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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川这几天把好心情写在了脸上,好到哪种程度呢?
----好到他在超市结完账没有冷脸示人,还对收银员笑了一下,他说:“不用找了。”然后提着满满两大袋回去了。
几块零钱,他不差这点。
到了冬天,台阶角落里的青苔死掉了,老旧的楼道里冷冷清清的,居民楼一层门口的遮光檐上有层厚厚的雪,雪没下几天,在檐下凝成了一根冰锥子。
早上下着毛毛雨,他出门没拿伞,从公交车上下来,雨逐渐变大了,打在地面上的薄冰上。
徐川走进这个院子,每走一步踩碎脚底下的冰块,发出咔咔的声响,他一回头,看见了一片薄冰闪着日光,他走过的地方有了裂隙,碎掉的冰化成了水,连成一条滑唧唧的小道。
冬天里野狗跑去躲雪了,这幢死过人的单元依旧是冷冷清清,老旧的楼道没人修缮,栏杆上积了一层灰,轻轻一吹,灰尘满天飞。
徐川走过走廊,几个湿滑的鞋印留在地灰白色的地板砖上,不怎么起眼。
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里撞出回音,有人经过会听到叮叮当当类似风铃的碰撞声音,那是徐川挂在腰间的门钥匙,多的一串是严相旬的车钥匙,他替他保管。
上了电梯,徐川可以歇会了,他把东西放在地上,看着渐渐上升的电梯楼层发起了呆。
手机在衣服里震动,有人给他打电话。
一个叫秦元三的人。
是严相旬的什么人来着?同事吧。
“喂?”徐川不太喜欢这个人,他知道对方打电话来是为了什么,电话来得巧,他这会心情好,没有挂断这个电话。
“你好。”
他很好,但是他不想让秦元三好,所以他没有回复“你好。”
“严相旬最近来找过你吗?他昨晚忽然失踪了。”
“没有,我给他打电话也没有打通。”
“我们找到了他的手机和车,但没有找到他,现在生死未卜。这次打电话给你是想让你帮忙找找,你是他朋友,多半了解他多一点吧。这样吧,你现在方不方便,我把他失踪的事全程给你讲一下。”
“不方便。”徐川冷漠的回答。
“好吧,什么时候方便请给我回电话。”
挂了,徐川点的。
有点手段,居然把严相旬的手机找到了。
这个电话,给徐川带来了一点点危机感,他当时把严相旬手机的电话卡拔了,前者丢在了车库垃圾篓里,后者丢到了无人湖----保险起见,他坐车转了好几个站绕了好几个区才找到这个不存在的湖,把电话卡丢河里,他亲眼看见流动的水冲走了那指甲盖大的东西。
他也不想这么干,他也不想丢严相旬的手机,谁叫他拍了不该拍的东西,而且现在的定位精准得要死,他也是怕事情败露。
徐川本来想着,把U盘拿回来就好了,可是他心软了,昨天在车库没用强的,还把人追丢了……最后大费周章把东西拿回来了,人却被他绑了。
绑了,也挺好。
他每每眨眼,都能看见严相旬在他眼前,时而安静,时而暴躁。徐川居然觉得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每天看着他、锁着他,不用担心他这张脸会在外边沾花惹草,更不用担心他会离开他。
这种感觉比起以前在一起的日子,更能让他安稳。
可是这种法子,注定不长久。
如果没有严东燃那个老东西,没有严相旬的养母,他们可以一直生活在一起的,那时的严相旬一定会依着他,顺着他,一定不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徐川打开了这扇门。
严相旬脚缩了一下,他醒了。
“早。”徐川和他打招呼,走到他旁边,收拾着一盘香灰。
之前在王明中的私人船舶上,王明中给了他几盘熏香,这是他用剩下的,点燃几分钟过后包管人睡得死死的。但他不敢在严相旬身上用多了,起效越快的香,越有毒性。
昨晚严相旬睡得很晚,他猜到他睡不舒服,等到他入睡后才解开他的绳子,把他从板凳上捞进怀里。
香点了两三个小时,他试着叫了几声严相旬,这人没反应,应该已经睡沉了。
