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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塞尔学院地下深处的英灵殿侧厅,空气凝滞如铅。送别纯血龙族后遗留的温暖气息早已被肃杀取代。

巨大的黑檀木圆桌旁,学院真正的权力核心与顶尖战力齐聚。

水晶吊灯投下冷白的光,映照着每一张沉凝的脸——昂热指尖无声敲击着桌面,副校长耷拉着眼皮仿佛神游天外;路明非支着下颌,目光落在虚空某处,深不见底;楚子航如标枪挺立,赤金竖瞳内敛;白川龙介指尖萦绕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青色气流,敏锐地捕捉着空气中每一缕情绪的波动。

风暴的中心,是圆桌两侧泾渭分明的阵营。

施耐德教授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前倾,如同即将扑击的猛虎。曾经被龙血腐蚀的躯体在路明非的力量下早已修复如初,甚至更显精悍。他胸腔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粗粝感,眼神锐利如手术刀,狠狠剐向对面:“搜?挨家挨户去搜?等你们这群书呆子捧着档案袋磨磨蹭蹭查到线索,那些藏在阴沟里的杂碎早就把刀子捅进我们心脏了!” 他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桌面上,沉闷的巨响在密闭空间内回荡,震得几个文职教授面前的茶杯都跳了起来。“主动出击!斩首!定点清除!把那些阴谋家的狗头一个个拧下来挂在学院大门上示众!这才是唯一能让他们胆寒的办法!血债必须血偿,用他们的血来浇熄暗处的鬼火!”

“莽夫!无脑的冲锋队!” 桌对面,所罗门王猛地拍案而起。这位掌管学院档案秘辛与古老戒律的文职巨头,此刻须发戟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涨得通红,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儒雅。他指着施耐德的鼻子,指尖因愤怒而颤抖:“你以为敌人是路边的野草,等着你去割?他们藏在暗处,像毒蛇一样盘踞在错综复杂的网络里!靠你们执行部那些肌肉棒子扛着冲锋枪一家一家去撞门?撞到猴年马月?撞得头破血流被人当活靶子打?” 他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施耐德脸上,声音因激动而尖利,“现在是什么时候?以前我们打不过,只能装孙子,讲规矩,讲他妈的狗屁潜规则!现在呢?高天之君坐镇,四位新王如日中天,白皇帝都成了我们的小白教授!力量的天平早就彻底倒向我们了!”

他环视全场,浑浊的老眼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火焰,猛地挥动手臂,咆哮道:“还讲什么道理?讲什么证据链?讲什么狗屁的‘程序正义’?!对付那些只会躲在阴影里放冷箭的杂种,只有一个办法——以雷霆万钧之势,把他们连同他们藏身的臭水沟,彻底从地球上抹掉!一家一家的屠灭!斩草除根,鸡犬不留!让他们的主子看看,招惹卡塞尔的下场!这他妈才叫效率!这他妈才叫威慑!” 他喘着粗气,瞪着施耐德,语气充满了讽刺和鄙夷,“施耐德,你口口声声主动出击,可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被龙王撵着跑的保守派!你的胆子,配不上你现在恢复的身体!”

“老棺材瓤子!你他妈放屁!” 施耐德脖颈青筋暴起,眼珠瞬间爬满血丝,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隔着桌子就要扑过去,“老子带执行部的小伙子们在全世界跟龙类玩命的时候,你还在档案室里对着发霉的羊皮纸意淫呢!抹掉?说的轻巧!你知道哪些是核心目标?哪些是无辜被裹挟的?不分青红皂白一路杀过去,跟那些灭绝人性的龙族杂种有什么区别?你他妈是想把卡塞尔变成第二个‘审判所’吗?!”

“区别?区别就是我们赢了!” 所罗门王毫不退让,甚至踏前一步,几乎要和施耐德脸贴脸,唾沫横飞地怒吼,“成王败寇!历史由胜利者书写!只要能确保学院和人类的未来,背负一点骂名算什么?妇人之仁!你这种优柔寡断的废物,只会把大好时机浪费在无谓的甄别上!等敌人缓过气来,死的就是我们的人!”

