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了春,汾州市气温变得极不稳定,午时和早晨的温差很大,明晃晃的太阳高挂在云上炫耀着它锃亮的光芒,冬季残留的白雪在温暖的光中消逝,仿佛融入清晨的风里,包裹着身躯。
天气预报也有误报的时候,这几日气温骤降,防不胜防。昨日还穿着单件卫衣活蹦乱跳的沈小武现在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迷迷糊糊地望着头顶的输液瓶,耳边嗡嗡作响,好像听见秦元三骂骂咧咧地说要给他的绩效考核打不合格。
天色渐晚,楚黎站在病房窗前,拿出手机记录天边白色的月亮,她一边感叹一边发着朋友圈,还加上了一张精修的自拍照。
“黎姐,给我倒杯热水吧……咳咳……我要,渴……渴死了!”
“自己倒去,我忙着呢。”
“那你……咳,陪我来医院干嘛啊?咳咳咳。”
“你不是说相旬晚上会来看你吗?我等他啊。”
沈小武哑口无言。
楚黎是个爱美的女人,平日还很自律,少吃多餐,控制身材,但她又很自恋,她觉得一般的男人配不上她,长得帅的一定会暗恋她,有天她私下问沈小武:“严相旬那天主动和我说话了,他是不是喜欢我啊?”
沈小武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地看着她问:“他和你说啥了?”
“他说他手受伤了,让我帮他抱一下文件。”
“……”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女人。“那他有没有让你去开瓶补脑液?”
虽然被骂了,但她还是坚信这一点,她会想,警局有其他男人女人,严相旬怎么偏偏找她帮忙呢?
汾州市公安局分局-
有人在严相旬的手机电话界面上按下了免提键,厚重的男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响彻在整个公安局大厅。
对方说得简洁,意思也很明确,字字句句是在夸沣河村案件办得好,特别是严相旬,很尽责。
上头指名道的姓夸人,几年内还是第一次见。
秦元三站一旁偷听着乐呵,夸谁不是夸。
他笑着把人招呼到身前来,等电话一挂,就高高兴兴地给人放了假,签字的理由是负伤请假。
“相旬,有你的快递。你买的什么,不寄到家里寄这来。”
牛皮纸壳包的盒子摆在了接待区的前台上,听到有快递,一堆同事围了过来,睁大了眼睛,个个都好奇这快递里的东西。
“我没有网购。”严相旬很确定这一点,因为这几天他根本没空上网。
“看什么看,谁再看写检讨书!”
秦元三一嗓子吼下来,人散了不少,他却凑到严相旬身边,对他笑着挑了挑眉,然后指了指盒子里的东西。
“……”
送快递的人已经走了,严相旬确认了一下快递上的地址和名字,没错,寄件人却只有个姓。
马先生?
他没有姓马的朋友吧……
严相旬拆了快递,里面是一封信,信里有他的照片,是从各种角度拍摄的,有张是他坐在咖啡店里,还有张是他开车门的动作。
让他不安的是最后一张,照片里的他侧身站在家里的窗前,照片很模糊,只能大致看见个人影和背景糊在一块的颜色,人影上的配色是他睡服的颜色,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有人跟踪于他无形,这么明目张胆的窥视,他应该能发现的。
翻开信纸,信纸上只写着一句话:我找到你了。
“你认识吗?”
严相旬摇了摇头,但他以前也收到过类似的信件,寄件人匿名,纸上写着一句简单的话,没有附带任何东西,像是恐吓。
秦元三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你安心休息,外面的摄像头会全拍下来的,等我把这个人揪出来。”
-
黑夜包裹着城市,一盏盏斑驳迷离的灯陆续被点亮,光亮徘徊在屋檐下,似在等着归家的人。
路灯昏黄的光洒在马路上,刚露出头的月亮掉进了水沟里,来来回回的汽车驶过水沟,碾碎无数次月亮。
一天24小时,24小时严相旬手上都裹着纱布,有假条的庇护也不能闲着。太阳落山不久,麻药劲也过了,手心上的伤口开始疼了起来,要是驾车,勉强还能控制车的方向盘。
腿上的伤倒是好得差不多了,走路没什么影响,不刻意去碰它不会疼。
躺在副驾驶上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起来,严相旬握着方向盘,他瞟了一眼手机屏幕,是秦元三的来电。
趁着等红灯的时间,他按下了绿色接通键。
“看信息。”
“我在开车。”
“快回局里一趟,出事了。”
红灯变绿,秦元三也挂了电话,严相旬临时把车停在路边,他点进通知栏里的消息,秦元三给他发了几张张照片。
拍照的角度很刁钻,看着像一间昏暗封闭的房间,玻璃桌上趴着一个女人,女人手里握着一个盛有水酒杯,彩球灯洒下来的灯光让人分不清她的发色和衣服颜色,以及酒水的颜色。其他的照片和这张都差不多,给不了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他回复秦元三:有没有其他照片?
秦元三:有的话早发你了。
严相旬:。。。
秦元三:发句号会怀孕。
严相旬:我怀你m。
秦元三:。。。
表盘上的时针缓缓指向九点,他看了眼一边包装精美的果篮,也许到了明天就不新鲜了。看来今晚要放沈小武鸽子了,他匆匆打了个电话过去解释。
“啊?我还等着你……咳咳,带吃的来看我。”
严相旬从沈小武的语气里听出一些失落,他安慰道:“咳嗽就不要说话了,我明天来。”
“好吧……”
临近十二点,手表上的秒针依旧乐此不疲地工作着,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附近许多房子里的灯已经熄了,只有公安局门前的廊灯还亮着。
严相旬套上一件深灰色皮夹克下了车,他步履匆匆穿过高楼大厦间,一眼就瞟到了站在灯下的秦古董,穿着一身黑色警服,黄光落在他身上,远看犹如一张旧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