徐川把他抱到床上,打开床侧的灯,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脸上硬朗的线条被暖色光照得柔和,徐川给他脱衣服、取腰带、脱鞋,坐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听到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他在严相旬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不够,他去亲吻他的眼皮,睫毛蹭到了他的下巴,在微微颤抖。
严相旬安静的样子,任他摆布的样子,真的很合徐川胃口,他爬上床,给严相旬盖上被子,面对面睡到严相旬的身边。
到了半夜,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把他吵醒了,他感觉有人在戳他的脸,他睁开眼,看见严相旬也睁开眼,两眼无神,像半梦半醒的模样,却暗送秋波。
徐川的心有一瞬间的慌张,以为穿帮了,以为被发现了,他一把死死攥紧严相旬在他脸上作恶的几根手指,干脆破罐子破摔,发现又能怎样?反正他们已经是约定好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了,不愿意,那就绑死他。
严相旬微微蹙着眉,表情很痛苦。徐川抓着他几根手指往一个方向崴,他听到了骨头咔咔响的声音,他只是想告诉严相旬,一旦有想离开的想法,就是这个下场。
严相旬很疼,但他没有躲,任手指被徐川崴到变形,他还讨好似地往徐川身边挪了挪,额头凑到了他的肩膀上。
徐川愣了下,松开了他的手。
严相旬的反常让他很疑惑,他又快速反应过来,是因为香的原因,严相旬没有清醒,样子也模模糊糊的,意识应该还停留在梦里。
类似于梦游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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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放了我?”
徐川道完早安,得到的却是严相旬的一句质问,他没回应,沉默了一会,严相旬又问他,“什么时候杀了我。”
“不会杀你。”徐川捧着他的脸,心疼地吻上他的唇。
严相旬躲了一下,躲不开,唇瓣擦过了徐川的唇缝,徐川误以为他是在迎合这个动作,张开嘴吻的更深,严相旬没有过多防备,或是反应不过来,让他逮到了机会,毫不费力地撬开这张唇,亲吻着他的里边。
严相旬唔唔嗯嗯地发出声音,连不起一句完整的话,听着像是脏词,徐川不以为然,捧起他的下巴吻到他的喉咙里,被咬了一口才悻悻退了回去。
“你踏马就是个变态!”
这句话从一张发红的、带着水光的嘴唇里冒出来,徐川轻轻笑着,趁他开口说话时把手指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唔!”
果不其然,又被咬了,又刺又麻的痛感在手指上蔓延,咬得很用力,徐川扯了几下都没扯出来,严相旬不松口,那他就在他的口腔里搅动,反正他也吃亏不到哪去。
严相旬没辙了,口腔被一根手指搅得十分不舒服,他率先退步,放开了徐川。
徐川把手指拿出来,发红的伤口有排整齐的牙印,陷进去一小片淤青,血珠子从伤口里冒出来,边缘上挂着一条血丝,尽端挂在严相旬的嘴唇边。
“你再动我一下试试?”
徐川被严相旬如此张狂点话气笑了,看来他还没弄懂谁才是身处逆境的那个人,那他现在来帮他弄明白。
徐川扯开他的衣领,把手伸了进去。
“刺啦----”严相旬两脚一蹬,凳子往后边滑出半米的距离,徐川看他的眼神沉了些,一条腿勾住凳子底部,连人拖回来。
严相旬抬腿往他身上踢,他闪身躲了过去,回手抓住严相旬的脚腕,拇指指甲掐着他脚踝,用力一摁。
“你再踢试试?”他学着严相旬的语气。
“操!”
“操谁?”
“操你!”
被绑起来还不老实,还敢口嗨,徐川一脚踩在他的两腿中央,脚尖搭在凳子的边缘,他曲起腿,腿往下用力,把凳子往后推,推到严相旬踢不到他裆部为止。
“被绑着还不老实。”
“别他妈折磨老子了,要杀要剐就利索点!”
