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风雨如晦,细密的雨丝交织成一张无边的网,将天地笼罩其中。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那诗句中的意境,仿若就在眼前真实地上演。
恰如俗话说的一样:能里什么都有!
雨淅淅沥沥,缠绵不休,一直下到朱有建用完早膳,才像是倦了一般,稍稍收住了势头,雨滴渐稀。
朱有建静静站在门内,仿若一尊凝固的雕像,目光呆滞却又透着几分期许,紧紧盯着院中的花树。
叶片上,水珠晶莹剔透,宛如串串细碎的珍珠,缓缓滴落,每一滴都似敲在他的心上,溅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良久,他仿若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苏醒,嘴唇轻轻翕动,轻声呢喃道:
“想来,昨日已经出发了!”
这轻微的声响,仿若一道无声的号令,王德化仿若鬼魅一般,迅速闪至朱有建身前,弓着身子,脑袋低垂,用那仅能让朱有建听清的低沉嗓音,小心翼翼地说道:
“回圣上,昨日午时,五百内卫,一千外卫,已然整齐有序地出京,请圣上且宽心!”
朱有建仿若未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凝重,双唇紧闭,并未再多言一语。
朱有建负手而立,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他暗自忖度,眼下李自成倘若脱离宣府,转而退回陕西,以此情形作为变数,那多尔衮又会祭出怎样的应对之策呢?
念及此处,他索性尝试换位思考,心下暗忖:
如若自己站在多尔衮的立场,面对如今这般摇摇欲坠、内忧外患的大明王朝,究竟该如何布局,才能谋取最大利益呢?
良久,朱有建的思绪逐渐清晰,心中有了一番计较:
如今这局势,恰似两虎相争,争斗之下,必然互有损伤。
我大可作壁上观,就像个冷静的旁观者,瞅准时机。
倘若其中一方战败,那我便瞅准机会,挥师南下,大肆劫掠一番,捞足好处;
若两方拼得个两败俱伤,局面混乱不堪,那我就得设法将山西或者陕西纳入囊中。
至于宣府与顺天府,可万万不能贸然占据,毕竟山海关横亘在那儿,就如同卡在咽喉的鱼刺,一旦占据,大军极易陷入首尾难顾的窘境。
要知道,进可沿着辽西走廊一路挺进,重新夺回宁远、锦州等战略要地,进而直逼辽阳,给敌方造成巨大威胁;
退呢,又能陈兵顺天府,干净利落地截断后金与本部之间的联系,这一招可是攻守兼备。
如此权衡利弊之后,朱有建越发笃定,占据大同府无疑是当下最为明智之举。
一来,可从紫荆关长驱直入,直捣京畿腹地,巧妙地绕开重兵把守的宣府镇,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二来,还能够顺势南下,直逼河南,如同在大明的腹地插入一把利刃,直接威胁到大明的中都。
再者,从张家口挥师南下,越过雁门关,迅速占据太原,如此一来,向北可对宣府镇形成威慑之势,向南能将河南置于威胁之下,向东更是可以剑指真定府,掌控大片战略要地,为日后的霸业奠定坚实基础。
朱有建眉头紧锁,沉浸于换位思考之中,越想越是头皮发麻。
他这才深切领悟到,吴三桂当年坚守山海关,并未入京勤王,着实是一个完全正确且明智的抉择。
回首往昔那段风云变幻的历史,细细剖析便能发现,左良玉入京勤王,从战略角度而言,本应是正途,刘泽清亦是同理,他们都肩负着拱卫京师的重任,理应奔赴京城救驾。
然而,现实的困境却如荆棘丛生,让这看似合理的安排布满阴霾。
就拿左良玉所部来说,闯军的南路军虽说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毫无纪律与战术素养可言,但与之对阵的左良玉军队,竟也半斤八两,强不到哪儿去。
如此一来,期望左良玉力挽狂澜,击退闯军,无疑是痴人说梦。
再看刘泽清一路兵马,仅仅两万之众,莫说是对抗那三十万如狼似虎的精锐闯军,哪怕兵力扩充至十万,恐怕也只是以卵击石,难以望其项背。
方方面面综合考量之下,朱有建不禁喟然长叹,崇祯帝的败亡,似乎已是命中注定、无可避免。
除非,他能有壮士断腕的果敢,毅然决然地放弃北方的大片河山,带着吴三桂麾下那支能征善战的兵马,火速撤向南方,让李自成与多尔衮这两方势力相互碰撞、激烈厮杀。
但问题在于,李自成的军队,说到底不过是一路打着顺风仗、趁势而起的队伍,看似声势浩大,实则根基不稳。
一旦遭遇后金那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精悍兵马,大概率会依照原有的历史轨迹,狼狈地跑回陕西,死守潼关,妄图负隅顽抗,可这般作为,又怎可能成就大业、改写乾坤?
