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号宿舍在讨论表演什么,一号宿舍内更是热火朝天。崔明珠叫了几个她认为有资格跟她一起表演的人一起商量。
“咱们请宫廷的乐师和舞娘来编排节目。”
“宫里的节目皇上皇后早就看腻了,没新意,不如去请教坊私的师傅来教。”
“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请教坊私的人来教,丢份。”
“那请谁来教?而且我们还没确定下来节目的主题是什么,以什么表演形式为主,是乐?是舞?还是歌?抑或是全都采用?”
“我觉得不要太多形式,太过花哨反而不好,崔小姐擅舞,不如咱们就编排一支舞,崔小姐作为领舞。”
“据我所知,书院有个礼乐队,书院有什么重要人物来,或者有什么重要庆典,都是由这个礼乐队来表演。”
“对啊,他们奏乐,咱们舞。”
崔明珠自己也比较赞成跳舞,所以,干脆地定下了表演形式。
大家又讨论请谁来编舞,几个人参加合适。
何琳倚在门外的廊柱上,听着里面叽叽喳喳地讨论声,心情跌至低谷。
程青澜说的对,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只能沦为尘埃。
她付出了这么多,任劳任怨,却换不来她们一个好脸色,她也想参加表演,可崔明珠直接将她赶了出来,跟赶一条狗一样。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下午上课,意外的,每个人的桌上竟然都摆着一张琴。
这是……要上琴艺课?
怕她们琴艺不过关,到时候在皇上面前出丑?
其他学员都在调试琴音,叮叮咚咚的声音在课堂上萦绕。
“干嘛要学这个,又不是所有人都去弹琴,谁去表演,谁来学不就行了?”陆妱妱听到琴音就烦躁,忍不住发牢骚。
庄若芸宽解她:“学琴总比让你写文章容易些。”
“哪有容易,让我弹棉花还成,弹琴我是真不会。”
程青澜打趣道:“给你几张弓,说不定你还能用弓弦弹出音调来。”
“你还别说,这我倒挺感兴趣,可以试试。”
庄若芸问道:“青澜姐,你会弹琴吗?”
“我不会啊,没学过。”程青澜真不是藏拙,琴棋书画,她唯独对琴艺一窍不通。
沈静姝已经调试好自己的琴,又来给程青澜调试。
“我的就不用调了,就算给我绿绮和焦尾,我也弹不出曲调。”程青澜自嘲道。
“你一个不会弹琴的倒是知道绿绮和焦尾。”沈静姝揶揄道。
“那是,我还会看工尺谱呢,上面每个字我都认识,就是眼睛会了,手跟不上,没这天赋。”
正说着,有人道:“先生来了。”
大家都好奇到底是哪位先生来教她们弹琴,纷纷转头看去。
只见一身穿书院白袍的年轻男子款步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琴的。
程青澜诧异,怎么是李策?
陆妱妱瞠目结舌:“怎么是宁奕?”
李策是走在前面的,抱琴的小跟班是宁奕。
宁奕经过陆妱妱身边的时候,还朝陆妱妱眨眨眼,笑的如花灿烂。
陆妱妱连忙别过脸去,以手遮面,倒霉催的,这家伙为了来女学班,居然给人当跟班。
就知道这家伙来了书院,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程青澜一颗瓜子扔精准地扔到陆妱妱遮面的手上,张嘴无声地说道:“他是冲你来的吧?”
陆妱妱哭丧着脸:“鬼才知道。”
李策站在了桌案旁,拱手一礼:“在下李策,书院礼乐队首席琴师,奉张先生之命,前来教授琴艺,但李某自认为,琴艺疏浅,在座的师妹也许琴艺都远胜李某,只是师命难违,李某只好献丑了,诸位师妹多担待。”
李策长的清俊,言语又谦逊,立时博得了一众少女的好感。
“师兄不必过谦,书院的礼乐班个个都是才艺过人方能入选,师兄作为首席琴师,实力定然不俗。”崔明珠作为女学班的领头人又是节目的负责人,理所当然地出声宽解一下貌似有些紧张的师兄。
李策道:“李某先做个调查,在座的师妹有谁是不会琴艺的,粗浅学过一点,或者从未接触过琴艺。”
程青澜坦坦荡荡地举手,陆妱妱畏畏缩缩地举手,庄若芸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符合粗浅学过一点,于是也举了手。沈静姝是会的,甚至算得上精通,但看到自己的姐妹们都举手了,她也举起了手。
结果环视一圈,班上三十六人,只有她们四个举手。
众少女纷纷露出果然如此的鄙夷之色。陆妱妱出身武将世家,喜欢舞刀弄枪,至于另外三个,都是平民出身,哪有那条件接触琴艺这等高雅之事,不会才是正常。
宁奕干咳了两声,道:“没学过不要紧,了解一下也是好的。”
心说:李策干嘛问这么清楚,这不是害他家妱妱丢人吗?看看大家看妱妱她们几个的眼神,他很怕妱妱受打击。
李策的视线在程青澜面上停留了片刻,道:“没错,不会不要紧,正因为不会,才要更加努力学,要弹好很难,但学会并不难。”
说罢,李策坐下,一手抚琴,滚拂而上,琴音似流水淙淙。
“今天要教大家弹的是《云门大卷》,这是专门用于祭祀天神的曲子,大家听好了。”
李策面色从容,双手抚琴,淙淙的琴音从指尖流淌,一股古朴而庄严的气息扑面而来。
程青澜不觉听的入迷,没想到他的琴弹的如此之妙,水镜先生说过,琴的三个境界,技、艺、道。
大多数人,只能停留在学会古琴的技巧。
艺,是琴技的升华,到这个境界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道是琴的最高境界,指的是音与意合,也称忘机。
她虽然不会弹琴,但水镜先生是琴艺高手,经常听水镜先生弹,自然也懂得一些,这位李策师兄似乎要摸到“忘机”的境界了。
李策教了大半节课,让大家自己练习。
程青澜痛苦的看着工尺谱,正如水镜先生说的那样,她有学武的天赋,学画的天赋,下棋的天赋,一个人总不能把所有天赋都占全了,所以,学琴她是真的半点都学不进去。
转看陆妱妱,两手正在琴弦上潇洒滚拂,如同在练铁砂掌,叮叮咚咚如流水般,还挺好听的,不过……这是什么曲子?
“妱妱,你弹的好像跟师兄教的不一样。”庄若芸好奇地问。
陆妱妱眉毛一抬:“师兄不是说意随琴动吗?这就是我的意。”
呃……这也行?庄若芸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