“说了不杀你。”
凳子被他晃得滋啦滋啦的响,吵得徐川耳朵疼。
“那就放我走啊!”
“想的倒美。”徐川懒得和他斗嘴,走出去关上了门。
严相旬疯起来,有点烦人。
中午,徐川准时来给他喂饭,他紧抿着唇,一口也不愿意吃,徐川费了老大力掰开他的嘴,喂了一勺进去,他直接吐了出来。
“……”
徐川抹了抹他吐在他脸上的米饭,还有点落在衣服上,油渍一块一块的浸成深色,看着很不顺眼。
“你不吃,是不想活吗?”
“我宁愿饿死。”
徐川麻木了,他哪是绑了个人,是绑了一尊大佛,虽说整治严相旬的法子多的是,但他硬不下心,不是不愿意用,是不敢用呐。
他哄着他说:“会放了你的,吃几口。”说完他提了根板凳过来,坐在严相旬的前边,他陪他耗着,多多少少也要他填饱肚子。
严相旬听到了他挪凳子的声音,腿动了动,蹭到了他屁股下边的凳子腿。
“敢踢把你腿绑起来。”
徐川边说边把他往他嘴边喂,一句威胁的话听在严相旬耳朵里像哄小孩似的。
严相旬别开头,还是不吃。
“快点……”徐川的耐心快被耗光了,“别逼我。”
“我说了,我宁愿饿死。”
徐川放弃了,他把碗和勺子放在地上,坐的离严相旬更近些,看着他眼睛的轮廓从黑布下显现出来,仿佛能透过这层布,看见他视死如归的倔强眼神。
“就这么想死?”
严相旬抿着嘴,不说话了。
徐川叹了口气,“那你说段话吧。”
“说什么?”
“遗言,我给你录下来。”
“……”
徐川的耳朵终于清净了……
“还吃饭吗?”
“我要说遗言了,你在录吗?”
“就这么不想吃饭吗?我没下毒。”
“不是。”严相旬昂了昂头,“我想通了。”
“怎么又想通了?”
“……”
怎么又不说话了。
个破脑袋又在想什么?
“你是谁?总得让我在死之前知道吧,不然我不会瞑目的。”
“你真的快死了,我再告诉你。”徐川重新拿起碗,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拿勺子一口一口喂过去,哄着他吃,而是直接问,“你到底吃不吃?”
“不吃。”
劝了半天,起不到任何作用。
徐川把他学了一上午的成果倒掉了,他还没吃午饭,他被严相旬气饱了,没心思吃了,这些倒进垃圾桶里的,充当喂狗了。
“喂!”
严相旬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在门口后边大喊大叫。
他妈的,第一次觉得这个人这么没有素质。
“怎么了?”徐川依旧软下语气。
“我上厕所。”
徐川踹了一脚他的板凳,“就这么尿。”
“大号。”
“……”
严相旬又在耍花样,徐川不信他,“憋着。”
“啧……”
有种被戳穿的烦躁。
“绑松一点行吗?”
“你安静一点行吗?”
“……很疼,比昨天还紧。”
徐川走了过去,扯了扯绑在他身上的绳子,又在胡诌,哪有昨天那么紧,他早上重新给严相旬绑的,他还特意松了点,这才几个小时,就在这叫疼。
“老实一点。”
严相旬安静不下来,他一会儿语气急躁,一会儿语气又可怜巴巴的。徐川一会儿心软,一会儿快被他折磨疯了,他真是一点也不消停,让徐川萌生了个真想把他掐死的念头。
“我还没看你长什么样子呢。”
“你把这块蒙眼布撤了吧。”
“不让我看见你的样子,是因为我们是熟人吗?”
严相旬又开始无聊了。
“嗯,随你怎么想。”徐川坐在外边看电视,他特意打开关严相旬屋子的那扇门,还把电视声调小了些,怕听不到严相旬的声音。
他无聊,那他勉为其难的陪他聊聊天,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严相旬说什么,他总是会不疲不倦地去回答,只不过回话有点敷衍了。
但有的时候,他真想封住这张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