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克小队在中国周边的荒原上掀起了一场无声的瘟疫。
伪装成领取补给的疲惫小队,熟稔地打着招呼,带着毫无戒心的讪笑递上皱巴巴的廉价香烟。
就在对方松懈的神经放松、嘴角刚扯开一丝回应弧度的刹那,隐藏的刀锋与冰冷的枪口便在猝不及防的问候中悍然发动!抹喉、背刺、弹雨泼洒!鲜血在错愕中浸透尘土。
七个隐蔽的龙族后勤窝点如同被割断脖颈的羔羊,在几乎零伤亡的代价下,悄无声息地熄灭。
每一颗被他们踏灭的巢穴,都是投奔东方那位存在的砝码。他们抹去痕迹,将“长尾”之流的头颅打包封存,头也不回地扑向最终的安全区——中国腹地。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致命的暗流已被那只逃亡的“蝌蚪”彻底搅动。负责欧亚边境这片复杂区域的次代种“利维坦”,正面对着一份份触目惊心的损失报告。
账面上被摧毁的点位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神经。恐慌并非源于部下的损失,而是源于那年底结算时必然面临的、难以解释的巨额亏空。在龙王御下苛刻的监察体系中,这足以让他连皮带骨地被抽干、碾碎!
“废物!都是废物!”利维坦的咆哮在岩石宫殿内回荡,他那张原本带着古老优雅的面孔扭曲变形,眼中爬满猩红的血丝,“是谁干的?谁在割我的肉?!”盛怒之下,如同疯癫的赌徒急于填平窟窿,他根本无心、无力追查幽灵般消失在东方的帕克小队。
恐惧催生的是一种更盲目、更嗜血的逻辑:既然家底被掏空了,那就从邻近的人类混血家族身上连本带利地夺回来!
利维坦亲王庞大的意志驱动着麾下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如同狂躁的蜂群,对势力范围内以及边境外缘的所有人类据点、交易站和小型混血家族聚居地发起不分青红皂白的扫荡,绝望的掠夺与毁灭。
欧洲腹地,阿尔卑斯山冰冷的气息浸透古老的劳伦斯家族堡垒石壁。枪炮的轰鸣打破了山谷的千年沉寂。
劳伦斯家族的抵抗出乎意料的顽强。现代化自动武器喷吐的火舌撕碎了试图强攻的龙族死士,灼热的弹幕将冲锋的龙形怪物打成筛子。
然而,数量与力量的鸿沟终究难以逾越。装备精的混血种战士接二连三地倒在长廊和塔楼,鲜血涂满了每一块冰冷的青石。最后一盏灯火熄灭在家族大厅门外。
沉重的橡木大门在龙类巨力下轰然碎裂!
利维坦亲王踏着遍地的尸骸与破碎的残肢走了进来。他华丽的长袍下摆沾满了粘稠的、与红酒颜色截然不同的液体。他的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刺鼻的铁锈腥气。不是因为疲惫,而是源于一种深植于基因血脉的……厌恶与烦躁。
“停下!虫子!都停下!”利维坦烦躁地挥手,如同驱赶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残余的枪声在他命令下戛然而止。死寂瞬间笼罩这座浸满鲜血的厅堂。
所有活着的劳伦斯家族成员都被粗暴地驱赶到大厅中央。利维坦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绝望麻木、却依旧燃烧着火焰的脸,最终落在被几名龙侍死死压制在座位上的老者身上——劳伦斯家主。
老者身上披挂着一件早已被历史遗忘的中世纪骑士板甲。那冰冷、沉重、线条粗犷的钢铁,在周围遍地的现代化自动武器尸体映衬下,显得突兀而悲怆。
板甲胸口处一个清晰的巨大凹坑,昭示着它曾承受过一记难以想象的沉重打击。老人依靠着椅背,呼吸艰难,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破损的内脏,但他浑浊的双眼,依旧如鹰隼般死死钉在利维坦脸上,没有丝毫妥协的哀求。
“老家伙,钱!告诉我家族的珍藏!”利维坦强压下对满堂血腥味的恶心,声音如同沙砾摩擦着金属,“藏在哪?金库?还是秘密的地窖?”他所追求的只是那闪闪发光、能够弥补亏空的硬通货财富。
回应他的是一片凝固的仇恨目光和家主喉咙里发出的含混而坚决的嘶吼:“呸!异种……妄…想!”
