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像潮水,在张教授最后一句话落地时轰然涌起,又在他抬手示意时迅速退去。
老人往后退了半步,把话筒从领口摘下,轻轻放在讲台。
那一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仿佛整个慧瞳三十层的空气被抽走半寸,只为等待下一个名字被念出。
“接下来——”张教授侧过身,目光穿过人群,最终停在过道尽头那道瘦削的身影上,“请白首席,替我们把未完的话说下去。”
人们的目光像收到指令,纷纷扭头锁定白恩月。
她原本隐在阴影里的轮廓被勾勒得锋利而清晰。
没有寒暄,没有推辞。
她单手扣住讲台边缘,借力一步跨上去,鞋跟与地砖碰撞,发出极轻却干脆的“嗒”。
张教授把位置让开,与她擦肩时,抬手在她左肩拍了拍——那一下很重,像把三年的重量重新压回她体内,又像把勋章钉进骨头。
白恩月握住话筒,没有立刻开口。
她先垂眼扫过台下:第一排,严敏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顶灯的光斑,像一面小小的盾牌;林初把退烧贴偷偷撕下,塞进袖口,红肿的眼睛却亮得吓人。
再往后,是密密麻麻的面孔——有人眼底挂着通宵未褪的血丝,有人领口还留着咖啡渍,有人面前摆着笔记本,像是在等待着白恩月能够传授自己的经验——她忽然想起过去求学的自己。
白恩月深吸一口气,声音透过话筒,像电流穿过整间会议室:
“各位,刚才张教授替我们拆开了裂缝,现在轮到我——”
她停顿,目光扫过大屏上那行尚未熄灭的“100%”,“——替我们把裂缝变成光。”
没有ppt,没有激光笔。
“三年前,AI的概念只是我心里一盏小灯,灯芯是让AI不再冰冷的执念。我以为一个人就能点燃它,后来才发现——”
她侧过身,让灯光打在自己背后,影子投在墙上,被拉得很长,“——需要你们所有人,才能把火传下去。”
台下有人轻笑,也有人悄悄红了眼眶。
“今天,灯亮了。可亮不是终点,亮是起点。”
她声音陡然升高,像代码里突然跳出的断点,“亮意味着我们从此要替所有在夜里迷路的人守夜,意味着我们将承担更多的责任,意味着我们从此不能把‘失败’两个字推给下一个版本——因为下一个版本,可能就是某个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忽然往前迈了半步,离讲台边缘只剩一寸,像站在悬崖,也像站在船头。
“所以,我请求各位——”
她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像托住什么极轻又极重的东西,“继续在这一份神圣的职业中,将火种传递下去!”
“烧到世界看见,烧到创伤愈合,烧出——”
她声音低下去,却更清晰地撞进每个人的耳膜,“一个更加光明、幸福的未来......”
话音落地,整个会议室安静得能听见服务器风扇的呼吸。
三秒后,掌声才像延迟加载的页面,轰然刷新——却比任何一次都更久、更亮、更烫。
白恩月鞠躬、道谢。
她只是把话筒轻轻放回讲台,像把灯芯重新插进灯座。
然后转身,与张教授擦肩而过时,两人同时抬手——老人冲她竖起大拇指,她冲老人微微鞠躬。
......
鹿鸣川推开会议室后门时,恰好看见白恩月鞠躬的最后一秒——
她弯腰的弧度像一把拉满的弓,把整场的光都拢进怀里。
掌声正沸,他站在门槛外,胸口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眼眶瞬间发热。
他深吸一口气,低头理了理西装纽扣,再抬眼时,白恩月已直起身,目光穿过仍在鼓掌的人群,与他在空中相接。
那一眼很短,却像把两年来的并肩,全部压缩成一帧无声的电影,在他视网膜里反复放映。
鹿鸣川微微勾唇,用口型说了句“恭喜”,白恩月轻轻摇头,把泪意晃回去,回他一句“同喜”。
掌声渐弱,张教授侧身让出讲台,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鹿鸣川大步穿过,皮鞋踏在地板上,像鼓点敲在众人心口。
他先没说话,而是朝台下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比白恩月更深,也更久。
“诸位,EveoS的荣耀,从来不在代码,而在敲下代码的人。”
“谢谢你们,帮助慧瞳,帮助这个世界,推开了一扇历史性的大门。”
掌声再次炸开,比先前更野。
鹿鸣川抬手,等安静,才继续道:
“大家的时间宝贵,漂亮话我就免了。”
“发布会之后,庆功宴就按时举行。”
“奖金池翻倍,个人奖励随工资一起到账。”
“另外——”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初、扫过严敏、扫过每一个熬到眼球充血的面孔,“每人额外三天带薪假,去陪家人、去补觉、去把错过的日落重新看回来。”
掌声第三次响起,像一场永不落幕的潮汐。
......
会议结束后,鹿鸣川叫住白恩月,本想着单独和白恩月待一会儿。
可话还没说出口,沈时安就先打断两人之间的氛围,“鹿总,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白恩月旁若无人地帮鹿鸣川整理领带,“去吧,我知道现在你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等忙完之后,我们在一起好好说说话吧。”
鹿鸣川抬起手,揉揉白恩月的柔软的发顶,只说了个“好”。
两人之间的默契,早已让他们之间不在需要多余的解释。
“鹿总。”
沈时安再次开口,妄图想要将这份默契撕开一道口子。
白恩月微微一笑,看向沈时安,“沈助理,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等工作结束之后,我也会提醒鹿总不要忘了对下属的嘉奖。”
沈时安维持表面的平静,可是她那垂在两侧握紧的拳头,还是出卖了她。
“谢谢白首席,不过鹿总做事,不需要你来教......”
“走吧。”
鹿鸣川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不再给沈时安还嘴的机会,先一步就朝着门外走去。
沈时安复杂地看了白恩月一眼,急忙就朝着鹿鸣川追了上去。
白恩月看着鹿鸣川那挺拔的背影,她的心里涌现出一股莫名的自豪感。
她喃喃自语:“鸣川,你越来越强大了,你会守护好这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