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冰冷,清晰无比,悬于眉前一寸。
那束来自碎裂苍穹的昊天镜星光碎片,带着能冻结万物意识的绝对寒意,刺破最后一寸凝固空气。
视觉、听觉、思维,乃至灵魂,皆在冻结。
蚀渊狂躁的数据洪流,在昊天镜冰冷镜光照耀下,如被冰封的沸水,挣扎扭曲后僵滞。左肩断口紫黑色神经索如死蛇,寸寸冻结,蓝黑能量火星在凝固空间停滞闪烁。整个意识战场,在昊天镜审判凝视下,被拖入绝对零度终焉。
身体被钉在冰冷“墨地”,沉重灰烬压胸,每次微弱呼吸都扯动碎裂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血沫从嘴角粘稠涌出,滴在冰冷金属引擎残片上,细微声响在死寂中被放大。
唯有那致命星光碎片,以缓慢却不可阻挡之势,刺入皮肤——
嗡!!!
剧痛撕裂寂静与冻结!
眉心被洞穿!
并非物理穿透,更像意识被裹着亘古玄冰的楔子狠狠凿开。昊天镜追溯源头的极致镜光,与饱含相同起源法则的星芒碎片,接触“载体”瞬间,产生超越理解的共鸣!
意识深处那场被冰封的战争——蚀渊咆哮的毁灭数据洪流,昊天镜冰冷剖析的法则刻刀——被这同源且具冲击力的星芒碎片引爆!
轰——!!!
不再是声音,是混沌在精神世界轰然炸裂!
无数被蚀渊数据深埋、被昊天镜扫描试图剥离的原始记忆碎片,如被冰水激活的休眠火山,裹挟遗忘的温度、色彩、气味与触感,喷发而出!
[记忆碎片:暗红色天空\/狂啸风沙\/刺鼻硝烟与腐朽气息\/脚下粘稠如血沼的烂泥地]
画面闪烁、重叠、破碎又重组!
一座坟。
一座孤零零立于无尽荒凉暗红色戈壁滩的新坟。天空低垂,厚重云层带着金属锈迹与灰烬。风如刀,卷起刺鼻尘土与皮肉焦糊味。
不是一人。
一群身着灰色粗布短襟、满是破口污渍的沉默身影,背对着“我”,如僵硬雕塑,围在孤坟前。气氛沉重,让风停滞。
视线下移。
一双粗糙、沾满湿滑红泥的手,机械捧起一大捧暗红色泥土。泥土冰冷刺骨,铁腥味浓。视野晃动,手臂颤抖,将泥土狠狠摔向身前小坟丘!
砰!暗红泥土砸落,溅起粘稠泥点,有些溅到脸上,滑进嘴角,带来苦涩铁锈味。
不是一人在埋。
这群麻木身影,连同“我”,如失魂提线木偶,重复最后的埋藏。动作整齐,透着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绝望。
是谁?!
谁被埋在里面?!
“记忆中的我”痛苦到歇斯底里却无法呼喊,心脏如被无形巨手攥紧、挤压,几乎爆裂。想抬头看清坟前是否有碑和名字,头却像被沉重锁链禁锢,只能低垂,盯着捧红泥的手!
难以言喻的悲伤、荒谬与恐惧,冲垮记忆堤坝,淹没现实墨地上的“我”。
不——!
意识无声嘶吼!
那双手……“我”沾满红泥的手……最后捧起泥土准备盖下时,失控颤抖,泥土从指缝滑落。视野瞬间抬起!
只这一瞬!
如雷电劈开混沌!
泥土滑落瞬间,看清被半掩的“埋葬之物”。
不是人形轮廓,也非具体尸体!
是一个……盒子。
一个小臂长短,由晦暗、无光泽、沉重暗青色金属打造的盒子。盒身简洁,却有凝聚亿万吨大地的厚重质感。它静卧在暗红色泥坑底,被泥土半掩。盒盖上,无装饰,只有一个简洁、深邃、吞噬光线的——
圆形凹槽。
那凹槽形状……大小……
砰!
冰冷撞击感在现实炸开,似头颅被重锤砸中!
悬于眉前的昊天镜星芒碎片,刺穿表层皮肤,未深入,却在接触眉心血肉瞬间,剧烈共振。其冰冷尖端,完美嵌入记忆深处青铜盒子盖上的圆形凹槽!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跨越破碎时空的完整与唤醒感,如狂暴核爆,席卷每个意识碎片!
咔嚓!
不是骨头断裂,像灵魂深处禁锢万古的巨锁崩裂!
眼前被猩红爆炸、数据乱流、宇宙深空、灰白水墨割裂的世界扭曲、旋转!色彩剥离,只剩记忆中无尽荒凉的红!那座孤坟!以及半掩在暗红泥土下、带圆形凹槽的暗青色金属盒子!
视野疯狂拉升,仿佛被提至高空!
灰白色天幕裂口、波动的泼墨缝隙入口、昊天镜投射的冰冷镜光……整个混乱战场中心点——巨大泼墨缝隙入口处!灰黑枯槁墨地之下!
有东西……在剧烈震动!
仿佛呼应刺入眉心的星芒碎片,应和意识深处震耳欲聋的锁链断裂声!
轰隆!!!
地面不再颤抖,如煮沸墨色海洋般疯狂起伏、塌陷!碎裂的灰黑“岩石”被抛飞、湮灭!
紧接着——光!
不是昊天镜冰冷星光,不是蚀渊污秽紫光,也不是女娲残余青光。而是一种……极其黯淡、深沉,沉淀亿万年岁月的暗青色光华!微弱却带着撼动法则根基的纯粹厚重!似沉睡太久被唤醒,充满迟滞愤怒与沉淀威压!
