,实际上他们的死伤也不在少数,只是那死法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啼笑皆非。
有的队员进入开封城时,城门年久失修突然倒下,竟被活活压死了五个;
还有的队员手雷使用不熟练,扔出去没多远,结果不光把自己炸死,还连累了身边的队友;
更有几十个倒霉蛋,风向站位不对,稀里糊涂就被毒死了。
初次使用连弩时,由于操作不当,被误伤的就有十几个。
攻城的时候,被城墙上溅射下来的砖石砸死的也大有人在;
甚至还有些队员根本不会骑马,不是被马摔死,就是被马蹄踹死。
总之,各种稀奇古怪的死法应有尽有,唯独少见在对阵战场上正面战死的。
再看大顺在晋豫之地号称拥有一百五十万人的庞大军队,如今却是分崩离析。
除了被李自成亲自带走的三十五万精锐部队之外,另有逃进山东的十五万。
剩下的那一百万人里,已经有近七十万人沦为俘虏,此刻新乡那边关押着五十多万,还有十几万俘虏正在押解的路上,最早被俘虏的三四万人如今则被安置在大兴。
而西安附近,满打满算也就只剩下三十多万兵力了,粗略估算下来,真正能够拿起兵器打仗的,恐怕还不足十万之众。
随着战斗的持续推进,游击小队愈发展现出惊人的成长态势,恰似浴火重生的凤凰,越战越强。
那些原本流行于江湖、五花八门的打斗技法,竟被他们巧妙汲取,活学活用,成功转化为一套套独具特色且行之有效的战斗法门。
小队成员之间的配合,更是如同精密咬合的齿轮,日趋完善,默契无间。
在攻略城镇之后,他们也逐步摸索出一套条理清晰、切实可行的管理模式。
由当地德高望重的耆老出面,牵头组成维持会,肩负起管理当地民众的重任。
至于如何甄别良民,游击小队也自有一套办法。
每个小队都会自制一面小巧精致的旗子,制作过程颇为有趣,先是由当地有文化的先生挥毫泼墨,写上小队要求的内容,再由游击小队成员口述补充细节,如此炮制出的旗子,在各个游击小队之间基本都能获得认可。
在实际操作中,这面小旗子就成了护身符,倘若某个地区的民众没能拿出这样的旗帜,一旦遭遇误伤,那也只能无奈地自认倒霉了。久而久之,这些旗帜被游击队以及当地百姓形象地称之为“良民证”。
倘若朱有建知晓此事,真不知他内心会作何感想,是会为游击小队的机智应变点赞,还是会因这略显粗糙随意的管理方式而皱眉呢?
这些游击小队的行事风格别具一格,就连番号设定都颇有创意,直接以队伍离开京城的日子作为番号。
诸如“初八几时出京的”“初九几时出京的”,诸如此类精准到时辰的信息,醒目地书写在旗帜之上,当作队伍身份的有力证明。
不仅如此,有些旗帜上还额外标注了城镇名,写着“开封会战,朱仙镇、陈留首入”等等字样,仿佛是在向世人宣告他们的赫赫战功。
日子久了,小队之间竟自发形成了一种独特的竞争氛围,催生出一张无形的“荣耀榜”。
他们热衷于跟自己“较劲”,以特定时段内的战绩一较高下。比如选定初九这一天,从子时起始,一路横跨至亥时,整整十二个时辰里,所有在初九这日出京的队伍,纷纷摩拳擦掌,比谁攻克的城池数量最多,谁缴获的物资最为丰厚,谁俘获的敌军人数最为庞大。
每日表现最为卓越的队伍,便能脱颖而出,昂首踏入专属的“荣耀圈”,接着还要在圈内依据综合表现细致排位次。
这般竞争愈演愈烈,没过多久,一条奇特的“鄙视链”悄然诞生。
那些出发日期靠前的队伍,倘若战绩逊色于日期靠后的队伍,便会惨遭鄙视,并且还无从反驳。
毕竟大家都信奉“以战绩说话”的铁则,谁也不敢在实打实的战功面前强词夺理。
这般做法虽说有些新奇,倒也还算靠谱,可最让人匪夷所思、感觉不靠谱的,是那些持有“良民证”的城镇之间居然也兴起了攀比之风。
那些有幸登上荣耀榜的小队所属的良民证发放城镇,当地百姓竟与有荣焉。
仿佛自家孩子考了状元一般,把那“良民证”视作无上荣耀,郑重其事地将其编入地方志里,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来,还打算一代代往下传。
旁人瞧着,实在是摸不着头脑,真不知他们到底在荣耀个啥劲儿。
彼时,但凡能被游击小队占领的城镇,几乎都在荣耀榜里有了一席之地,而这些城镇之间又较上了劲,比的是谁的名次更靠前。
开封城在其中脱颖而出,高高居于榜首,原因无他,参与攻城的一百多支小队中,将近九成都位列荣耀榜第一梯队,如此辉煌战绩,让开封城声名远扬。
说来也怪,后来不知因何缘故,诸多游击小队像是商量好了似的,纷纷将田地选择权优先放在了开封城周围。
时光悠悠,一晃二十年过去,开封城竟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发展成整个河南最大的城市,经济水平亦是独占鳌头。
这一下,其他城市可就眼热得不行了,满心遗憾地暗自思忖,为何自家不是首攻城市呢?
要是当初也能得到那般重点扶持,说不定如今也能这般风光无限。
愈发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那些参与制作“良民证”旗帜的人,后来居然都堂而皇之地登上了本城镇的名人录。
在那记录的条目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大明崇祯十七年三月二十二日,某某某某某某,参与制作荣耀旗帜,彼时还曾与荣耀榜上的谁谁一同谈笑风生……这般情景,实在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与此同时,当大明崇祯皇帝正在紫禁城的深宫之中,为后金可能的南狩之举愁眉不展、忧心忡忡时。
远在晋豫之地的游击队却已然沉浸在一片狂欢的海洋里,那些幕后的“股东”们更是陷入了癫狂状态。
毕竟,晋豫失地得以光复,所带来的收获简直大得超乎想象,让人感觉如梦似幻,甚至都有些不真实。
可狂欢过后,他们却又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这些钱财虽说大多是从流寇手中缴获而来,但追根溯源,实则是源自藩王富户之家,于是他们内心不禁犯起嘀咕:
我们是否需要将这些钱财偿还回去呢?
相较而言,土地的问题倒还好处理一些,毕竟藩王封地之外尚有诸多土地,这可是陛下亲口允诺能够作为股权分配的。
可他们为何独独对钱财这般纠结呢?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笔钱财的数目太过惊人了。
各种财物细细核算下来,其总值居然已经高达一万万五千万两白银,而这还仅仅只是目前到手的部分,像洛阳所在的河南府,相关财物还没来得及转运过来,太原府、大同府的亦是如此。
再者,整个陕西地区都还未纳入囊中,若保守估计,全部财物加起来得有两万万两白银之巨,这数字简直太吓人啦!
其中现银大约占到五成,剩下的则是琳琅满目的古董字画、璀璨夺目的珠宝。
至于战马与粮食,都还没算进去,还有地契、商铺这些,由于情况复杂,更是难以准确估量其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