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相旬说的风轻云淡,仿佛他见过许多比这更惨不忍睹的画面。
“我槽!”
沈小武忽然大叫一声,他激动地跳了起来,两脚落地时踩在滑溜溜的泥地上差点摔倒,若不是严相旬及时拉住他,他整个人就要掉进沣河里尝一口那充满尸臭味的脏水了。
而沈小武全然不顾自己安危,他眼睛大睁着瞪着远处被打捞出来的尸体,站在木筏上的捂着鼻子的警察和岸上的人同时惊呼。
“严相旬你快看快看!居然是两具拧在一团的尸体!”
翌日,太阳爬到头顶,片刻间就被绵绵白云遮了大半。
乡镇派出所的位置偏僻,坐落于镇上一条古老的小巷里,沿路的老槐树见证过好几个世纪的光阴,去年的寒冬却剥去它们的绿叶和花朵,只剩下灰白的枝干和树皮。
沈小武起晚了,快赶不上周例会了,不过他觉得要是能在五分钟内跑三公里,那么他那少得可怜的薪饷还有救。
可他下一秒回头瞧见身后跟着的“拖油瓶”,心如死灰。
“旬大哥,麻烦你抬起你高贵的腿走快点吧,周例会我迟到,挨批不要紧,要扣钱的呀!”
“你迟到关我什么事?”
“……”
沈小武不高兴了,他忽然停了下来,眉头皱成“川”字,凶巴巴地瞪着严相旬。
看这架势,就感觉难哄,严相旬笑了笑,干脆给他个台阶下:“扣多少,我双倍补给你。”
沈小武变脸比翻书还快,他傻笑着说“嘿嘿!谢谢旬爷。”
周例会上,刑侦队中队长秦元三依旧一如往常,他和其他刑事干警穿着统一的蓝色警装,围着办公桌端端正正坐着,活像一圈摆在鉴宝台上的蓝色陶瓷古董,格外吸睛。倒是应了那句:汾州市公安部门有个人尽皆知的传言,刑警队有两个稀有“古董”。其中严相旬是“稀有”,秦元三是“古董”。
头顶着“秦古董”的外号,秦元三还自我感觉良好,他瞧见姗姗来迟的两人,似乎没想计较,冲他们露出招牌假笑,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呵呵。”严相旬小声地冷笑,记忆里的秦元三还是没变,阴阳人的方式一套一套的。
他刚坐下,秦元三就指着桌对面穿着卡其色长款风衣的女人,迫不及待地给他介绍:“这位是我表妹,楚黎,她一直都很仰慕你,以后也会协助你调查取证,人给你,好好带。”
严相旬瞥了眼楚黎一张害羞的脸,才后知后觉秦元三这是硬把人塞给他,但总觉得气氛怪怪的……明明是临时分析案件的办公室,怎么弄得像相亲现场?
没办法,严相旬只好顺其道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好意,他学着秦元三的样子,半将半就给了对方一个生硬的假笑。
得到这个答案,秦元三心情出奇的好,不像是装出来的,出了这样可怕的案子,一桌子人脸上都写着的严肃,只有他笑着说:“王建的尸体运回了市局,他们效率挺快的,不到一天尸检报告就出来了。”
说着他摆出尸检报告,照本宣科地说:“死者一是沣河村村长王建,四十八岁,死者二是一名三十二岁女性,名叫张思彩,与他的关系尚不明确,两位死者生前是拥抱姿势,死后手部痉挛僵硬,部分肢体畸形,尸体上还有多处外伤,似镰刀刀口形状,但不明确是否是生前伤,从尸身完整程度上来看,结合水浸尸这一点,判断死亡时间为六个月前。”
秦元三继续补充道,“张思彩是孕妇,法医在她的腹中发现不能排出的死胎。”
秦元三念着念着,脸色不再平静,死者扭曲的死相他是在照片上见过的,当时恶心的差点把早饭吐出来,凶手的作案手法极其残酷,为了毁尸灭迹将死者与木桩绑在一起沉河,过了这么长时间,恐怕凶手早已逃之夭夭了。
“这天杀的凶手,找个地埋了不轻松吗?非要费力把尸体和木头绑在一块沉河,多此一举。”
严相旬顺着其他警员的话推测道:“沣河漂着那么多无名尸,河里的野魂无数,村民们都见惯不惯了,多一具又有谁在乎?凶手就是想到这一点才这样干的,他可能在村子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极有可能是村民中的一员。”
沈小武头一次和市局的优秀刑警一起工作,他表现的既兴奋又荣幸,跃跃欲试道:“那好啊!我俩再去沣河村,把凶手绳之以法!王建死得这么惨,我能不能给那孙子两拳?”
秦元三曲着中指敲了敲桌面,盯着沈小武反问:“你忘了上一个因为暴力执法被处分的警员吗?”
“啊……”沈小武张着嘴,露出一脸不知情的模样,他无辜地喊着,“我帮死者教训凶手还有错啊?太没天理了吧!”
秦元三没有理会他,他拿着圆珠笔,笔盖朝向桌面敲了敲,对着众人大声说:“现在我们掌握的线索很少,还很缺人手,既然上面把这个案子交给咱们,要做就得做好。”
“秦队,你就别提废话了,怎么安排呢?”其中一名小警员催促地问。
秦元三说:“市局那边的人,除开相旬都跟着我调查死者王建的行踪,还有那个孙晚,我还要他们的背景、人际关系全部资料,然后小武和相旬,你们前面去过一次沣河村,那些村民们都认识你们了,至少是取得他们的信任了,你们就带着剩下的所有同事,再去一次村子里了解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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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内离乡镇派出所距离有些远,再加上石桥陡峭,车辆无法直接通过,间接导致沈小武和严相旬每天早上都要花十几分钟的时间步行到沣河村下游,尤其令人忧心的是,绝大多数村民都不能保证这座石桥还能存在多久,还能支撑多少人从它身上走过。
老陈也很热情,考虑到两位警官往返很辛苦,邀请他们暂住一段时间。
沈小武倒是不讲客气,因为这件事,他打消了对老陈的部分怀疑。
然而,严相旬总觉得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