目光再投向南方,朱有建意识到,即便崇祯帝退居应天府,南方的局势也绝非一片坦途。
彼时南方因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割据林立,与当年相对单纯的南宋截然不同。
想当年,方腊虽曾在南方掀起一番波澜,但最终被北宋平定,此后南方理论上算是完整统一,仅有零星不成气候的起义军偶尔冒头。
再加上赵构行事果断,甫一南渡,便精准抉择,全力倚靠南方本土势力集团,同时巧妙打压南渡的北方集团,甚至不惜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北方军队的代表人物岳飞赐死。
正是凭借着这一系列雷厉风行且富有谋略的操作,以南方集团为主导的南宋,才得以在风雨飘摇中艰难存续,绵延国祚。
反观此时的崇祯,身处南方这一摊浑水之中,想要有效整合各方力量,谈何容易?
其败亡的阴影,依旧如影随形。
南明的局势相较而言更为棘手,截然不同于往昔。
且看湖广之地,起义军蜂拥而起,烽火连天,各方势力混战不休,已然沦为一片纷争的焦土;
川蜀地区呢,则被势头正盛的张献忠牢牢占据,他在此地拥兵自重,建立政权,当地百姓苦不堪言;
西南一隅,同样是流寇横行,烧杀劫掠,使得这片原本富饶的土地满目疮痍。
如此一来,真正能够维持几分安稳的区域,仅仅剩下应天府、浙江、半个江西、福建以及广东等地,这般版图,相较于半壁江山而言,都还要逊色几分。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就连那孤悬海外的台湾,此刻都被荷兰侵略者强占,沦为异国殖民地;
在广东沿海,葡萄牙人亦是虎视眈眈,蠢蠢欲动,时刻觊觎着大明的沿海疆域。
仅凭这不到五省的弹丸之地,妄图对抗天下各路强敌,这简直就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无异于痴人说梦。
也正因如此,大明王朝在痛失北方领土之后,短短不到二十年的时间,便迅速走向衰败,最终落得个宗庙绝祀的悲惨下场。
所以说,即便崇祯当年选择迁都南下,依着这般恶劣的局势,大明王朝依旧难逃覆灭的厄运,充其量也不过是让他本人在这乱世之中多苟延残喘一些时日罢了。
再把目光投向北方的战略要地,张家口北部,有条历史颇为悠久的道路,其渊源甚至能够追溯到南北朝时期。
遥想南宋晚期,蒙元铁骑便是经由这条道路,自野狐岭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一举攻入金国腹地,改写了那段历史的走向。
而在张家口的东北与西北方向,分别矗立着大小境门,这两处堪称咽喉要道。
一旦越过它们,进入长城防线之内,便是声名赫赫的宣府。
从这里出发,又有两条主要路径可供选择:
一是向东奔赴居庸关,那里地势险要,是守护京师的重要屏障;
二是向南直取雁门关,此关控扼南北,战略意义非凡。
朱有建仔细研究这些地理形势后,心中笃定,认为只要牢牢卡住张家口这一关键节点就行。
毕竟,无论长城之外有多少条道路纵横交错,各路兵马最终的汇聚之地都是张家口,只要在此处严防死守,便能在很大程度上掌控战局,抵御外敌入侵。
且看宣化城那边的局势,不出意外的话,最迟到本月二十五日,曹化淳便能将手头诸事料理妥当,得以抽身而出。
届时,他需马不停蹄地赶赴张家口全力布防,首要任务便是将城防的豁口处严严实实地堵住,同时沿着防线一路铺设防御带,构建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
不仅如此,还可采用灵活战术,故意放敌军的小股先锋部队进城,再于城内合适之地设伏,给予其迎头痛击;
另外,派出散兵游勇迂回到敌军后方,适时投放毒烟,扰敌心智、乱敌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