“够了!” 一个装备部的秃头研究员猛地站起来,狂热地挥舞着手臂,金属义眼闪烁着红光,“艺术就是爆炸!所罗门阁下说得对!管他妈是谁,把坐标给我,老子用‘烛龙之息’把他们连同方圆十公里一起送上天!保证连渣都不剩!让那些狗娘养的阴谋家见识见识什么叫炼金艺术的终极绽放!”

“放屁!‘烛龙之息’还在测试阶段!不稳定因子超标!要我说,就该用‘叹息壁垒’原型机进行饱和覆盖!物理湮灭最可靠!” 另一个装备部成员立刻跳起来反驳,两人瞬间在“文职派”阵营内部吵成一团。

“都闭嘴!” 执行部一位满脸伤疤的资深专员霍然起身,声如洪钟,带着刚从腥风血雨里滚出来的煞气,“什么狗屁艺术!效率!血债就要亲手讨还!执行部全体待命!给我名单,给我地址,二十四小时内,我让那些老鼠的巢穴血流成河!用他们的血给新栽的橡树施肥!” 他凶狠的目光扫过那些文职教授,“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软蛋,就等着看报告吧!”

“软蛋?放你娘的狗臭屁!” 一个研究龙族谱系的老教授气得胡子直抖,抓起面前的铜质墨水台就砸了过去,“没有我们分析情报锁定目标,你们这些莽夫连敌人的裤衩都摸不到!你们懂什么叫信息战?懂什么叫斩断资金链、摧毁后勤节点吗?就知道打打杀杀!”

“信息战?后勤?” 执行部另一位女专员嗤笑一声,灵活地躲开墨水台,反唇相讥,“等你分析出结果,目标早跑没影了!对付毒蛇,最快的方法就是直接剁了它的七寸!用最原始的力量碾压过去!一力降十会懂不懂?”

场面彻底失控。圆桌成了无形的楚河汉界,两侧人马如同沸腾的油锅。装备部的疯子们高呼着各种毁灭性武器的名字互相攻讦,执行部的悍将们拍着桌子吼着要血洗敌巢,文职教授们则用更恶毒的语言攻击对方保守、懦弱、愚蠢。口水横飞,纸笔文件在空中乱舞,甚至有人冲动地绕过桌子揪住了对方的衣领,眼看一场高规格的“学术讨论”就要演变成全武行。

曼施坦因教授的光头上全是汗珠,徒劳地试图维持秩序:“住手!都住手!风纪!注意风纪!这里是英灵殿!不是角斗场!” 但他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在更高分贝的咆哮和咒骂中。

昂热校长端坐主位,依旧保持着那份刻入骨髓的英伦绅士风度,银灰色的头发纹丝不乱。他端起骨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杯沿遮住了他微微下撇的嘴角,那弧度冰冷如刀锋。副校长不知何时掏出了他的填字游戏,眉头紧锁,仿佛眼前这场足以让任何势力胆寒的内讧,还不如报纸角落的一个七字母单词重要。

路明非微微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置身事外,又仿佛洞悉一切。楚子航如磐石般立在他身后,熔岩般的竖瞳扫过混乱的会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白川龙介指尖的青色气流无声消散,他揉了揉眉心,精神感应里充斥着各种狂暴、焦虑、恐惧和狂热的情绪乱流,让他这位新任精神系教授也感到一阵疲惫。

就在一个执行部壮汉揪住一个文职老教授的衣领,老教授情急之下“呸”的一声,一口浓痰精准地糊在对方脸上,引发更大混乱的瞬间——

“铛!!!”

一声刺耳欲聋的金属爆鸣,如同九天落雷,狠狠劈在每个人的耳膜和灵魂之上!

