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伯龙根的死寂被空间通道柔和的水波撕裂,众人踏出那压抑冰冷的领域,迎面扑来的不再是冻土的寒气与血腥,而是带着些许湿意和草木清香的现实世界夜风。他们出现的地点似乎是在一处隐蔽的山坳,星光稀薄,但远处城市的灯火隐约可见。
令众人微微一怔的是,通道出口旁,伫立着两个身影。
诺诺正无聊地用鞋尖蹭着一块小石子,那标志性的红发在晚风中微微飘拂,见到凯撒出来,她眼神一亮,随即又换上几分嫌弃:“啧,这么慢?再不出来我以为你们要在里面安家了。” 语气是一贯的不客气,但眼底的笑意骗不了人。她身旁,另一个身影安静得像融入夜色的精灵——EVA。少女形态的她穿着合体的休闲装,材质带着极细微的光泽,完美模拟着真实少女的肌理和温度,丝毫看不出是机械造物。她面无表情地站着,蓝宝石般的眼瞳在扫过芬格尔时,极其细微地闪烁了一下光芒,仿佛在表达安心。
“哟,皇后娘娘和机娘总管亲自接驾?”芬格尔立刻恢复了贫嘴本色,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兄弟们拼死拼活,您二位倒是出来春游了?”
“切,”诺诺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要不是二老板带我们出来透透气,谁愿意大半夜跑这荒山野岭喝西北风?”她说话间目光扫过楚子航和凯撒身上的伤痕,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EVA则极其清晰地、不带任何电子合成音的冷淡语调说道:“老板说,该出来换换空气,看看星星。” 这理由从她嘴里说出来,竟有种诡异的理所当然。
路鸣泽闻言,嘴角那抹惯常的嘲弄笑意加深了些,没有解释,只是朝两位女士扬了扬下巴:“行了,空气也换了,准备出发。”他的目光扫过锦衣卫们。
训练有素的锦衣卫已将承载着炼金棺椁和数个大号密封箱的车辆安排妥当。黑沉的特种运输车在夜色中如同伏地的钢铁巨兽,内部装备了最先进的稳定系统和多重力场抑制装置,确保棺椁中那危险无比的“土特产”不会出任何意外。
出乎意料的是,路鸣泽没有走向他惯常出现或消失的神秘区域,而是轻车熟路地拉开一辆停在旁边、外形低调却线条流畅、内部空间异常宽敞的黑色迈巴赫轿车驾驶座车门。
“上车。”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这下连凯撒都感到一丝意外了。他们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最爱躲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二老板,今天居然要亲自充当司机?护送的还是他们这群刚刚屠过龙的精锐?他们有这么大的面子?
凯撒、楚子航、夏弥、芬格尔、诺诺、EVA六人互相看了看,脸上都带着几分诧异和不解,但还是依言鱼贯钻进了宽大的后座。三对小情侣坐在一起,空间虽大,气氛却莫名有些紧绷,刚刚脱离生死战场,疲惫、兴奋、对棺椁中龙王的疑虑混杂在一起。
路鸣泽坐进驾驶座,调整了一下后视镜,镜中映出他带着稚气却又深邃的脸,黄金瞳在昏暗的车内亮起温和的金芒,仿佛看穿了后座的拘谨。他轻笑一声,没有解释什么,按下了车载音响的播放键。
瞬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前奏响起——不是众人想象的贝多芬交响曲,也不是路鸣泽平日里钟爱的、那些华丽优雅却又带着悲怆的意大利歌剧咏叹调。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欢快、直白到甚至有点“土甜”的流行电子前奏。
接着,一个清亮的女声唱了出来:
“洁白的婚纱~手捧着鲜花~美丽得像童话~”
歌声在车厢内回荡,把原本微妙的沉默彻底击碎。后座的六个人,尤其是三对情侣,脸上那点刚拼凑起来的严肃或疲惫瞬间崩塌,只剩下猝不及防的错愕和一种头皮发麻的尴尬。这是……《我们结婚吧》?!路鸣泽这品味突变也太大了吧?!
不等他们缓过神,路鸣泽嘴角勾起一个绝对称不上“良善”的笑意,也没见他动作,只是轻轻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哗!
