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有建仿若脚踩五彩祥云,可那脚下的步子却虚浮得很,一步一飘,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巨额财富冲击得有些找不着北。
他脸上难掩那从心底直往外冒的喜色,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在这宫道之上悠然地踱步,活脱脱像个刚发了横财的幸运儿。
他前世今生,哪曾有机会目睹这般巨款?
哪怕是依着前世物价实打实一比一换算,一百万块钱,于他也是个能惊掉人下巴的天文数字,沉甸甸地砸在心头,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仿若喝醉了酒一般。
一时间,一种暴发户特有的张狂心思在心底破土而出,如野草般肆意蔓延——他恨不得即刻便冲进市集,开启一场毫无节制的疯狂购物,见什么买什么,买了就扔,尽享挥霍之快,把前世今生所受的憋屈都在这一掷千金里挥洒干净,仿若要将所有的不如意都狠狠踩在脚下。
可这念头刚起,却又如泡沫般瞬间破碎,一抹悲凉猛地揪住他的心,让他顿觉万念俱灰。
乐呵?还乐呵个什么劲儿啊!
眼瞅着大限将至,今日一过,距离十五已然近在咫尺,再怎么乐观估算,这日子也拖不过十九。
唉,人生倒计时的钟声在耳边敲响,手头这沉甸甸的巨款,却不知该如何花销才好,每念及此,心中便似有无数只小虫在啃噬,仿若陷入了无尽的痛苦深渊。
一路心事重重,神思恍惚,不知不觉竟已走到坤宁宫门口。
抬眼望去,那宫墙似也透着几分萧瑟,仿若一位迟暮美人脸上的哀愁,朱有建不禁驻足,脑海中浮现出周后、张后以及一众妃嫔的面容。
轻叹一声,这些本该金尊玉贵、光彩照人的女子啊,如今却被生活磋磨得不成样子。
身上的衣衫,颜色褪得辨不出原本模样,补丁摞补丁,如同破碎的蝶翼,再难飞起,仿若风中残烛般飘摇;
容颜憔悴黯淡,仿若蒙尘的明珠,没了半分光泽,岁月的痕迹过早地爬上了她们的脸庞;
乌发枯燥凌乱,哪有丝缕柔顺之感,更遑论什么金玉首饰,那些许点缀,看着都不像是真金白银,全然没了皇家贵人的雍容气度,怕是寻常富户家的妻妾都要比她们体面几分,仿若从云端跌落凡尘的仙子。
再看那三个皇子,本应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此刻却透着股子从骨子里散发的小家子气,畏畏缩缩,眼神里满是对生活的不安与惶恐,仿若受惊的小鹿;
两位公主,更是早早没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烂漫天真,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生活的重压,仿若过早被霜打的花朵,没了生气,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罢了罢了,既已没几日活头,上路之前,好歹让她们体面一回吧。
这般想着,朱有建抬脚迈进了坤宁宫。
出乎意料的是,未到午膳时分,宫内竟是齐聚一堂。
两位皇后、五位妃嫔皆在,五个孩子也围坐一旁,众人正埋头专注于手中针线。
七位女子纤细的手指上下翻飞,缝补着一件黄袍,朱有建定睛细看,竟是皇帝的内衣袍服。
她们缝得那般认真,每一针每一线都倾注着无尽心力,针脚细密得如同春日里的绵绵细雨,轻柔而细密。
袍色虽已老旧,可经她们巧手修补,缝补之处竟与原色无异,浑然一体,若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出丝毫破绽,仿若妙手回春的神医。
女人们轻声低语,交谈声似有若无,如微风拂过湖面,泛起丝丝涟漪,给这略显沉闷的宫殿带来了一丝温馨。
张后微微抬头,眼中满是疼惜,轻声说道:
“皇叔贵为大明之主,虽厉行节俭,要求补丁加身,可咱们身为后宫之人,断不能如此简慢。皇家体面,必须得有。
可惜啊,这都三年未制新装,咱们定不能让皇叔这几件衣裳再有补丁,失了威严。”
周后一脸怅然,跟着叹息道:
“皇上这些年过得实在太苦,咱们做妻妾的,万不能再铺张。不如再省省,悄悄给皇上置备一件新袍,算是咱们的一番心意。”
那语气中饱含着对皇帝的深情与心疼,正是一位贤妻在为丈夫默默付出。
众妃嫔纷纷点头,颔首间尽显温婉柔顺,而后又都低眉顺眼,继续手中那细密如织的针线活,全未察觉不远处朱有建的悄然到来。
王承恩仿若一尊凝固的雕像,悄然立在朱有建身后,大气都不敢出,身子绷得僵直,仿若稍有动静,便能惊破这一室宁静,似是守护着一场易碎的美梦。
朱有建望着这一幕,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好似眼眶再也承载不住这满腔酸涩,仿若蓄积已久的湖水即将决堤。
这些女人,何其贤惠!
朱由检啊朱由检,你究竟是如何忍心,将这等苦日子强加于她们柔弱肩头?
你自己想死,倒也罢了,可连老婆孩子都照料不好,还算什么男人?
这般行径,怎配为人夫、为人父!
古人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唉,你自己无能,何苦拉我来陪葬,你于心何忍,又哪有半分道义可言?
朱有建越想越是气愤填膺,满心悲戚,只觉一腔绝望如汹涌潮水,将自己彻底淹没,身子也不由自主微微颤抖起来,牙关紧咬,双拳紧握,似在极力克制内心的汹涌情绪,仿若一位压抑着怒火的斗士。
王承恩在旁瞧着,吓得魂飞魄散,心下暗忖:
莫非……
就在此时,朱有建猛地抬起脚,大步流星走上前去,先是毕恭毕敬向张后行了一礼,那姿势标准而庄重,透着敬意,仿若臣子面圣。
而后不由分说,将女人们手中的针线盒轻轻拿走,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稀世珍宝,生怕惊扰了她们。
紧接着,他从袖中掏出两万两银票,递上前去,声音略带哽咽,又难掩几分畅快:
“朕如今手头宽裕,莫要再做这缝缝补补的营生。
你们只管依着自己喜好,或是订制,或是裁制,弄几身契合身份地位的华裳美裙,孩子们的也一并置办了,首饰都换成金玉的,若银钱不够,随时来找朕支取!”
周后与一众妃嫔仿若遭了雷击,瞬间傻了眼,怔怔地望着手中银票。
半晌不知如何回应,嘴唇嗫嚅,愣是不出一个字,仿若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懵了,仿若懵懂的孩童面对新奇事物。
张后最先回过神来,忙推辞道:
“陛下,万万不可如此。臣妾等还应付得来,这银钱还是留作朝事之用吧,方为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