所有争吵、咒骂、撕扯的动作瞬间定格,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众人惊骇地望去,只见昂热校长面前,那柄从不离身的折刀————此刻正深深钉入坚硬的黑檀木桌面,直没至柄!刀身剧烈震颤,发出龙吟般的嗡鸣,冰冷的寒光映照着昂热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他缓缓抬起眼,银灰色的瞳孔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种冻结灵魂的漠然和俯瞰蝼蚁般的威严。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扫过每一张或愤怒、或惊愕、或羞愧的脸,最终定格在施耐德和所罗门王身上。

“吵够了吗?” 昂热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清晰地压下了刀鸣的余韵,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众人心头,“施耐德,所罗门。还有你们所有人。”

他微微前倾身体,双手交叉支在桌面上,目光如鹰隼锁定猎物。

“看看你们的样子。” 昂热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像一群争夺腐肉的鬣狗。力量让你们膨胀,让你们忘记了敬畏,也忘记了恐惧本身的价值。”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圆桌尽头那个仿佛置身风暴之外的身影。

“高天之君在此,尚未发话。” 昂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狠狠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你们,急什么?!”

最后三个字,如同无形的重锤,砸得施耐德和所罗门王身体同时一震,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装备部的狂徒们讪讪地坐下,执行部的悍将们松开了揪着衣领的手,文职教授们抹掉脸上的唾沫星子,噤若寒蝉。

整个侧厅死寂一片,只剩下折刀在桌面上发出的细微嗡鸣,以及众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所有的目光,敬畏、恐惧、期盼,都聚焦到了那个深灰色西装的身影上。

路明非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渊般的黑瞳里没有情绪,平静得令人心悸。他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目光在施耐德紧绷的拳头和所罗门王额角的冷汗上短暂停留,最后,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

“哎呀呀,好热闹呀!哥哥,你们学院开会,氛围都这么…活泼的吗?”

一个清脆、带着少年特有清亮质感、却又蕴含着某种古老诡谲意味的笑声,毫无征兆地在密闭的英灵殿侧厅内响起。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仿佛直接响彻在每个人的脑海深处。

众人悚然一惊,猛地循声望去。

侧厅那扇厚重的黄铜大门不知何时已悄然洞开。门口逆着走廊的光,斜倚着一个身影。

来人穿着剪裁极其考究的纯黑小礼服,领口系着暗红色的丝绒领结,衬得他皮肤苍白如初雪。黑色的微卷短发下,是一张精致得近乎虚幻的少年面庞,嘴角噙着一丝玩世不恭、却又洞悉一切的笑意。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熔金色,如同流淌的黄金溶液,深邃得仿佛能吞噬灵魂,与路明非的漆黑形成了极致而诡异的对比。他手中随意抛接着一颗包装精美的酒心巧克力糖,动作轻佻又优雅。

路明泽!

会场瞬间陷入一种比刚才死寂更深的凝滞。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所有教授,无论之前多么愤怒狂躁,此刻都感到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寒意从脊椎骨升起。他们不认识这个少年,但那与路明非同源、甚至更加幽邃莫测的气息,足以让他们灵魂战栗。

“什么人?!” 施耐德本能地低喝,身体瞬间进入战斗姿态,但被昂热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昂热校长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无奈、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的复杂神色。他站起身,动作依旧从容,声音却带上了一种正式的腔调:“诸位,请允许我介绍。” 他微微侧身,向门口少年的方向示意。

“这位是路明泽先生。”

昂热的目光扫过全场震惊的面孔,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卡塞尔学院神秘第七席校董,亦是高天之君路明非的亲弟——另一位执掌至高权柄的高天之君。”

“校董?高天之君?弟弟?!”

“第七席…传说中从未露面的…”

“另一个…高天之君?!”