仿佛魔法生效,后座空间微光闪动。
诺诺身上的外套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设计感十足、材质轻盈的蕾丝鱼尾抹胸婚纱,将她玲珑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白皙的脖颈和锁骨在星屑般的装饰下光彩夺目。她惊得差点跳起来:“搞什么鬼?!”
夏弥那身方便战斗的衣物也变了,成了一件清新梦幻的蓬蓬裙公主风婚纱,层层叠叠的薄纱衬得她像个小仙子——如果忽略她此刻惊愕到微微张开,能塞进一个鸡蛋的小嘴的话。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前平缓的曲线,小脸瞬间皱成一团。
EVA,作为人造体,变化最为“标准”。她的衣物同样变成了剪裁最经典、最合身的缎面修身婚纱,将少女形态的优雅线条完美呈现。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了看芬格尔,眼神清澈依旧,似乎对这种“突变”毫无情绪波动。
而男孩子们这边:
凯撒身上伤痕未愈的作战服变成了量身定制的纯白色戗驳领修身燕尾服,配黑色领结和装饰手帕,瞬间将他挺拔的身姿和贵气衬托得淋漓尽致。但他冰蓝色的眼眸里写满了“荒谬”二字。
楚子航那身沾着污血的黑色作战服也变成了挺括的黑色经典款西装,白衬衫一丝不苟。他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缝,嘴角僵硬地抽动了一下,握着归尘刀柄的手指收紧。
芬格尔的遭遇最夸张。他身上那件廉价背心和脏得不成样子的裤子瞬间消失,换上的是一套……橘红色的骚包亮片紧身西服?!里面配着花衬衫!活像要去夏威夷参加沙滩婚礼。他低头看着自己一身“新郎限定狂野版”行头,又看看旁边穿着端庄婚纱的EVA,再看看前排后视镜里路鸣泽看戏似的黄金瞳,嘴咧得比哭还难看:“老板!这……不合适吧?!”
车厢后座瞬间成了临时的婚纱展览现场。六个人穿着价值不菲、风格各异的婚纱和西装,挤在豪华轿车的真皮座椅里,一个个面红耳赤,表情精彩纷呈,尴尬的气氛几乎要凝固成实体。
路鸣泽透过后视镜欣赏着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似乎格外满意,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点捉弄得逞的促狭。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敲着,伴随着音响里女歌手热情洋溢的歌声:
“想起那年初夏~我为你牵挂~”
他清了清嗓子,模仿着司仪那种抑扬顿挫的腔调:“喂,后面新郎新娘们!都给我唱起来!跟着节奏走——‘洁白的婚纱,手捧着鲜花!’唱!谁不唱……哼哼,”他拖长了调子,带着恶魔般的威胁,“以后就别想结这个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这赤裸裸的威胁瞬间戳中了所有人的命门!不唱?路明泽真干得出来搅黄婚礼这种事!
三对小情侣瞬间打了个寒颤。
诺诺狠狠剜了凯撒一眼:“愣着干嘛?!唱啊!为了婚礼!” 她认命般地闭上眼,艰难地挤出声音:“洁白的婚纱…”
凯撒看着诺诺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板着脸,用他念拉丁文诗歌般的腔调,极其严肃地跟唱:“手捧着鲜花…”
楚子航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用比平时更低沉、更刻板的调子开了口:“美丽得像童话…” 旁边的夏弥脸已经红透了,脑袋几乎要埋进自己那蓬蓬裙的裙摆里,声音像蚊子哼哼:“想起那年初夏…” 她唱完这半句,又飞快地嘟囔:“二老板你个魔鬼…”
芬格尔看着身边穿着雪白婚纱、神态自若的EVA,再看看身上的橘红亮片,悲愤欲绝,扯着破锣嗓子号了起来:“我为你牵挂~~~哎哟我滴心呐~~”
这合唱效果……堪称灾难。
跑调的跑调(主要是芬格尔),念经的念经(楚子航),哼哼的哼哼(夏弥),强装镇定的有(凯撒和诺诺),只有EVA唱得极其标准平稳,仿佛是在执行一条名为“演唱《我们结婚吧》”的指令,毫无波澜。整体效果像是一群被绑架的人在唱诵赎命歌。
路鸣泽听得眉头大皱,毫不客气地嘲笑:“啧!啧啧啧!听听!听听这都什么玩意儿?你们这唱的是结婚吗?这他妈是去民政局离婚都没这么丧气!”他一脸嫌弃地摇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拉了六只待宰的鸭子!”
