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开口，屋里原本就紧绷的气氛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王芳和周霞身子都僵了一瞬，看那反应，是认得来人的。
江晚瞥了那两人一眼，应声：“陆婷婷啊，她现在住镇上呢。”
顿了顿，她又补一句，“都结婚了，你找她有事？”
男人愣了下，那句“结婚了”似乎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这么快？”
“可不是，孩子都有几个月了。”江晚打量着他，“你是她朋友？”
“嗯，算是吧。”男人搓了搓手，话锋一转，“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见见江晚同志。听说江晚同志在村里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我想着，能不能跟你谈个合作。”
“合作？”江晚尾音扬了扬。
男人立马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片，递过来：“我城里开了个小公司，收农产品的。听说你这儿有草莓园子，想跟你长期收。”
江晚接过来扫了一眼，“俊生贸易公司”，印得倒还像模像样。
这人，怕不是冲着草莓来的。
“那进屋坐吧。”江晚侧了侧身。
王俊生进了屋，视线在王芳和周霞身上那么一溜。
看样子，以前没少跟陆婷婷一块儿来陆家。
“大婶，这位是？”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周霞脸上肌肉抽了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是昭哥媳妇儿，小芳。”
“哦——”王俊生拉长了调子，“原来是怀孕的嫂子啊，婷婷跟我提过。”
王芳捏着衣角的手紧了紧，这人每句话都像带了钩子。
江晚端了杯水过去：“王老板，你说的合作，具体怎么个章程？”
王俊生喝了口水，眼珠子却在屋里四下打转：“听说你这草莓园子，一年进项不少啊。我跟你说，长期跟我这儿供货，价钱保准比市面上高。”
“高多少？”
“高三成！”王俊生拍着胸脯。
江晚不动声色：“听着倒是不错，不过，公司的章程执照，总得让我过过目吧？”
王俊生干咳一声：“这个自然有，就是……哎呀，这次出门急，给落家里了。下次，下次一定带过来。”
“那就不急，下次再说。”江晚淡淡道。
王俊生看没套出话来，也不绕弯子了，话头一转：“说起来，我刚才说找婷婷，其实还有点私事。她现在具体住哪儿？我想去瞧瞧她。”
周霞赶紧接话：“她现在住婆家，不方便见外人。”
“不方便？”王俊生嗤笑一声，“我跟婷婷那是什么交情？老朋友了，有啥不方便的？再说，我这趟来，还给她带了点小玩意儿呢。”
他从随身的包里摸出个小锦盒。
王芳一见那盒子，呼吸都顿了下。那东西，她认得，是条项链，王俊生以前送陆婷婷的。
“这……这不合适吧……”王芳嘴唇都有些哆嗦。
“有啥不合适的？”王俊生把盒子在手里抛了抛，声音扬高了几分，“我跟婷婷，好朋友一场，她这都有喜了，我能不来道贺？”
这话里的意思，屋里几个人哪个听不出来？
江晚端着水杯，慢悠悠地吹着热气。这戏，越来越有看头了。
“王老板，你跟婷婷是什么时候处的朋友啊？”江晚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王俊生咧嘴一笑，黄牙露了出来：“那可有些年头了，一年多吧。她那会儿，信可没少给我写，说以后非我不嫁什么的……”
“王俊生！”王芳霍地站了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你……你少在这儿胡咧咧！”
“我胡咧咧？”王俊生斜了她一眼，“王芳，是吧？甭跟我装不认得。去年开春那会儿，你不是还跟婷婷一块儿上过我家？”
王芳被他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那……那是以前……”
“可不是以前的事儿嘛。”王俊生哼了一声，“那时候婷婷嘴上抹了蜜似的，说非我不嫁，还说她妈也点头了。嘿，结果呢？一转眼，嫁了别人，娃都要生了。”
他话说到这儿，顿了一下，语气里带着股邪劲儿：“我就纳闷了，她肚子里那块肉，到底是谁的种啊？”
这话一出来，屋里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周霞捏着拳头，指甲都快嵌进肉里。王芳晃了两下，要不是扶着桌子，怕是已经瘫了。
江晚垂着眼帘，用杯盖轻轻拨着水面上的茶叶末。陆婷婷这孩子，果然藏着事儿。
王俊生见火候差不多了，慢悠悠地开口：“我听说啊，婷婷现在那口子，是个老实疙瘩。这要是让他晓得了以前那些事儿……”
“你到底想干啥？”周霞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能干啥？”王俊生两手一摊，一副无辜样，“老朋友嘛，叙叙旧。哦，对了，顺便……”
他拖长了调子，眼底那点算计藏都藏不住，“顺便呢，把以前借给她的那点钱，给要回来。”
“什么钱？”王芳声音发虚。
“哟，忘了？”王俊生嗤道，“去年婷婷说手头紧，要买新衣裳，买雪花膏，从我这儿拿了不少。那会儿说得好好的，等结婚就还。这都嫁人了，钱，是不是也该结了？”
“多……多少？”
“不多，也就五千块。”王俊生说得跟五毛钱似的，“对现在的婷婷来说，毛毛雨啦。”
五千！这俩字砸下来，王芳腿肚子都软了。
周霞也炸了：“五千？你怎么不去抢！”
“抢？婶子这话说的，白纸黑字婷婷欠我的。”王俊生一点不怵，“要是不想还，也行。那我就只好去找她男人说道说道了。我想啊，他肯定对婷婷以前那些个风花雪月，挺有兴趣的。”
这已经是把刀架脖子上了。
王芳舌头都捋不直了：“你……你不能……”
“我怎么了？”王俊生挑眉，“我来要我的钱，天经地义啊。”
江晚捧着杯子，眼观鼻鼻观心，这出戏，可真是热闹。
周霞和王芳你看我我看你，六神无主。
王俊生瞧她们那怂样，站起身，拍了拍衣裳褶子：“我就在村里招待所住下。给你们三天功夫。要么，钱拿来。要么，我就去找婷婷男人好好唠唠。”
说完，抬脚就要往外走。
“等等！”王芳脱口而出，“这……这事儿，好商量，好商量行不？”
王俊生停住脚，回过头：“怎么个商量法？”
“能不能……能不能少点儿？五千，实在太多了……”
王俊生哼笑一声：“少？你合计合计，婷婷那名声值几个钱？这要是让她男人晓得，肚子里揣着的不是他的种，你猜猜，她还能在那家待下去不？”
这话一出，王芳哇的一声就哭开了：“你……你怎么能这么黑心肝啊……”
“黑心肝？”王俊生嗤了一声，“当初是谁拍着胸脯说要嫁给我，一转头就跟了野男人跑了？现在倒说我黑心肝？”
他扫了一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王芳，又看了一眼周霞那副憋屈样，声音更冷了几分。
“话我撂这儿了，三天。三天后见不到钱后果自负”，说完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