低沉的、充满难以置信的惊呼在死寂的会场中如涟漪般扩散。

所罗门王张大了嘴,施耐德瞳孔骤缩,装备部的研究员们忘了他们的爆炸艺术,执行部的悍将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路明非的存在已是颠覆性的奇迹,而现在,另一个与他血脉同源、权柄相当的“高天之君”就站在门口,带着玩味的笑容。

这信息如同宇宙级的冲击波,瞬间碾碎了他们之前所有基于“已知”的争吵和谋划。

路鸣泽对满场的惊骇恍若未见。他踏着轻快得近乎无声的步伐,径直穿过凝固的空气,熔金的眼眸只落在路明非身上。那目光深邃,带着只有兄弟间才懂的复杂情绪——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一丝“你又乱来”的责备,更多的则是无条件的、磐石般的支持。他走到路明非身边,无视了所有人,极其自然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动作亲昵。

“啧,哥,你这脸色,比上次在东京淋了三天雨还难看。” 路明泽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在每个人耳边,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和一点点埋怨,“透支得够狠啊?真当自己是世界树的根须了?” 他指尖一点微不可察的暗金光芒悄然渗入路明非肩头,路明非眉宇间那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似乎被抚平了些许。

做完这一切,路明泽才像刚想起满屋子的人似的,慢悠悠地转过身,熔金的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扫过全场。那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是鹰派的施耐德,还是刚刚狂言屠灭的保守派所罗门王,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寒意掠过灵魂,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咳。” 昂热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看向路鸣泽,语气带着询问,“路鸣泽校董,您此时莅临,想必有要事?”

路鸣泽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间收敛了几分,熔金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凝重。他停止了抛接糖果的动作,将那颗酒心巧克力“啪”地一声按在昂热面前那柄深插桌面的折刀旁。糖果鲜艳的包装纸在冷冽的刀光旁显得格格不入。

“当然,校长先生。” 路鸣泽的声音依旧清亮,却带上了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不然谁会愿意打扰一群……嗯,‘活力四射’的教授们探讨人类未来这么高深的话题呢?”

他语带双关的讽刺让施耐德和所罗门王脸色更加难看。

路鸣泽环视全场,目光最终定格在会议桌中央投影出的巨大世界地图上,手指虚点向亚洲腹地那片广袤的、被黄色覆盖的区域。

“消息来自东方,蒙古高原深处。”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七十二小时前,一场惨烈程度远超想象的厮杀在无人区爆发。参与者——超过三十头次代种。”

“嘶——”

整齐的倒吸冷气声瞬间响起。三十头次代种!这几乎是现存已知次代种总数的一大半!如此规模的纯血龙族内斗,在龙族隐匿后的历史中闻所未闻!

路鸣泽无视了众人的惊骇,继续用他那平静得可怕的语调描述着地狱般的场景:“不是试探,不是领地争夺。是彻底的、毫无保留的、以一方彻底消亡为目的的死斗。

他停顿了一下,熔金的瞳孔微微收缩,仿佛在回溯那毁灭性的画面。

“然后,就在昨天午夜,一切喧嚣戛然而止。” 路鸣泽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冰冷,“风暴平息,焦土死寂。战场中心,只剩下一个‘东西’。”

他再次停顿,目光扫过路明非、楚子航、白川龙介等核心人物,看到他们眼中同样升起的凝重。

“胜利者诞生了。但,不是任何一头我们已知的次代种。” 路明泽缓缓摇头,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审判之锤砸落,“它完成了……进化,成功进化为了初代种!。”

“‘进化’?不可能!” 古德里安教授失声惊叫,眼镜滑到了鼻尖,“次代种的血脉枷锁是黑王亲手铭刻的规则!那是生命层次的绝对壁垒!怎么可能被打破?!除非……”

他猛地刹住话头,一个可怕的猜测让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除非,那束缚规则本身的力量源头……松动了。” 守夜人副校长不知何时放下了填字游戏,浑浊的老眼中精光爆射,替古德里安说出了那个无人敢宣之于口的恐怖猜想。他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如同敲在众人的心弦上。

路明泽微微颔首,肯定了副校长的推断。他熔金的眼眸深处,是万年冰川般的寒意。

“是的,不可能。但它就是发生了。”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那最后残存的生命形态,其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和生命印记,已经彻底超越了次代种的范畴。它很虚弱,重伤濒死,但那种‘质’的改变,如同蛹破成蝶,清晰无误。它在向某个更高、更古老、更恐怖的生命位阶……蜕变。”