他话音刚落,手腕轻轻一转,动作潇洒地在方向盘上操作了一下。车载屏幕亮起,显示正在呼叫一个特殊号码。几秒钟后,电话被接通,一个清冷、空灵、如同冰雪碰撞般悦耳的声音通过车载扩音器清晰地传了出来:“泽?”
是零!
路鸣泽脸上的捉弄瞬间收敛,眉眼弯起一个极其柔和的弧度,声音也立刻变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轻柔和专注:“是我。想听首歌吗?正好在放。”他顿了顿,对着话筒轻声说:“我们唱。”
音响里的伴奏依旧在流淌。
路鸣泽拿起车内麦克风(不知何时出现的),黄金瞳中流淌着温柔的光,开口。那是一种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清越嗓音,带着穿透岁月的洞彻感,却又纯净无比,每一个音符都精准地落在节拍上,没有炫技,只有直达心底的温柔和真诚:
“洁白的婚纱~手捧着鲜花~”
奇迹般地,车载扩音器里,零的声音也跟了进来。她的声音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仿佛来自最遥远清澈的冰川之下,带着让人沉静的冷冽,却又饱含柔情,与路鸣泽的歌声完美契合:
“美丽得像童话~想起那年初夏~我为你牵挂~”
路鸣泽继续:“我们都已长大~有了幸福的家~”
零应和:“心中的他(她)~始终难忘掉~”
二人合唱:“这份情难放下~走过了冬和夏~”
两人的歌声交织在一起,路鸣泽的清越空灵与零的清冷纯粹相辅相成,犹如天籁之音。
没有夸张的技巧,没有澎湃的情感爆发,只有娓娓道来的深情与相伴的默契,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冰雪的清冽和阳光的暖意。
车厢内刚才的尴尬喧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人都被这隔空对唱惊呆了。
后座的三对小情侣更是震撼得无以复加。他们见过路鸣泽翻云覆雨、冷酷算计的样子,见过他优雅神秘的样子,见过他戏耍恶趣味的样子,却从未听过他如此真挚、如此温柔地唱歌。
零的声音更是如同传说中的塞壬之歌,直击灵魂。
凯撒和楚子航眼中难掩惊艳,诺诺和夏弥听得如痴如醉,芬格尔张大了嘴巴,连EVA那双毫无感情波动的蓝眼睛都似乎闪了闪,仿佛在进行最高精度的音频分析。
一曲终了,余韵似乎还在车内盘旋。
路鸣泽放下麦克风,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侧头对着电话轻声说:“等我回来。”那边的零似乎也“嗯”了一声,通话挂断。
车厢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与刚才那动人歌声的余韵和之前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
路鸣泽似乎欣赏够了后座众人那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的表情,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淡然随意:
“行了,婚纱秀场结束,正式通知。”
他透过后视镜扫视着还没完全从歌声中回过神的六人:“你们几个,回女娲家交完差事后,别瞎琢磨去北欧掺和了。”
“北欧那边,伯元和小白已经带着老唐以及源家兄弟过去了。”他语气平淡,像是在分配一项寻常工作,“就北欧的那点破事,够他们五个玩一阵了。用不着你们。”
众人松了口气,刚刚经历了尼伯龙根的大战,暂时不用立刻奔赴新战场是好事。
凯撒刚想问问后续安排,路鸣泽的下一句话,却如同一盆混着冰碴的冷水,毫无征兆地兜头浇了下来!
路鸣泽的语气没有任何预兆地变得冰冷、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指令口吻:
“你们的任务——回去之后,给我寸步不离地陪着我哥路明非。”
他稍稍停顿,仿佛要给这至关重要的命令注入绝对的重量,然后,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进众人耳中:
“如果必要,可以杀了他!”
“但必须保护好绘梨衣!”
“轰——!”
无形的精神冲击力比任何言灵冲击都来得巨大!