被无视的屈辱感和时间流逝带来的紧迫感瞬间点燃了利维坦的神经。他脸上最后一丝属于高等智慧龙类的矜持与克制被暴戾彻底取代。
“顽固的老东西!”利维坦发出一声怒极的厉啸。他猛地转头,眼中燃烧着纯粹恶毒的残忍,“喜欢沉默?那我就让你们听听更绝望的声音!”龙爪指向角落里几个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年轻身影,“你们!我记得,劳伦斯家收留的叛徒吧?很好!”
那几个被点名的、早已投靠龙族的混血种脸色瞬间惨白如鬼,身体抖如筛糠。恐惧压倒了一切,驱使他们只想立刻去扒开老地窖的入口以保全自己。“我们去找!大人!我们这就……”
“不!”利维坦的嘴角咧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现在,给我做些更有趣的事!扒光她们!”他用尖锐的爪子,毫不犹豫地点向人群中几名年轻的劳伦斯家族女性。
那几个被指名的女子脸上血色尽褪,但眼中决绝的光芒却陡然炽盛,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爆发出最后的光华。
“畜生!”劳伦斯老族长发出一声悲怆欲绝的呐喊,挣扎着想扑上去,却被龙侍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上演。那具本应保护他的沉重板甲,此刻只成了禁锢他,强迫他目睹一切酷刑的枷锁。
凄厉的咒骂声、徒劳的扭打声、衣帛撕裂声…混合着施暴者粗野兴奋的喘息……痛苦在厅堂里弥漫。
但令人心悸的是,即使被压倒、被凌辱,那些女子的目光始终没有望向施暴者,更没有哀求。绝望的尽头,是死一般的寂静和燃烧着烈焰的仇恨。
当施加在她们身上的力量稍一松懈,其中两人几乎是立刻做出了选择——决绝地用尽全力撞向身旁锋利的剑架断口!另一人则张口狠狠咬向自己的舌头……鲜红刺目的生命之花在大厅冰冷的地面上瞬间凋零。她们至死,都未发出一声求饶。
“不——!”劳伦斯老族长发出一声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咆哮,枯竭的生命力在这一刻被巨大的悲痛和愤怒点燃,竟奇迹般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掀开了压着他的两名龙侍!
他艰难地跪倒在地,沾满血污和泪水的双手颤抖而坚定地在胸前划下十字,每一个动作都凝聚着生命最后的光芒。
沙哑的声音响起,古老恢弘的弥撒曲在血色大厅中回荡,既为死去的魂灵引路,也是对面前所有施暴者的终极审判:
(低沉的、古老的音调在血染的大厅内响起,如同洪流中回响的钟声)
“飞鸟坠地,归巢安息,群狼喋血,利齿尽折,
吾族英魂,身已破碎,灵已高翔,
天堂之门,为汝洞开,圣歌相迎,华光璀璨。”
(语调陡然拔高,字字如染血的寒刃)
“然此血狱,永不洗涮!侵我家园,害我骨血的孽龙!
血债必偿,报应自天!
当群龙嘶吼,必遇凛冽寒冬!
汝之傲慢骸骨,将被碾为齑粉!
汝之贪婪逆鳞,将成王座基石!
彼东方之君,天之权柄执掌!
终将踏碎骸骨之阶,斩绝深渊之梦!
——汝等魂灵,将成高天帝座之基,永生悲嚎!”
弥撒终成诅咒!每一个音符都如诅咒的烙印般穿透空气。老族长吟诵完毕,身体内的最后一丝火焰也随之熄灭。
他那穿着冰冷板甲的躯体轰然前扑,倒在了冰冷的、浸满亲族热血的地面上。胸口那个巨大的凹陷,最终压住了他从未屈服的心跳。
狂怒与不甘在利维坦脸上交织。这血腥的恐吓彻底失败,还引来这老疯子最恶毒的诅咒!他烦躁地撕扯着一个龙侍刚从主卧保险箱里搜刮出的、沾着家族相框尘灰的几根金条和一把宝石——杯水车薪,远远不够!
“烧!给我烧光一切能烧的!带不走的,全部毁掉!”次代种发出狂乱的咆哮,如同被火燎烧尾巴的野兽,带着所剩不多的战利品和更加狂躁的怒火,冲出了这座不再剩下任何有价值反抗者的堡垒。他需要更多!更多的地方!更多的血!