“媒介!” 白川龙介猛地抬头,珍珠光泽的鳞片在他脖颈边缘若隐若现,熔金竖瞳锐利如刀,“如此规模的死斗,如此惨烈的献祭……绝非偶然!一定有某种强大的媒介在支撑、引导、甚至催化这种禁忌的进化!否则,单凭它们自身,绝无可能撼动黑王的规则!” 他强大的精神力场本能地铺开,试图捕捉路鸣泽话语中隐藏的线索。

路鸣泽赞许地看了白川龙介一眼,嘴角却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

“问得好,小白教授。” 他抛接着那颗酒心巧克力,熔金的瞳孔转向窗外——并非卡塞尔学院此刻宁静的夜空,而是穿透了时空的阻隔,投向那遥远的、黑暗笼罩的蒙古高原深处。

“三十头次代种的血肉与灵魂精华,加上一片被彻底摧毁、灵脉破碎的古老土地作为祭坛……这祭品,足够丰厚了。” 他的声音如同来自幽冥的低语,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但,这还不足以支撑‘进化’。一定有‘外力’介入了这场死斗,提供了那把关键的、能撬动规则枷锁的‘钥匙’。”

他顿了顿,熔金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罕见的、冰冷的困惑和警惕。

“而最让我……或者说,让‘我们’在意的,” 路鸣泽的目光最终落回路明非身上,兄弟俩的视线在空中无声交汇,传递着只有他们才懂的信息,“是那‘进化’完成瞬间,逸散出的那一丝极其微弱、极其隐晦、却又无比纯正的气息。”

路鸣泽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过,留下几道微不可察的灼痕。

“那气息,不属于任何已知的龙族君主。它更古老,更……‘本源’。如同,混沌初开时,世界树扎根的……那片‘虚无之壤’。”

“虚无之壤?”白川龙介瞳孔骤缩,作为曾执掌精神权柄的至尊,他对那些源自世界本初的禁忌词汇有着本能的感应,“传说中的万物起源之地?与黑王同源的力量基点?”

“只是‘类似’的‘感觉’,”路鸣泽纠正道,熔金眼瞳中困惑更浓,“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转瞬即逝,仿佛只是那禁忌进化过程中产生的、指向源头的‘回响’。但正是这种‘回响’,比进化本身更危险。”他看向路明非,“哥,这味道……你熟吗?”

路明非依旧沉默。他没有回答路鸣泽的问题,只是缓缓抬起头,深渊般的黑瞳望向窗外无垠的夜空。那目光似乎穿透了星辰,落在了遥不可及的蒙古高原深处。

黑王之所有是黑王,是因为创造他的时候用了“虚无之壤”否则他依旧是个残次品。

路明泽的指尖轻轻敲了敲那颗躺在刀痕旁的酒心巧克力,发出细微的嗒嗒声。他熔金的眼眸扫过一张张因“虚无之壤”而惊疑不定的脸,最后落在昂热身上,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了。

“所以呢,诸位教授?”他声音清亮,打破了因禁忌词汇带来的死寂,“三十头次代种的血肉精华做了祭坛,虚无之壤的回响当了钥匙,最后,一个踩着同伴尸骨爬上来、浑身是血但饥渴难耐的‘新生儿’初代种,正蜷在蒙古高原深处舔舐伤口,顺便消化那份刚偷来的力量,等着它彻底蜕变完成,或者……等着我们去找到它。”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讲述古老寓言的神秘感:

“蒙古人埋葬他们的英雄,有他们独特的方式。有时候,他们会把他最心爱的战马,活生生地、完好无损地,埋进深深的墓穴里。” 路明泽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富有韵律,仿佛在吟诵一首来自草原深处的挽歌,“他们认为,那匹忠诚的马儿,会载着英雄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继续驰骋。”

他直起身,摊开双手,动作优雅却带着一丝残酷的决断:

“现在,那片草原上,也埋下了这么一匹‘马’。它藏起来了,藏得比草原最狡猾的旱獭还要深。它带着那场血腥盛宴的所有秘密,带着那‘虚无之壤’的微弱气息,带着那头新生初代种的致命弱点……或许,也带着那把能真正撬动规则枷锁的钥匙本身。”

路明泽的目光锐利如针,缓缓扫过全场:

“找到这匹马——这唯一的、活生生的线索。赶在它被黑暗彻底吞噬,或者被它的新主人唤醒之前,找到它!” 他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这是最快捷、最干净,也最可能避免我们一头撞上那头怪物满口獠牙的办法,当然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他身上的气息。”

他环视着众人因这个比喻而陷入思索的表情,最后,熔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冰冷的、近乎无情的亮光,抛出了那个残酷的二选一:

“如果找不到这匹‘马’……”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却比寒风更刺骨,“那么,诸位,我们剩下的选择就只有一个了——”

路明泽的手掌,修长、苍白,却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猛地向下一按,仿佛要将整个蒙古高原按入地心!

“把整个蒙古高原,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每一寸草皮,每一块石头,每一条地下暗河,每一个可能藏匿蛇鼠的洞窟……彻彻底底,翻过来!犁一遍!”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末日审判的钟声,在英灵殿死寂的空气里轰然炸响:

“用炼金矩阵锁死空间!用钻地炸弹掀开地壳!用元素乱流冲刷每一粒沙尘!把这片孕育了禁忌的古老大地的‘皮’,给我活生生地扒下来!一寸一寸地筛,一滴一滴地滤!直到把那头新生的怪物,连同它赖以为生的‘媒介’,一起从黑暗里挖出来!在它彻底消化掉那三十份大餐、完成最终蜕变之前!”

“没有第三条路!” 路明泽的声音斩钉截铁,熔金的眼眸燃烧着决绝的火焰,“要么,我们像最优秀的蒙古骑手,用智慧和耐心找到那匹指引方向的‘马’;要么,我们就化身最疯狂的掘墓人,用绝对的力量,把整片草原变成一座巨大的坟墓!代价?代价就是那片土地将沦为真正的死地,百年、千年内寸草不生!但比起一头不受控的、窃取了本源之力的初代种提前苏醒所带来的浩劫……这个代价,学院付得起!人类,也付得起!先生们,你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一个月!”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英灵殿侧厅的空气仿佛被彻底抽空了。

施耐德脸上的肌肉在抽搐,他仿佛看到了炼金火焰焚烧万里草原、钻地炸弹撕裂大地的景象,那画面带来的不是快意,而是毁灭的沉重。

所罗门王眼中的狂热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真正“终极毁灭”方案时的苍白无力——他的“屠灭”计划与之相比,简直如同孩童的呓语。

装备部的疯子们先是集体失声,随即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疯狂计算着“犁地”所需的技术参数和当量。

文职教授们则面无人色,他们精通历史、谱系、信息,却从未想过解决问题的终极手段会如此简单、粗暴、彻底地……抹去一片古老地域的生机。

就连昂热,端着茶杯的手指也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副校长耷拉的眼皮下,浑浊的眼珠第一次真正聚焦,死死盯着路明泽。楚子航的竖瞳紧缩如针尖,白川龙介指尖萦绕的青色气流彻底紊乱。

风暴的中心,路明非终于动了。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目光从遥远的夜空收回。那双深渊般的黑瞳,此刻清晰地映照出圆桌旁每一张或震惊、或狂热、或恐惧的脸。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身旁的路明泽身上。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路明非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没有语言,没有情绪。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

但就是这一个点头,如同宇宙初开时落下的第一道雷霆,瞬间为这场席卷卡塞尔最高权力层的风暴,定下了最终的、无可更改的基调!

