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傅景澄,喂他吃药、煮粥、擦汗……
就当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一开始我还会为此感到别扭,毕竟我和傅景澄的关系很尴尬——类似那种希望彼此老死不相往来的前任。
但时间一长我就逐渐适应了这种尴尬,并且越来越感觉良好。
有一句名言说得好: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我好歹是个能跑能跳、活动自如、拥有自理能力并且能够照顾别人的人,不像傅景澄,只能一直躺在床上、被别人照顾。
虽然我们之间的话不多,但我隐约能感觉到某种微妙的气氛正在悄然酝酿。
悦动的新项目即将迎来测试,小白和大强这种技术性人员忙成狗,我和雨竹倒是闲下来不少。
因此我也有更多的时间往傅景澄这边跑。
每天雷打不动,来医院照顾了他快一周,我自问我照顾得十分周到,但他的病情却总是反反复复。
一天,晨光透过纱帘在傅景澄苍白的脸上洒下金色碎屑,衬着他那张立体的面孔好似希腊神话中的神只,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圣洁个头,明明是个嘴毒心也黑的混蛋。
我用银匙搅动着瓷碗里的百合粥,默默吐槽。
傅景澄倚在象牙色软枕间,穿着一身纯黑的病号服,像一只在阳光下慵懒晒太阳的大号猫咪,领口松垮地露出半截锁骨,偶尔抬眼看我时,突出的喉结轻轻滑动。
我刻意将勺子磕出清脆声响:“傅总,该喝粥了。”
他懒懒掀起眼帘,漆黑瞳孔里浮着层病态的水雾:“烫。”
这个音节被他含在舌尖滚了滚,莫名染上几分旖旎。
我盯着他淡青血管蜿蜒的手背,突然想起某个夜晚替他擦身时,这块冷白皮肤如何在水汽中泛出薄红。
心尖忽然颤了颤。
瓷勺“当啷”撞上碗沿,溅起的米汤落在我手背上,好在我已经晾凉到可以入口的温度,并不太烫。
但我还是下意识轻嘶一声,明明是自己失误,但我毫无理由气恼道:“傅景澄你能不能正经点!”
傅景澄无辜地眨眨眼睛。
“多大的人了,喝粥还需要人哄吗?”我用纸巾狠狠擦拭污渍,指尖却被他突然覆上的掌心烫得一颤。他不知何时支起身子,淡淡的雪松气息笼下来:“我没说不喝。”
嘴里说着这样的话,手却一点也没有接过碗的意思。
他盯着我那块微微发红的皮肤,看了半晌,呼吸在咫尺间交缠,我抬眼盯着他。
“要喝就快喝,靠这么近干嘛!”我气恼地用银匙抵上他淡色的唇,却被他偏头躲开。
温热的百合粥顺着下颌流过喉结,落在傅景澄纯黑的睡衣上,他眨眨眼睛,却说,“确实一点也不烫。”
“你……”我举着勺子的手僵在半空,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
晨光好似忽然变得粘稠,像融化的琥珀将我们封存在这个荒诞的瞬间。
他猝不及防,握住我的手腕,将我引向那片水痕,骨节分明的大掌捉住我的腕骨:“你闯的祸,你擦干净。”
“这么短时间把粥弄翻两次,我很好奇……”他幽黑的双眸盯着我,晦暗不明,“你脑袋里在想什么,让你这么分神?”
我脑袋里想的东西……都是一些腌臜之物,没必要说!
也绝对不能让傅景澄知道!
“这次明明是你忽然偏头,不能怪我。”我急急争辩,却不敢看他。
被粥弄湿了一点衣服而已……傅景澄怎么能做到看起来这么色情。
我红着耳垂偏头,声音不自觉变小了,“擦嘴,你先擦嘴。”
目光无处安放,我只好盯着他的手腕,时间久了,好似能看见他的脉搏在冷白皮肤下跳动、听见他的心脏在胸腔中……和我同振……
沉迷美色的人是这样的,会胡思乱想。
我好歹还保留了理智、还有自知之明。
傅景澄沙哑地低笑:“你睫毛在抖。”温热的气息拂过我额发,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似乎和我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是你烧糊涂……产生的幻觉。”我忙站起身,转头去找湿巾。
傅景澄在我身后笑得更欢了,我咬唇,径直走进洗手间。
清晰的镜面映出我涨红的脸,我掬了一捧水沾沾脸,试图让温度降下来。
否则以这个样子出去见傅景澄……他肯定要得意死了。
拿起毛巾,再次打开水龙头,温水潺潺流出,我略略打湿,转身走出洗手间。
傅景澄已经将嘴角擦拭干净,一双幽暗的眼睛扫向我,“你在里面呆了挺久。”
我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不就洗了个脸、外加打湿一条毛巾吗?哪里来的很久?
“明明很快,你不要乱说。”
傅景澄挑眉,未置可否,又道:“你打开了两次水龙头,两次。”
他勾唇,面上浮出一个玩味的笑,“打湿毛巾而已,需要打开两次水龙头吗?”
我强忍住尴尬,回头盯着洗手间的门嘟囔,“……真是有够不隔音的……”继而转身蛮横道:“我想打湿几次就几次,你管不着。”
没好气地把毛巾丢进他怀里,却被他稳稳接住。
“不知道的以为你想用毛巾砸我。”
一点也没错,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傅景澄拿了毛巾,竟然不直接擦,而是放在鼻子前轻嗅。
我整个人直接僵住,恼羞成怒:“你是狗吗?!”
傅景澄不理会,只是淡淡抬眼看我,用一种随意但无比肯定的语气说……
“这毛巾你用过了。”
全身上下的血好像都在往脸上涌,我定在原地,半是大叫半是大喊。
“我擦过脸的,用来给你擦擦脖子还不行吗?”
“不许说我不讲卫生!”
当时就是洗完脸,顺手擦了一下、懒得拿第二条而已,而且再用一条,傅景澄肯定会发现我洗脸这件事。
我就是不想让他发现啊!
但没想到这个狗鼻子……竟然直接闻!
傅景澄波澜不惊,“没人要说你不讲卫生。”
“但是……”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个家伙一定有转折!世界上最最最恶劣的家伙!
以前吃我做的菜、喝我做的汤,享受我的各种劳动成果,从来吝啬给一句夸奖!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还挑挑拣拣起来!
他以为他是上帝吗?!
傅景澄话还没说完,我的怒火已经蹭蹭蹭冒起来。
“但是……”他的话完全出乎我意料。
傅景澄盯着我的眼睛,轻启薄唇,“你难道不知道你身上很香吗?”
啊?我愣在原地,满腔怒火像是突然被人用一盆冷水扑灭,只剩下一缕缕无力的轻烟。
这家伙又在乱说些什么奇怪的话啊……
傅景澄平静道:“我不是狗,没有狗鼻子,是你的香气太……”
太浓?太重?我忍不住猜傅景澄要一脸平淡地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谁知他到最后也没说出那个形容词。
他垂下眼帘,喉头微动,长长的眼睫完全被晨光染成金色,“这让我很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