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嘻嘻并非不惊奇,并非不难过,她惊讶于他有那么不堪回首的过去,他知道他眼角眉梢的那抹淡淡忧伤,肯定有来历,但没想到那是从出生,从小时候就烙在骨子里的。
但是比起惊奇,她感受到的更多的是他现在的情绪,她知道他已经接受了那个过去,她作为他的朋友,只需要要接受并且回应他现在的情绪就好。
那会儿杜嘻嘻看着身旁的古子寒,其实特别想伸手摸摸他的头,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说没什么,反正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是最后这些话都化成一个纯纯的微笑,都化成她眼睛里看向他的温柔,还有鼓励。
“真好……”古子寒笑着说。
在认识杜嘻嘻之前,他还从来没这样轻松愉快的笑过。以前的时候他也笑吧,只是那些笑里总是掺杂着苦涩或者难过,或者谄媚。
小时候他需要那些笑来乞讨食物,后来被领回古家,他需要那些笑来跟身边的人和解,融入身边的环境。再后来,他可以不需要笑了,他不需要再用笑来证明和武装自己,就乖乖的做自己就好。
“啊!”他常叹一口气继续说到“后来是姥爷他们找到了我,把我带回了古家。第一次回姥爷家的时候,我真的超级超级超级的惊讶啊,或者说用感觉自己一下子掉到了天堂来形容都不过分呢。”
“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房子,那么漂亮的装饰品,那么多好吃的东西,那么多好看的衣服,那么多我想都没想过的玩具。我的床真的好大,好软,好漂亮啊,那天或许是吃的太多,或许是太激动,我抱着那香香的被角儿,一晚上都没能睡着。”
“回去的第一个月,我胖了好多好多啊!好吃的太多了呀,我终于再也不用挨饿了。只用半年我就把自己吃成了肉球。因为,我害怕,我害怕好吃的东西会转眼不见,所以总是拼命的吃,拼命的吃,直到后来姥爷给我请了心理医生,他们给我保证好吃的会一直都有,他们教我怎样放慢吃饭的速度,教我怎样享受食物的味道,而不是单单用它来填饱肚子,我才知道,原来食物不只是用来充饥的,还是可以用来品尝的。”
“虽然我有了大房子,有了好看的衣服,有了好多的玩具,有了疼爱我的亲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心里,我一直都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无依无靠,没有根也没有家的孤儿。”
“一开始我拼命的讨好,拼命的笑,想着只要我够乖够可爱,大家都喜欢我,我就不再是个孤儿了。可是后来我发现不管身边的人多么喜欢你,你自己心里的那一份自卑和孤独永远都会紧紧抓着你不放,只要你自己不拯救自己,自己不真正放下。周围的人,再喜欢你,你也还是那个孤独的孤儿……”
“当我渐渐长大,渐渐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当我渐渐的接纳了所有人,也接纳了我自己,我觉得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单纯美好的,我可以相信任何人,直到遇见她……”
直到说起她,古子寒那原本平静的眼神冒出丝丝份伤心与难过来,或者说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伤心跟难过。那眼神里掺杂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让杜嘻嘻一时无法解读。
那眼神里有什么呢?直到很久很久的后来,杜嘻嘻想起那日他的眼神来,才领会那眼神里不只是伤心难过,失落失望,还有鄙夷厌弃和那种无法释怀的疑惑。
因为对那种经历感到不可思议,他自己跟身边的人也一直没能合理的解释那些事情,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会遇到那样的人?所以再说起那段过往的时候,他的情绪是那么的复杂,他的感触是那么的多,他的内心是那么的挣扎,他才会有那么复杂到让她无法解读的眼神。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如果你觉得说出来会让你更加不舒服,有些事情你可以不说……”杜嘻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安慰他说道:“你没有义务向所有人清楚明白的交代你的过去,只要你的过去你的那些秘密不影响你的生活,不是你的负担。你可以带着自己的秘密,带着自己的心事,因为那是你的事,那也是完整的,你的一部分,如果交代给别人,觉得有压力,你就不用交代。”
古子寒淡淡的看了杜嘻嘻一眼,心里满是感激。
因为喜欢杜嘻嘻,他觉得自己有义务让她了解他,他愿意把自己所有的不堪和难过都剖析给她。
但事实是,在说起以前的那段经历的时候,他的确是不舒服,感到压力,他没有寻根问底,而是那么温柔的安慰自己,让他觉得自己得到了莫大的鼓励。
杜嘻嘻的安慰和理解,反而成了他继续诉说的勇气。
他希望把一切都告诉她,也希望自己能直面那一段过去,并从里面跳脱出来,的确,每个人都有过去,过去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只是那段过去会让你一直纠结难过欲寡欢,还是成就你成为更好的自己,不取决于那段过去,而是取决于你面对那段过去的态度。
他懂得,他懂得能打败自己的只有自己,除了自己和自己允许的人,别的人别的事都没有办法伤害你。
就像是猝不及防的狂风,它吹的再大,如果你想跟它顺风飞翔,那他就没办法阻挡你的前进。就像是别人奚落的恶言恶语,如果你视而不见,置之不理,那他们对你就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万事不在事情本身,而在你看待事情的态度。只有你足够强大,可以控制自己的心性,克制自己的脾气,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就是王者。
这些道理他都懂啊,从以前的时候他就懂,只是有时候懂得道理和真正面对,真的是两码事。
我们总是需要一些人或者一些事,给我们一些摆脱过去的动力,给我们一些面对明天的勇气,或者给我们一些鼓励和支持,让我们汲取力量,我们从过去的不堪中跳脱出来,并坦然的面对那些过去。
而现在的杜嘻嘻,就是古子寒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