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喜悦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李明连日来紧绷的心防!一股滚烫的热流直冲眼眶!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捷报,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
大哥!那个在京城寒窗苦读、意气风发的大哥!他真的做到了!探花!一甲第三!这是何等的荣耀!
他迫不及待地抽出下面父亲李承宗的信笺,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明儿亲览。朗儿殿试已毕,蒙圣上隆恩,钦点一甲第三名探花,授翰林院编修。此乃吾李家之大喜!祖宗庇佑,皇恩浩荡!汝母喜极而泣,日夜焚香祷祝。然京中风云变幻,多事之秋,此间详情,待汝归家再叙。吾儿院试当前,务必戒骄戒躁,沉心静气,以平常心待之。家中诸事安好,勿念。父字。”
父亲的信依旧沉稳,字里行间却难掩激动与欣慰。一句“京中风云变幻,多事之秋”,又像是一缕阴云,悄然飘过李明狂喜的心头。大哥高中探花,入翰林,本是泼天喜事,父亲却特意提及京中局势…这其中必有深意。但此刻,巨大的喜悦压过了这丝隐忧。
再下面是母亲王氏的信,字迹明显带着泪痕晕染的痕迹,充满了激动与絮叨的关怀:“…明儿!天大的喜事!你大哥中了探花了!探花郎啊!祖宗显灵了!娘高兴得两天没合眼!…你在江宁可好?吃食可还习惯?贡院阴冷,千万莫要贪凉!娘给你备的厚袜子穿了没?…等你考完,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八宝鸭子!…”
最后是大哥李朗的信,笔走龙蛇,意气风发几乎要破纸而出:
“吾弟明台鉴:哈哈!大哥不负众望,侥幸得中探花!圣上金殿亲点,琼林赐宴,簪花游街,好不风光!总算没给咱老李家丢脸!京城最好的‘醉仙楼’,大哥已订好雅间,只待吾弟携‘小三元’捷报北上,你我兄弟把酒言欢,共庆双喜!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院试不过小坎,凭吾弟之才,必如探囊取物!愚兄在京,静候吾弟‘连中三元’之佳音!朗字。”
信的末尾,还画了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却神气活现的状元帽!
李明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些信笺和捷报,心中的激动如同煮沸的开水,翻滚不息。大哥的探花喜报,如同最炽热的阳光,彻底驱散了丙字列第七号舍里积压的阴霾和寒意!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和力量从心底升腾而起!大哥在京城金榜题名,自己又岂能在这江宁贡院折戟沉沙?
小三元!连中三元!这不再仅仅是自己的目标,更是对大哥最好的回应,是李家荣耀的延续!
他将信笺和捷报仔细地叠好,重新装回信封,珍而重之地贴胸收藏。大哥爽朗的笑声,父亲沉稳的期许,母亲含泪的叮咛,仿佛就在耳边。胸前的二姐绣的香囊,似乎也散发出更加温暖坚定的气息。
他重新提笔,看向那未完成的诗赋题目。心境已截然不同。方才还在斟酌的句子,此刻如同清泉般自然流淌而出,落笔之处,墨迹酣畅淋漓,带着一股豁达昂扬的锐气!
贡院门外,警戒线外早已是人山人海。翘首以盼的家人、仆役、书童,将附近几条街堵得水泄不通。各种议论声、猜测声嗡嗡作响。
忠叔如同一尊沉默的礁石,立在人群最前方,浑浊的老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贡院那两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布满皱纹的脸上是化不开的凝重和忧虑。张铁柱则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他身边不停地踱着步,蒲扇大的拳头捏紧了又松开,嘴里不住地念叨:
“怎么还不出来…急死个人了…明哥儿在里头咋样了…那破墙缝…那帮天杀的…”
他时不时伸长脖子,试图从那门缝里看出点什么,自然徒劳无功。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驿卒号衣、风尘仆仆的汉子挤过人群,高声喊道:“青浦李府!哪位是青浦李府李案首府上的人?吏部加急喜报!”
这一嗓子,如同在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
“吏部喜报?”
“青浦李府?是那个府案首李明家?”
“天!吏部直接发喜报?这是…这是有人高中进士了?”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忠叔和张铁柱的方向。
忠叔浑身一震,猛地转过身,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他一个箭步上前,声音都带着颤音:“在!老朽便是!喜报何在?”
驿卒验看了忠叔的身份凭记(李明入住的客栈路引上有忠叔作为随行老仆的记录),将一份同样盖着“吏部捷报”火漆的文书副本和一个厚厚的信封递了过来:“恭喜老丈!贵府大公子李朗老爷,高中今科殿试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吏部捷报,京报连登黄甲!这是贵府家书!”
“探…探花?!”忠叔接过文书和家书,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老泪瞬间涌出眼眶!大少爷!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大少爷!竟然高中了探花!这是祖坟冒青烟了!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好!好!探花郎!大少爷是探花郎!天佑李家!天佑李家啊!” 他紧紧攥着那捷报文书,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旁边的张铁柱更是彻底懵了!他瞪着牛眼,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直勾勾地盯着忠叔手里那张写着“探花及第”的文书,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探…探花?”张铁柱猛地抓住忠叔的胳膊,声音因为激动和巨大的困惑而变了调,如同公鸭嘶鸣,“忠叔!啥是探花?是不是…是不是就是那个…专门去别人家花园子里…探花的那个‘探花贼’?!他们抓错人了吧?大少爷那么正经的人,咋可能去当贼偷花?冤枉!天大的冤枉啊!”
他这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吼出来,如同平地炸响了一个焦雷!
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
“噗嗤!”
“哈哈哈!”
“哎哟我的娘哎!探花贼?!”
“这莽汉…哈哈哈…笑死我了!”
“人才!真是个人才!”
人群爆发出哄堂大笑,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了出来。连那送信的驿卒都憋得满脸通红,肩膀一耸一耸的。
忠叔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随即被巨大的羞恼取代!他气得浑身发抖,抄起手里的家书信封就朝张铁柱那榆木脑袋上狠狠抽去:
“混账东西!胡说八道!老夫打死你个不学无术的夯货!探花!探花郎!那是金殿唱名第三!是天大的文曲星下凡!是进士老爷里的顶尖人物!什么探花贼!气煞老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