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赵四,也把你和‘滚刀肉’、‘三爷’勾结的事,写在了纸上。
铁证如山!你招,是死。
不招…”他掂了掂手中那烧得滋滋作响的烙铁,眼神冰冷,“也是死。
不过,招了,能死得痛快点。
不招…这诏狱七十二道菜,咱们可以一道一道尝。”
钱有礼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烙铁,感受着那灼人的热浪,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我招!我全招!别用刑!是周半城!是京里的三殿下!是他们指使我的!账册!密信!都在…都在我书房暗格里!啊——!”他话未说完,那烙铁已经带着一股焦糊味,虚按在他眼前的铁架上,吓得他魂飞魄散,直接晕了过去。
同样的场景,在其他几个核心囚犯身上轮番上演。
区别只是晕过去的时间早晚而已。
很快,一份份沾着血泪(更多的是被吓出来的)和恐惧的详细口供,被送到了李明的案头。
周半城、钱有礼、黄万金…一条条清晰的利益输送链条被勾勒出来,而链条的顶端,赫然指向两个方向:扬州那个神秘的三爷,以及…京城那位尊贵的“三殿下”!
李明看着这些口供,脸上没有丝毫轻松。
他提笔,在一份空白奏折上飞快地书写。
写完后,他将其封入火漆密函,交给忠叔:“八百里加急,直送东宫!同时,把这些核心口供里关于‘三爷’和扬州的部分,尤其是涉及‘瘦马’组织的,抄录一份,给我们在扬州的人,让他们务必小心!”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南方沉沉的夜空。
淮安的血腥风暴暂时告一段落,但扬州的杀局已然张开。
周半城在逃,“三爷”隐匿,“三殿下”的阴影更是如同泰山压顶。
他这招分化瓦解,逼出了线索,却也捅了真正的马蜂窝!
“放出风去,”李明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冰冷,“就说本官已掌握确凿证据,淮安巨蠹周半城及其背后主使,难逃法网!纵使其逃到天涯海角,朝廷海捕文书之下,必将其绳之以法!知情不报、窝藏包庇者,与其同罪!”
这风声,如同投入滚油锅的最后一滴水。
淮安城内,那些原本与周半城等人有瓜葛、却侥幸未被波及的大小势力,彻底坐不住了!人心惶惶,暗流汹涌!一些原本骑墙观望的商贾、小吏,甚至漕帮中的某些边缘人物,开始悄悄地、忐忑地,将目光投向了听涛别院的方向…
就在这人心浮动、暗流涌动的微妙时刻。
夜深人静,听涛别院那扇摇摇欲坠的角门,被轻轻叩响了。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特的节奏。
守门的护卫警惕地打开一条缝。
门外,站着一个戴着斗笠、浑身湿透、如同刚从运河里捞出来的精瘦汉子。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被河风和岁月侵蚀得沟壑纵横的脸,眼神却锐利如鹰。
“告诉李大人,”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江湖人特有的硬气,“漕帮,浪里蛟,递‘投名状’来了!”
角门开启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门外的精瘦汉子,雨水顺着斗笠边缘和破烂的蓑衣不断滴落,在他脚下汇成一小滩水渍。
他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偻,但站在那里,却像一根历经风浪却依旧坚韧的船篙,透着一股子沉静的力量。
尤其是那双从斗笠下抬起的眼睛,锐利、沧桑,仿佛能穿透人心。
“浪里蛟?”护卫显然听过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警惕。
漕帮“三爷”手下有四大金刚,“浪里蛟”排第三,掌管着淮安到清江浦一段最繁忙的河道,手下船户漕工近千,是实打实的实力派!他怎么会深夜孤身来此?还说什么…递投名状?
“等着!”护卫不敢怠慢,立刻转身进去通传。
书房内,李明正对着淮安漕运舆图凝神思索,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方势力范围和查抄的重点区域。
忠叔侍立一旁。
听到护卫禀报“浪里蛟求见,递投名状”,两人同时抬起了头。
“浪里蛟?”忠叔眉头紧锁,“少爷,此人外号‘水里泥鳅’,水性极好,心思也活络,是三爷手下最得力也最不安分的把头之一。
他深夜前来,恐防有诈!”
李明眼中精光闪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不安分…心思活络…这就对了。
淮安这一场风暴,我们抓了‘滚刀肉’,抄了周半城,吓破了钱有礼的胆,‘三爷’的势力网被我们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那些依附于‘三爷’却又不是核心的人,现在最怕的是什么?是成为下一个‘滚刀肉’,被我们当成‘三爷’的替死鬼抓起来!或者…被‘三爷’当成弃子,丢出来挡刀!”
他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人心的弧度:“这‘浪里蛟’是个聪明人。
他这是在…找新船靠岸!让他进来!柱子!你也来!”
“是!”张铁柱正抱着半盆包子当宵夜,闻言立刻把盆一放,抓起他那根油光锃亮的擀面杖,如同门神般站到了李明身侧,虎视眈眈。
很快,浪里蛟被引了进来。
他脱下湿透的斗笠和蓑衣,露出一身洗得发白的短打,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但眼神依旧锐利。
他目光飞快地扫过简陋的书房,在堆积如山的卷宗和李明腰间的尚方剑上停留一瞬,最后落在如同铁塔般矗立的张铁柱和他手中那根擀面杖上,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草民浪里蛟,拜见李大人!”他抱拳躬身,江湖礼数十足,声音沙哑却沉稳。
“浪把头深夜冒雨前来,所为何事?”李明端坐不动,语气平淡。
浪里蛟直起身,目光坦然地看着李明:“不敢欺瞒大人。
草民此来,是为活命,也为手下上千跟着草民在运河上讨生活的兄弟,求一条生路!”
“哦?”李明挑眉,“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