上一秒还在听天籁情歌、穿着滑稽婚纱,下一秒,这句话如同冰冷的针,狠狠刺穿了所有温馨的假象,直抵灵魂深处。车厢内的空气瞬间被抽干!
凯撒的瞳孔骤然收缩成冰冷的针尖,握着扶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楚子航脸上最后一丝血色消失,黄金竖瞳中的光芒凝固,如同冻结的岩浆!
诺诺倒吸一口凉气,红唇微张,难以置信地看向驾驶座方向。
夏弥漂亮的脸蛋瞬间煞白,琥珀色的眼瞳里充满了惊骇,下意识地抓紧了楚子航的胳膊。
芬格尔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彻底僵住,橘红色的亮片西装都仿佛失去了颜色,眼睛瞪得溜圆。
连EVA的处理器都似乎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嗡鸣,她的视线牢牢锁定路鸣泽的后脑勺,似乎在分析这句话的逻辑和真实性。
冷汗,顷刻间浸湿了三对情侣的后背。冰冷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蔓延开来,仿佛又回到了尼伯龙根那死寂的冻土之上!杀……路明非?开什么玩笑?!
路明非是谁?是改变他们命运的人、是拯救了蛇岐八家、从赫尔佐格手中夺回绘梨衣和源家兄弟的英雄;是觉醒了高天君权柄、带领他们对抗龙族的领袖;是他们一路并肩作战、可以把后背托付的伙伴!更是路鸣泽视若性命、费尽心机守护的哥哥!他对这个小魔鬼而言,比一切权柄都重要千万倍!
让他们杀了路明非?这可能吗?这不是荒谬,这是彻彻底底的疯狂!绝对是路明泽在开一个极其恶劣、极其不好笑的玩笑!
然而,路鸣泽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凝重、冰冷的意志,通过后视镜里那双流淌熔金、不带一丝玩笑意味的黄金竖瞳,清晰地传递给了每一个人——这不是玩笑!这是……命令?!
惊涛骇浪般的疑问几乎要冲破他们的喉咙:为什么?!!!路明非怎么了?出了什么变故?发生了什么需要“杀掉”他的事情?!但巨大的震惊和本能的恐惧让他们根本不敢问出口。他们只能僵在原地,感受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几乎要冲上大脑。
几秒钟死寂般的沉默后,路鸣泽那沉重紧绷的气场忽然一松,仿佛拨开了压在所有人心头的那块巨石。他轻轻吐了口气,语气恢复了那种洞悉一切的淡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解释道:
“别摆出那副要吃人的样子。我不是要害他。”他顿了一下,措辞更为清晰,“他正在接受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部分——高天君完整的权柄,以及……那权柄所携带的,横跨了亿万年的庞大记忆洪流。”
路鸣泽的目光穿透前挡风玻璃,望向无垠的星空,似乎在遥望那可怕的知识洪渊:“鬼知道经过这样恐怖的冲刷和融合之后,最后醒过来的那个意识,是会记得请你们吃路边摊、惦记着EVA帮他打星际的路明非,还是只剩下那位视众生为棋子、眼中唯有星河运转的‘高天之君’?”
他没有回头,声音低沉下去:“你们几个,是他这辈子,除了我和绘梨衣之外,最深的羁绊。夏弥的捣蛋,诺诺的仗义,楚师兄的沉默关照,恺撒的惺惺相惜(虽然是互相不服气),芬格尔的‘奸商本色’,还有EVA在‘诺玛’形态下帮他擦了多少次‘屁股’……这些东西,是他‘人’的那一部分最有力的锚点。回去,陪着他,用尽你们的力气,把他‘拉’回来。”
他的语气再次加重,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但记住我的警告!保护好绘梨衣!绝不能让她出事!一丝一毫的差池都不能有!”路鸣泽的话语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寒意,“绘梨衣如果有什么闪失……”
他微微侧首,黄金瞳在后视镜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恐怖光芒,冰冷地扫过众人:“无论最后醒来的是路明非,还是高天之君,他都会彻底失控发疯!那种状态下的疯狂,会让你们今天面对的那个所谓的‘龙王’,温顺得像只刚出生的小奶狗!整个世界的毁灭在他面前都如同捻死一只蚂蚁!那远比黑王复苏要恐怖得多!”