更深、更暗的地下,并非家族传说中的古老地窖。一处完全现代化的、由高强度合金构成的电子密室无声地运转着。墙壁上布满了屏幕。
仅存的数十名劳伦斯家族的妇孺紧挨在一起,老族长的小女儿,艾瑞斯·劳伦斯,站在中间。她透过密布着血渍灰尘的监控屏幕,看完了地上的每一幕:兄长的阵亡,叔伯的牺牲,姐妹的决绝,最后……是她父亲穿着那身象征古老荣光与此刻悲怆的板甲,高唱着弥撒与诅咒倒下的身影。
每一个画面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深处。当屏幕上最后一个代表入侵者的身影消失,密室的厚重合金门缓缓升起时,外面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焦糊烟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艾瑞斯第一个冲了出来。冰冷的雨丝从天而降,淅淅沥沥,渐渐变大,冲刷着石阶上的浓稠血迹,稀释着那刺鼻的腥气,却永远洗不去满目疮痍的惨烈和心头的剧痛。她踉跄着跑到父亲倒下的地方。
冰冷的金属铠甲触手冰凉,隔着一层早已冷却、颜色深得发黑的血块。她弯下腰,纤细的身体剧烈地颤抖,滚烫的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混着冰冷的雨水砸在父亲冰冷的铠甲上。那不是绝望的哭泣,是滚烫的熔岩在积蓄!
“艾瑞斯!”身后是族里仅存的几位年长妇女哽咽的呼喊。
艾瑞斯猛地抬起头,雨珠顺着她惨白却异常坚毅的脸颊滑落。她一步步走回幸存的族人面前,站在大厅中央那片被鲜血和雨水浸透的区域,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穿透了雨幕,敲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上:“我宣布,从现在起,我是劳伦斯家的家主!”
她打开家族核心账本,指向那些散落在各个中立银行的庞大资产名单。“这些,是我们劳伦斯家延续至今的根本。它们属于家族的每一个人。”
她环视着眼前一张张布满泪痕和仇恨的脸,男女老幼,每个人的眼中都映着复仇的火焰,“现在,请你们拿走本应属于你们的那一份!活下去!保护好孩子们!”
空气凝固了。人群中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往前一步,她没有看艾瑞斯指向的财富清单,只是用同样灼热的、燃烧着火焰的眼神死死盯着艾瑞斯眼中冰冷的悲痛和决心:“家主,血仇重于黄金。我们和你一起走!”
“对!家主!拿这些钱去找到路明非!买武器!雇佣最精锐的混血种!”一个断了手臂的年轻女人咬着牙,眼神像淬火的刀锋,“我们要看着他们被撕碎!”
“钱你带着!”抱着婴儿的妇人声音不容置疑,“只要你能回来,带着复仇的力量回来!为我们所有人!”
沉默如山。每一个幸存者无声地看着艾瑞斯,那眼中只有对复仇的渴望、对未来的渺茫寄托,以及不容置疑的信任与交付。没有任何一只伸向财富的手。
艾瑞斯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脸。所有的无助、哀痛都在这些目光下被瞬间蒸发,只剩下同一种东西在燃烧——那是比黄金更加沉重、足以焚毁一切的决心。她合上那份标注着天文数字的账本,如同合上了一个旧时代。这本沉重的小册子,如今只承载着唯一一个使命。
“以我劳伦斯家族列祖列祖的姓氏、以我父亲和逝去所有亲族的英灵为誓!”艾瑞斯举起沾满雨水和血水的手,指向东方那片阴云密布却仿佛潜藏着风暴之眼的方向,“我将竭尽劳伦斯家所有财富,我将赌上我的灵魂与躯体,前往东方!觐见‘高天之君’!”
她的声音在风雨中被锻打得愈发铿锵冰冷:
“我将献上我们的鲜血为证!
我将献上我们的仇恨为礼!
我将匍匐于王座之下,只为换得复仇的利刃!
——不斩尽这些血裔孽龙,我艾瑞斯·劳伦斯,万死不归!”
仅存的劳伦斯族人们挺直了脊梁,眼神中没有任何对财富的留恋,只有一片同仇敌忾、悲壮而决然的赤诚。
没有人知道这场惨剧的源头是一只名为帕克的“蝌蚪”为求生路掀起的蝴蝶翅膀。整个大陆的阴影世界却被这血色激荡。一条新的信念正如同无声的野火在幸存人类和混血种的心灵中蔓延:
劳伦斯家的火灭了,但血仇未断。
人类的血泪已汇成江河。
高天之怒,将从东方点燃,焚烧一切孽龙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