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户部郎中李承宗”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那小吏浑身一哆嗦!
他脸上的假笑瞬间僵死,眼睛死死盯着那明黄锦缎和鲜红的印章,额头上冷汗“唰”地就下来了。这几天户部新贵李郎中的名字,在京城底层吏员圈子里可是如雷贯耳!
整顿积弊,雷厉风行,听说连几个老资格的员外郎都吃了挂落!自己一个小小的礼部跑腿吏,竟然撞到了这位爷的公子头上,还不知死活地伸手要“茶水钱”?!
“户……户部李郎中?!”小吏的声音都变了调,像被掐住脖子的鸡,“小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该死!该死!”他手忙脚乱地将李明的文书路引双手奉还,腰弯得快贴到地面,“李公子恕罪!小的这就给您办!马上办!绝不敢耽误公子大事!” 他转身对着门内一个同伴吼道:“快!给李解元登记!拿最好的号牌!手脚麻利点!”
前后态度转变之快,令人瞠目。张铁柱看得目瞪口呆,小声嘟囔:“乖乖,老爷这牌子,比俺的铁锤还硬气!比城门楼子还管用!”
忠叔面无表情地收回官凭,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李明接过文书,心中并无多少得意,反而涌起更深的警惕和一丝悲哀。
父亲的权势可以暂时震慑宵小,但这科举之路的第一步,就充斥着如此龌龊,这煌煌帝都,光鲜之下,究竟藏着多少污垢?
在吏卒殷勤到近乎谄媚的引领下,手续办得飞快。领取号牌时,李明敏锐地察觉到,旁边另一个窗口,一个同样来报到的寒门士子,似乎正被另一个小吏刁难着,急得满头大汗。
走出礼部那森严的大门,李明回头望了一眼朱雀门巍峨的城楼阴影。就在他们马车启动离开的瞬间,他似乎瞥见城门楼侧面的阴影角落里,一个穿着普通、毫不起眼的身影,飞快地在手中的小本子上记着什么,目光似乎在他们马车上停留了一瞬。
阳光依旧炽烈,朱雀门下依旧车马喧嚣。但李明的心头,却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比正阳门洞更深的阴影。这京城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浑,还要深。父亲的名头,似乎既是护身符,也成了吸引暗流的靶子。
“忠叔,”李明低声问,“刚才礼部那个角落……”
忠叔目光锐利,缓缓点头:“少爷,老奴也看到了。记下了我们的车马特征。”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如铁,“看来,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记账’了。”
马车驶离了朱雀门区域,融入京城纵横交错的街巷。下一站,父亲为他们安排的落脚之处——积微巷。那里,是否也有人在“记账”等候?
马车在忠叔的驾驭下,灵巧地穿梭于京城棋盘般的街巷。喧嚣渐远,环境变得清幽雅致起来。青石板铺就的巷道干净整洁,两侧多是高墙深院,朱门紧闭,偶有枝叶繁茂的古树探出墙头,投下斑驳的荫凉。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槐花香和书墨特有的沉静气息。
“积微巷……就是这儿了!”忠叔在一处巷口勒住马,对照着父亲信中的地址。巷子不宽,却透着一种沉淀下来的文气。巷口一块半人高的青石上,刻着三个古朴苍劲的篆字——“积微巷”。
李明下了车,打量着这个父亲为他们准备的落脚点。巷子深处,一座看起来颇为雅致的宅院门扉半掩着,门楣上悬着一块乌木匾额,字迹有些模糊,隐约可见“静观”二字。
“老爷信中说,此宅是他早年京中为官时一位致仕老友所赠,一直托付可靠旧部打理。”忠叔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叩响了门环上的铜兽首。
叩门声在安静的巷子里回荡。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穿着灰色短褂、约莫四十多岁、管家模样的人探出头来。此人面容普通,眼神却透着精明,看到门外的李明一行人,尤其是忠叔那沉稳的气度和张铁柱那魁梧的身板,明显愣了一下。
“你们……找谁?”管家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忠叔上前一步,拱手道:“烦请通禀,此宅主人李承宗李大人之子李明抵京,前来入住。”
“李承宗?”管家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和……不耐烦?“这宅子……现在有人住了。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搞错?”忠叔眼神一凝,语气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力度,“此宅乃李大人私产,地契文书俱全,何来搞错之说?烦请现住之人出来说话。”
管家眼神闪烁,支吾道:“这……宅子确实是我家老爷租下的,租契在手,付了足年的租子!你们说是李大人就是李大人?地契呢?空口无凭可不行!”他显然是想拿租户的身份搪塞。
李明心中了然,这又是一桩麻烦。他上前一步,朗声道:“这位管家,学生李明,家父正是新任户部郎中李承宗。此宅为我李家产业,从未对外租赁。你口中所说的租契,不知是与何人所签?可否取来一观?”
“户部……李郎中?”管家听到这个名头,脸色微微一变,但似乎有所依仗,并未像之前的吏卒那般惶恐,反而梗着脖子道:“李公子是吧?租契自然是我家老爷与管事签的。至于管事是谁……小人不知。我家老爷姓赵,乃是工部员外郎赵大人的亲家舅老爷!赵员外郎可是正经的六品京官!这宅子,我家老爷住定了!你们要理论,找赵老爷去!”他搬出了靠山,语气又硬了几分。
工部员外郎的亲戚?强占官宅?李明气极反笑。父亲信中提到的“可靠旧部”,竟如此“可靠”?还是说,这旧部也出了变故?
忠叔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正欲发作。李明却抬手制止了他。他想起父亲信中那句密训:“京城有三不争——不与勋贵争闲气,不与言官争口舌,不与胥吏争小利。”眼前这赵姓员外郎的亲戚,顶多算个沾边的胥吏阶层,但强占宅院,这可不是“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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