如同浓云散去,死寂的压抑骤然被这番解释击破。
车厢内凝固的空气仿佛重新开始流动。那冰冷的杀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一种理解,更是一种被强烈托付后油然而生的巨大责任感和使命感。
原来如此!
不是背叛,不是抛弃,恰恰是路鸣泽在用一种极端的、近乎残忍的方式,做着最后的、最不择手段的守护!
长久的沉默后,第一个打破沉寂的是楚子航。他一向平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却极其笃定:
“他不会变。” 楚子航的目光越过前排座椅,似乎也在望着看不见的前方,“他是路明非。答应过的事,他都会做到。”
“对!”夏弥立刻接口,从惊骇中挣脱,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信任的光芒,用力挥着小拳头,“衰仔他怂归怂,关键时刻从没掉链子!哪一次不是拼了老命去保护身边的人?连自己命都敢不要的家伙,会被那点破记忆冲垮?我夏弥第一个不信!” 她语气无比肯定,仿佛在陈述一个真理。
“我相信他。”凯撒冰蓝色的眼眸重燃起骄傲的光芒,带着狮子般的自信,“在日本,他就已经证明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区区权柄和记忆?只会让他更强大,而不是迷失。”
诺诺嘴角重新勾起那抹标志性的、带着点叛逆和傲气的笑容:“哈!那小子?当年我把他捡回来的时候,就像一只落水狗一样,当了皇帝难道就不认我这个大姐头了?开什么玩笑!”她的话语带着独有的痞气和强大自信。
芬格尔猛地回过神来,他脸上那种后怕和沉重瞬间消失,用力拍了拍自己橘红色的亮片胸脯,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扯着嗓子嚎道:“就是!二老板你就放一百个心!真要看他有点不对劲,不用您下令!为了加深他对‘芬格尔是他最好基友’这个深入骨髓的印象!我们哥几个立马冲上去把他揍一顿!包治百病!打完我保证他还是那个惦记学生会食堂烤鹅腿的衰仔!” 他的发言一如既往的离谱和搞笑,却在瞬间将车内沉甸甸的气氛撕裂。
EVA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地响起:“路明非,人格核心稳定性,经多次观测极高。极端应激条件下保护绘梨衣为最高优先级行为模式。逻辑分析,‘高天君’人格湮灭‘路明非’人格的概率,低于0.5%。他会被我们唤回。”
这三对情侣,用一种混杂着默契、信任、插科打诨乃至誓言般的互相鼓励,瞬间扫清了刚才的沉重阴霾。每个人都开口了,都在表达着同一个核心——我们绝对信任路明非!并且会按照你的要求,拼尽全力去维护那个家伙!
路鸣泽紧绷的肩膀在众人七嘴八舌的“保证”中不自觉地松弛下来。后视镜里,他眼中那锐利如刀、沉重似山的压迫感终于如冰雪消融,唇角扬起一个极其微小却真实的、仿佛松了一口气的弧度。
就在这重新变得轻松的气氛中——
一只包裹在黑色西装袖口里的手(楚子航),一只染着尘污却骨节分明的手(芬格尔),一只戴着白手套却依旧有力的手(凯撒),三只手带着各自主人的温度,在不同时间却几乎心意相通地,轻轻拍在了驾驶座靠背上方路鸣泽的右肩上。
没有言语。
三记轻拍,动作不重,甚至带着点谨慎,却蕴含着千钧之重。那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你的担忧,我们懂了;你的命令,我们接下;你的恐惧,我们也在乎。你不是孤军奋战,无论是对抗命运,还是守护兄长。你路鸣泽,同样是我们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的伙伴!
路鸣泽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僵了一下。车窗外飞逝的光影在他侧脸上快速掠过,照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有黄金瞳深处的光芒微微晃动了一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邃古潭。那潭水深处,似有极其复杂的光芒一闪而过——是欣慰?是释然?还是某种被触碰到的柔软?