昊天镜庞大旋转棱面结构猛地一顿!
镜面深处冰冷星光剧烈闪烁万分之一秒!
“滋…警告…警告…扫描到……超限历史断代节点……未知物质反应……规则干扰度……无法测定!无法测定!”
那冰冷宇宙法则般的声音,首次带上程序受超认知层级冲击的剧烈波动!庞大镜体表面,无数棱面星光紊乱,如冰冷恒星爆发磁暴!
刺入眉心的星光碎片嗡鸣,力量被抽离大半,支撑主体不被未知干涉摧毁解析框架!
噗!
巨大压力减轻,身体从冻结窒息感中挣扎出来,猛地弓起,喷出一大口暗红淤血!
伴随着喷涌血沫,一个词,带着灵魂碾碎的痛苦与难以置信的荒谬,嘶哑地撕裂干涸喉咙:
“鸿…蒙…骨…灰…盒……”
沙哑声音在死寂战场微弱,仿佛风一吹就散。
然而——
轰隆隆隆隆——!!!
回应这声嘶喊的,是远超之前、震撼水墨天地的恐怖巨响!如整个大陆板块从地心被粗暴撕裂!
就在巨大泼墨入口正前方!
方圆近千米墨色大地炸出深不见底大坑!无数枯槁灰黑岩石化为细微粒子烟尘,向上喷涌!一道暗青色、沉重如实质的光柱,带着承载无数纪元重量的气息,从大地伤口深处冲霄而起!
光柱核心,一物体缓缓升腾!
记忆中暗青色金属盒子的百倍、千倍、万倍巨大!
是一个……巨棺!
不!应是棺椁轮廓!一个巨大、由沉淀厚重历史尘埃的暗青色非金非石奇异物质整体凝铸的……盒子!
外形古朴,无花纹,只有岁月留下的天然划痕与沧桑斑驳。质感沉重,仿佛从宇宙诞生之初混沌中坠落!它散发的厚重感与古老气息,让空间呻吟、扭曲、塌陷!比昊天镜的冰冷死寂更古老,比蚀渊的狂暴混乱更本源!是纯粹“时间”与“沉淀”的物质化!
棺盖处,巨大圆形凹槽清晰可见。边缘光滑深邃,如通往另一纪元的隧道入口!
棺椁悬停在大坑上方。它的出现,似强行撼动了水墨世界的锚点!昊天镜投射镜光剧烈扭曲、明灭不定!庞大棱镜本体在宇宙深空疯狂闪烁、旋转,试图解析锁定这超越认知的物质!冰冷警告和能量警报在意识层面如海啸般响起!
“滋…扫描失败…权限无法访问…源质……圣……滋啦……极端……危险!!!”
圣?!
这个被强行中断的字眼如最后的炸药!
心脏瞬间停跳,血液倒流!被蚀渊污染、被昊天镜冰封的最深处记忆碎片,挣脱最后的束缚,如洪流溃坝,淹没意识!
[最终记忆:红土坟前\/沾满泥土的手\/僵硬人群\/目光落在半埋在红泥中的暗青色小盒上]
那个盒子……
它在坟里!
不,是“我”亲手……将它捧起,放进去的!
就在万众麻木注视下!泥土覆盖盒盖,最后一丝缝隙合拢瞬间,视线穿透缝隙,窥见盒内……一丝微光?
光线昏沉暗淡,借着最后一丝日光,视线艰难投入暗青色盒子内部……
没有腐烂血肉,没有森白骸骨。
那里……静静躺着一段“根须”。
一段似从洪荒尽头截取的根须。
它呈枯槁暗金色泽,仿佛所有生命力在亿万个纪元前燃尽,只留象征起源的不灭轮廓。形态苍虬扭曲,如盘踞古龙,又如凝固星河,每道筋络、褶皱,都承载天地初开晦涩庞大的秘密纹理!
更令人窒息的是,根须正中心,赫然有一道“伤口”。
伤口贯穿根部,触目惊心!
伤口边缘非撕裂或切割,而是诡异的“溶解”状态!仿佛被超越物质湮灭、直指存在本质的绝对虚无所侵蚀!
就在这段根须之上,伤口之中,覆盖着……一成东西!
一层薄如古老昆虫垂死褪下轻纱的膜状物!覆盖根须,遮住致命伤口!
这层膜已非常黯淡,带着行将就木的灰败,似随时消逝的余烬尘埃……但它仍顽强贴合在根须上,覆盖伤口,艰难维持根须最后一线“形状”,阻止其彻底溶解!
这层“膜”……这黯淡灰纱……散发着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气息!
一种……曾经温暖万古苍生……守护浩渺星海……慈悲与牺牲交织的……属于“生民之母”的力量残余……
嗡——!!!
颅内爆炸!所有被压抑的情绪、被遗忘的认知,随着这层轻纱气息、那段根须蕴含的超越想象的本质信息,如亿万恒星同时炸裂在意识最深处!
“轰——!!!”
现实与记忆界限彻底坍塌、粉碎!
躺在冰冷墨地的身体猛地挺直!胸腔高高鼓起,脖颈青筋暴突如虬龙!前所未有的荒谬、恐惧、痛悔与崩溃感,让意识发出撕裂宇宙般的嚎叫:
“女娲…补天…遗蜕?!!”
……
“这骨盒……里面装的……”
……
“不是灰烬……”
……
“是……圣人之躯?!!”
……
“是……被我亲手……”
……
“葬下的……天道本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