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秦元三给他放了天假,若今天是工作日,他这么说出来被同事或上级听见是绝对要受处分的。
拦不住嘴,更拦不住别人的嘴,徐川点菜的同时连酒也点好了,严相旬摆着手想阻止他,徐川装瞎子,他瞧着严相旬浅笑着说:“白酒喝吧?白云边怎么样。”
和刚才一样,徐川不是在问他,没等严相旬拒绝,服务员就已经端上了两瓶白云边。徐川瞧着严相旬一脸不乐意的模样,笑意浓了些,话中都带着些调戏,“还是说你想喝茅台?”
这次是问句了……严相旬知道他是故意的。
“我想喝饮料就可以了,我等会还要开车,喝不了酒。”
“低度酒,不碍事。”
“……”
严相旬瞧着这一瓶的量,看上去有400ml,度数42,这哪是低度,几杯就能喝倒人,除非是酒量特别好的。
徐川不开车,他当然无所谓,提起酒瓶子就往酒杯里倒,看这架势像是军营里学的本事,开瓶器都不需要轻轻松松用手就能挑开瓶盖。
他先宾后主,第一杯酒先给了严相旬,怕人不收礼,添了句:“尝尝。”
严相旬不为所动,回了他一个笑意。
“白酒我19岁就喝过,我参军那会有次跟着团里打了胜仗,班长会偷偷请客,当时我喝的第一口酒就是它,六十多度,我没醉。”
徐川边喝边说,“以后我们只要一打胜仗,就会有人请。”
“……”
严相旬没再接话,徐川却不尽兴,不知道是不是谈到酒的原因,徐川的话突然变多了,过了一会严相旬才发现,他不是话密了,而是喝醉了,从他拿瓶喝的时候就已经醉了,嘴里说的不知道是胡话还是心里话。
“然后,我不记得是第几次打仗了,好多人死了,班长也死了……”徐川顿了顿,开了第二瓶酒,“其实我也不知道班长死没死,可能就我一个人活了下来吧,等支援来的时候,山上全是火和尸体,红彤彤一片,我找了很久,没找到班长的尸体。”
“有人说他跑了,我不信,军法不留情,他当逃兵是要被枪毙的大罪。”
“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他的魂儿来找我了,当时天太黑,我真把你当成鬼魂了。”
严相旬脸上大写着疑问,他和徐川的第一次见面不是在晚上吧,白云边这么猛的吗?给人醉的不轻啊。
“你可能会觉得我有病吧,之前那个案子我还帮你,就算我赎罪吧,在战场上没救到他,要是他真变成魂魄了,我求他原谅我。”
徐川是真醉了,严相旬听得有点不耐烦,他用筷子尖敲了敲瓷盘子,试图把这人弄清醒。
“吃菜行吗?”
两瓶了,真够厉害的。严相旬把自己杯子推过去,里面还剩了点酒,徐川这么能喝,不能浪费了。
“我这还有点。”
“不想喝了,没味。你自己留着吧。”
“服务员,结账。”
徐川拍了下桌子,他脸色一点没变,除了眼睛有些迷离外看不出他有醉的迹象,他垂着头,说话的声音低沉,严相旬不把耳朵凑过去,还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能再帮我个忙吗?”
是在求他吗?
严相旬啊了一声,徐川刚刚的语气真的是在求他吗?
“嗯,你说。”
“帮我找找班长吧,我挺希望他能活着,交换下联系方式,你找到了就打电话给我。”
严相旬记下了他的号码, “他叫什么名字?”
徐川突然不说话了。
他喝多了,半天想不起人名。
严相旬去收银台付了钱,回来转眼发现徐川趴在桌子上,嘴里嗫嚅着什么。
“真是欠你的,还得给你送回去。”严相旬报复性地踹了一脚他坐着的凳子腿,不情不愿地拉起他一条手臂搭在肩膀上,拖着他上了车。
总不能送回沣河村吧,想起陈家农舍离石桥那么远,严相旬背着这人走十几公里的路?那是不可能的,徐川怎么看也比他高大,拖着人走都费力,更别提背了。
挺累的,严相旬开了后车门把徐川推进去,没想到徐川腿这么长,留了半截在外头,偏偏还绊了他一脚,严相旬一时没站稳,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前方倒,眼看脑门快撞上车顶,他一只手疾眼快地扶住了门框,另一只手按在了徐川的大腿上。
“严相旬?”
凌厉的声音忽然从身下传来,严相旬缩着脖子往下瞧,徐川半撑着身体,头微微昂起,又惊又怒地瞧着他。
惨了……徐川一定是误会他了。
换作是路人,从徐川这个角度看去,都很难不遐想到另一幕。
此时的严相旬一条腿站立,裤缝贴着徐川的小腿,另一条腿曲起,跪在徐川两腿之间,若是再往前一丁点,或者稍稍移动一下,就能碰到徐川的大腿根。
不用多做解释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能曲解他俩的关系。
严相旬窘迫地退后几步,手上还残留着人的余温,他不太敢和徐川那双眼睛对视,这样的举止更让徐川坐实内心的猜测,他愣了一会,反应过来的时候徐川已经把车门关上了,关得很重。
抽根烟吧,消愁解闷。
严相旬手指夹着烟杆,另一只手攀上了方向盘,不去瞧后视镜都能感受到车后座人的戾气,他也没给自己喘口气的机会,踩着一脚油门上了公路,路上他想了很多,其中最大的两个问题就是:徐川不是喝醉了吗?为什么这么快就能清醒?
坐在后座的徐川也没好过,他意识到自己在醉酒后说的话不合时宜,也没比严相旬少尴尬。
“就送到这吧,谢了。”
徐川语气明显比上午冷淡很多。
严相旬点了点头,笑笑就和人告别: “慢走。”
许是错觉,短短一句话,字里行间是慢和走两个字,传进人耳朵却有种“滚”的意思。
徐川也没回话,更不想和他打招呼,他步子较快从某种意义上是真“滚”了,严相旬转身上了车,他是不可能陪徐川走那条十几公里的公路的,至于徐川有没有回头瞪他,他不知道,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