“嗤……”几秒钟后,一声短促的、带着点无奈和真正轻松的笑意从路鸣泽鼻腔里哼出。他微微摇了摇头,像是对着一群不可理喻的傻子,但语气是几个月来少有的、卸下了千斤重担后的纯粹愉悦:
“行吧……既然你们这群傻子都这么有信心。难得我今天心情……特别好。”
他忽然一转方向盘,豪华的迈巴赫发出轻盈的提示音,减速,并入了通往旁边一个大型高速公路服务区的匝道。
“不吃点东西对不起今天的加班费。”
路鸣泽对着通讯器简单下令:“锦衣卫的兄弟们,自选地方休整,吃点喝点,休息一小时,补给完毕继续押送‘货物’返程。”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费用记我账上。”
后方不远处的几辆特种运输车平稳地驶向服务区的停车场。
迈巴赫则灵巧地停在了一处相对安静、靠近服务区边缘的烧烤摊旁。夜幕下,巨大的红色霓虹灯牌“夜来香烧烤大排档”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排风口呼哧呼哧地喷着混合着油脂、孜然和辣椒面的浓烈香气。
路鸣泽熄了火,推门下车。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昂贵西装,与周围烟火气十足的背景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慵懒和主导感。
六位穿着婚纱西装的“新人们”表情复杂地纷纷下车。诺诺和凯撒努力维持着贵族仪态。
楚子航面无表情地将归尘微微调整了一下位置,尽量显得不那么“准备砍人”。
夏弥则不自在地拉着蓬蓬裙的裙摆,生怕沾到地上的油渍。
芬格尔一身橘红亮片在烧烤摊灯光下简直自带发光特效,生无可恋。EVA最为平静,姿态自然地跟随,仿佛赴宴。
烧烤摊老板是个圆脸壮实的中年汉子,正热情地招呼着货车司机。当他转头看到从迈巴赫上下来的这一群“奇装异服”、形象过于炸裂的男女时,手里拿着的几把肉串“啪嗒”一下掉在了烤架上。
他嘴巴张得能塞下他自己的拳头,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看穿着婚纱的三个美女,又看看西装笔挺的三个小伙,最后目光停留在带着一丝玩味笑意、穿着昂贵定制西服、仿佛贵族少年体验生活的路鸣泽身上,再看看他们那辆与烧烤摊完全不搭的豪车……
“……几……几位贵客……”老板的声音都带着梦幻的色彩,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您……几位……是刚办完……那个……仪式?”他指指他们的衣服,又指指车,眼神里充满了“城里人真会玩”的震撼和不解,“来……来我们这小地方……”
“嗯,仪式结束,饿死鬼投胎了。”路鸣泽径直走到一张最大的空桌旁,姿态优雅地拉开椅子坐下,仿佛坐在米其林餐厅,“老板,点单。”
他完全无视老板和其他食客惊掉下巴的目光,拿起简陋的塑封菜单,扫了一眼,手指熟练地点了起来:“先来五十串羊肉串,三十串牛肉筋,十串鸡翅中,二十串掌中宝,十串鱿鱼须,两份烤生蚝,两份烤茄子……啊,对了!”他抬起头,看向坐在他对面、表情古怪的三位男士,嘴角勾起一个恶魔般的笑容。
“给这三位新郎官,”路鸣泽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周围几张桌子,“每人来五串——烤羊大腰子!”
噗——!
正在喝矿泉水的诺诺差点呛到。
楚子航眼角抽搐了一下。
恺撒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烧烤摊周围瞬间安静了几秒,随即响起几声极力憋笑的噗嗤声和一些暧昧不明的眼神。
路鸣泽仿佛没看见三位男士瞬间涨红的脸色和尴尬到脚趾抠地的气氛,又慢悠悠地补充道:“另外,再给三位新郎官点一份韭菜鸡蛋煎饺,记得多放韭菜。”他语气里的促狭几乎要溢出来。
“好嘞……烤腰子五串……一份……”老板虽然懵圈,但职业素养让他飞快记下,腰子这种东西,在这种场合点出来,意思不言而喻。
“至于三位美丽的新娘,”路鸣泽将视线转向夏弥、诺诺和EVA,笑容更加温和灿烂,尤其是对准了夏弥,“女士要滋补养颜嘛。”他指着菜单,“给她们三位各上一杯木瓜奶。哦,特别是这位可爱的新娘子——夏弥同学,来,给她上两份,多加木瓜肉。”
轰——!