昂热深吸一口气,那口带着茶香的空气仿佛也带上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他放下茶杯,杯底与骨碟相碰,发出一声清脆却沉重的“叮”响,如同敲响了行动的钟声。

“执行部,施耐德。” 校长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肃杀,“立刻启动‘寻马’计划最高优先级。

调动所有卫星资源、全球监听网络、潜伏在蒙古高原及周边所有势力的暗桩。

我要在二十四小时内,看到关于那场死斗残留能量波动、异常生物信号、以及任何符合‘媒介’特征的物品或生命体的初步分析报告!并且把我们的所有执行专员,派往蒙古高原,是所有的!”

施耐德猛地挺直腰背,眼中再无一丝犹豫,只有军人接受死命令般的决绝:“是!”

“装备部。” 昂热的目光转向那几个眼中闪烁着疯狂计算光芒的秃头研究员,“以‘犁地’预案为最终保障方案,即刻进行可行性推演和前期技术储备。我需要知道,如果半个月后‘马’依旧无踪,你们需要多少时间能把‘葬马之鞭’——那把能犁开蒙古高原的‘铧犁’——准备好?”

为首的装备部成员,金属义眼红光暴涨,声音因兴奋而颤抖:“校长!给我权限!给我资源半个月时间?一周时间!我们就能让原型机进入待激发状态!保证让那些藏在土里的耗子,尝尝什么叫‘炼金艺术的地壳按摩’!” 周围几个装备部成员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低吼般的赞同声。

“所罗门王。” 昂热的视线转向脸色依旧苍白的文职巨头,“动用一切档案权限,检索蒙古高原所有古老传说、祭祀遗址、异常地质记录,尤其是与‘马’相关的图腾崇拜、葬仪记载、以及任何指向‘虚无’、‘混沌’、‘起源’的禁忌描述。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是指引我们找到那匹‘马’的缰绳!”

所罗门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荡,重重点头:“明白!档案馆所有尘封的羊皮纸,今夜都将被唤醒!”

“曼施坦因教授。” 昂热看向满头大汗的风纪委员长,“协调所有部门资源,确保信息无缝传递,行动无阻。同时,启动最高等级内部肃反程序,确保此次行动的绝对机密!任何泄密行为,视为背叛全人类,格杀勿论!” 他的语气森寒如冰。

曼施坦因一个激灵,连忙应道:“遵命!校长!”

昂热的目光最后落回路明非身上,带着询问。

路明非依旧沉默。他只是微微抬起眼,深渊般的目光穿透英灵殿厚重的墙壁,再次投向那不可见的、黑暗笼罩的蒙古高原。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苍白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嗡!

一个极其复杂、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炼金矩阵虚影,瞬间在圆桌中央的世界地图上展开,精准地覆盖了蒙古高原的位置!矩阵的核心符文不断流转、变化,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诺玛。” 路明非的声音终于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主宰规则般的绝对意志,“启动‘天网’协议。矩阵覆盖区域,所有非我方能量波动,锁定、解析、溯源。优先级:零。”

“命令确认,‘天网’协议启动。目标区域:蒙古高原。指令优先级:零(超越一切)。” 诺玛无机质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回荡在英灵殿内。

与此同时,路明泽轻笑一声,指尖一弹,那颗一直被他把玩的酒心巧克力,化作一道微弱的金光,精准地融入了路明非展开的炼金矩阵核心。

“加一道‘嗅觉’,哥哥。” 路明泽熔金的眼眸闪烁着狡黠与冰冷,“那‘虚无之壤’的味道,化成灰,我也能闻出来一点。”

炼金矩阵的光芒瞬间染上了一层极其稀薄、却深邃无比的金边!一种仿佛能洞穿物质与能量、直抵本源气息的微弱感应,如同涟漪般在矩阵中扩散开来。

英灵殿内,再无争吵。只有冰冷的指令在回荡,炼金矩阵在流转,无形的巨网正以卡塞尔学院为中心,带着毁灭与寻觅的双重意志,向着遥远的蒙古高原,轰然张开!

寻找那匹决定命运的“葬马”,亦或是……亲手为那片古老的草原,掘开它自己的坟墓。倒计时,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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