夏弥的脸蛋瞬间如同点着了火!从脖子根一直红透到耳尖,连小巧的耳垂都变成了玛瑙色!她猛地抬起头,琥珀色的大眼睛如同燃烧的火球,死死瞪着路鸣泽,尖叫声响彻整个烧烤摊:“路——明——泽——!!!!!!!”
“嗯哼?”路鸣泽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歪着头看她,表情无辜又玩味,“怎么了小师妹?我可是为你好。以前你家境不好没钱买牛奶喝,营养跟不上,错过了发育关键期。现在条件好了,就得抓住机会亡羊补牢!你看看你现在,空有个天使的脸蛋,却没有魔鬼的身材。”
路明泽的目光像尺子一样,毫不留情地在夏弥平坦得“前途无亮”的胸口扫过,又故意转向诺诺那在婚纱下傲然挺拔的曲线和EVA标准的少女玲珑,“再看看你这俩师姐,撑得鼓鼓当当,走路带风。你再看看你自己,”他摇着头,语气夸张又字字扎心,“穿个抹胸婚纱都不敢做扩胸运动,像颗没发育好就被人摘下来的小豌豆,扁扁塌塌,平平无奇……”
路鸣泽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恶趣味升腾到了顶点:
“啊!对了!你知道吗夏弥?就你这样的身材比例,玩个瑶瑶公主挂人头上都能走光!你信不信?”
“噗哈哈哈哈!”芬格尔第一个绷不住了,笑得趴在桌子上疯狂捶桌,橘红亮片疯狂抖动。
“噗嗤……”诺诺也忍不住笑出声,虽然努力想抿住嘴。
凯撒嘴角疯狂上扬,只好别过头去看旁边的货车。
楚子航万年冰山脸上肌肉失控地颤动,低头努力研究桌上一次碗的花纹。
EVA平静地看着夏弥,似乎在进行精确的三维建模分析,判断瑶瑶公主走光的可能性。
连烧烤摊老板都绷不住了,脸憋得通红,肩膀一耸一耸地。
“你——你——!!!”夏弥气得浑身发抖,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琥珀色的眼睛里真的开始有雾气在凝聚了!又羞又愤!平生第一次,她因为身材!被当着师兄师姐的面!被这个魔鬼二老板!如此毒舌无情地公开处刑!还被嘲笑成豌豆!连游戏形象都嘲笑!!!
“老娘跟你拼了啊啊啊!!!”夏弥彻底炸毛了!小宇宙爆发!什么淑女形象,什么对师兄的娇羞,全丢到了外太空!她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暴怒小野猫,挥舞着穿着水晶高跟鞋的小脚丫,不管不顾地就要绕过桌子扑向那个可恶的小魔鬼!
楚子航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像拦一只发狂的小奶猫:“夏弥!冷静!”
“师兄你放开我!我今天一定要让这个家伙尝尝我的厉害!”夏弥在楚子航怀里拳打脚踢(更像无力的扑腾),怒不可遏地叫嚣,“老娘要把你头拧下来当球踢!”
路鸣泽看着她这副气急败坏的小模样,笑得前仰后合,开心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学生。篝火的光芒在他清秀的脸上跳动,那双黄金瞳里,映照着炸毛的夏弥、无奈的楚子航、看戏的众人,以及远处忙碌准备食物的老板。紧绷了一路的弦彻底放松下来,只剩下浓浓的烟火气和同伴间打闹的真实鲜活。
“老板!快点的!再给夏弥同学的两份木瓜奶各多加一勺木瓜酱!算我账上!”他朝老板又喊了一句,火上浇油。夏弥的悲愤尖叫几乎要掀翻烧烤棚的顶……
夜色下,豪华的迈巴赫旁,穿着婚纱西装的男男女女围坐在廉价塑料桌椅前,炭火噼啪,肉串油香四溢。
一边是芬格尔捧着烤腰子表情扭曲,一边是夏弥捧着一大杯木瓜奶,脸蛋红得冒烟,眼神悲愤得像要喝毒药。
路鸣泽悠闲地撸着串,眼含笑意地看着这一切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