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演结束后的第三日凌晨，戴瑶的探测器在床头柜上震得嗡嗡作响。
她掀开被子的动作带翻了半杯凉掉的星露茶，琥珀色的液体在金属桌面上蜿蜒成小蛇。
许殇从浴室出来时，正看见她跪在床上，指尖抵着探测器的能量波动分析屏，眼尾因为急骤的呼吸微微发红。
\"这不是普通遗迹的能量残留。\"她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害怕，是猎人嗅到猎物时特有的兴奋，\"频率里混着阿幽组织上次在冥河星用的加密波——他们用鬼蜮沙虫的腺体做干扰源，我记得。\"
许殇擦头发的手顿住。
水汽顺着他颈侧的鬼纹往下淌，在锁骨处汇作一颗水珠。
他没说话，只是俯身看了眼屏幕——那些纠缠的光带里，确实有几缕幽绿的波纹，像极了阿幽手下鬼将身上的怨气特征。
\"位置？\"他问。
\"废弃的第七号遗迹基地。\"戴瑶调出星图，指尖在全息投影上划出一道红线，\"三百年前联盟和虫族大战时建的临时指挥中心，战后就封了。
但上个月阿美的情报说，附近星舰的导航系统总在那片区域出现0.3秒的延迟——现在看来，不是故障。\"
许殇的指节抵上她后颈，鬼力顺着皮肤渗进去，帮她压下翻涌的情绪：\"要去。\"
\"当然要去。\"戴瑶转身时撞进他怀里，发顶蹭着他潮湿的胸肌，\"但得伪装。
阿幽的人要是知道我们在查，肯定会销毁证据。\"
两小时后，第七号基地外围的荆棘丛里，戴瑶扯了扯身上的维修工装。
这身衣服是从后勤部顺的，肩章上还沾着星舰润滑油的味道。
她抬头看了眼锈迹斑斑的金属门，门楣上\"军事禁区\"的标识被腐蚀得只剩半个\"禁\"字，在晨雾里像道血痕。
\"温度扫描显示内部有十七个热源。\"许殇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他此刻正吊在十米高的通风管道上，鬼力收敛得只剩一丝若有若无的阴气，\"三个在主控室，五个在仓库区，剩下的...巡逻队，每七分钟一班。\"
戴瑶低头调整探测器，假装检查门边的线路板。
金属表面倒映出她的脸，伪装面具把她的五官磨成了普通维修员的模样，但眼底的光藏不住。
就在她要敲开虚掩的门时，探测器突然发出短促的\"滴\"声——不是能量波动，是生物识别。
她的呼吸顿住。
转角处的阴影里，走出一个穿联盟军装的男人。
他肩章上是二级军士长的银星，帽檐压得低低的，可戴瑶就算闭着眼都能认出那双手——指节上有去年在月海遗迹被石笋划的疤，当时他说是被机甲刮的。
\"阿虫？\"她脱口而出，又立刻咬住舌尖。
伪装面具的变声器还没开，这声喊太像她本人的音色了。
阿虫的脚步顿了顿。
他抬头时，戴瑶看见他瞳孔骤缩——是认出她了。
但下一秒，他的表情就松弛下来，甚至笑了笑：\"大姐，走错片场了吧？
这是军事禁区。\"
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的亲切感，和平时给他们递资料时一模一样。
戴瑶的指甲掐进掌心，探测器在她袖口里震动，正在偷偷记录他的声纹和热成像。
她装作被吓了一跳，后退两步撞上门：\"对不住对不住！
我...我是来修外围电路的，导航仪坏了...\"
阿虫走近两步。
戴瑶闻见他身上的气味——不是联盟军常用的薄荷味体香剂，是鬼市特有的沉水香，混着点血腥气。
他伸手要接她的维修箱，戴瑶侧身避开，箱子磕在门板上发出闷响。
\"我自己来就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变声器里发闷，像个紧张的新手，\"班长说今天必须把3号线路修好，不然要扣绩效...\"
阿虫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了两秒。
戴瑶能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却突然转身看向远处：\"巡逻队来了。\"他推了她一把，\"赶紧走，被抓住可别怪我没提醒。\"
戴瑶踉跄着往回跑，直到转过弯才敢回头。
阿虫正站在原地，背对着她举起手腕——那里有个黑色的通讯器，幽绿的光在他手背上跳动，和探测器里显示的阿幽组织波频完全一致。
\"他在传讯。\"她对着通讯器压低声音，\"许殇，主控室的热源是不是少了一个？\"
\"现在剩两个。\"许殇的声音冷得像冰锥，\"阿虫刚才的位置，正北三十米有个通风口，我现在过去。\"
戴瑶躲在废弃的机甲残骸后面，看着阿虫的背影消失在基地深处。
探测器在她掌心发烫，能量波动的源头越来越清晰，像块烧红的铁，正往基地核心仓库的方向坠。
她摸了摸腰间的微型炸弹——那是军演时许殇用电磁雷改装的，专门用来干扰电子设备。
\"许殇，我需要五分钟。\"她打开探测器的定位功能，红色光点在仓库区不停闪烁，\"密钥碎片在那，我能感觉到。\"
\"两分钟后制造混乱。\"许殇的呼吸声突然粗重，通讯器里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主控室的加密系统用了地府的锁魂术，我破不开。
但...他们在销毁数据。\"
戴瑶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解下维修箱，里面装着探测器、炸弹，还有许殇给她的玄铁匕首。
指尖触到匕首的瞬间，鬼纹在她手腕上浮现——那是许殇用鬼力烙下的契约，关键时能护她一命。
\"用干扰装置。\"她突然想起什么，\"军演时阿鹰说过，每个废弃基地都有备用的声波干扰器，用来模拟敌方电子攻击。
位置应该在...\"
\"仓库区b2层，通风管道第三个分叉口。\"许殇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你上个月翻后勤部档案时，我在你肩膀上看的。\"
戴瑶也笑了。
她猫着腰绕过巡逻队的影子，在仓库区的防火门后停下。
门把手上缠着蛛丝，却有新鲜的擦痕——阿幽的人刚来过。
她摸出微型炸弹，贴在门框上，又调整探测器的频率，让它和干扰器的波频同步。
\"三、二、一。\"她按下引爆键。
整座基地的灯光瞬间熄灭。
警报声撕裂空气，戴瑶听见巡逻队的喊叫声，还有许殇在通讯器里低笑：\"干得漂亮。\"她借着黑暗摸进仓库，探测器的红光在角落的金属箱上凝成一个点——那箱子表面刻着地府的镇鬼纹，锁孔里插着半枚青铜钥匙，正随着她的靠近发出嗡鸣。
\"找到了！\"她抓起钥匙，转身时却撞翻了堆叠的木箱。
噪音在黑暗里被放大，她听见脚步声逼近，是巡逻队的探照灯扫过来了。
\"戴瑶！\"许殇的声音带着破空声，玄铁枪突然穿透窗户扎进她脚边，枪杆上缠着根鬼气凝成的绳索，\"抓住！\"
她扑过去攥紧绳索，被许殇猛地拽上通风管道。
下方传来枪响，子弹擦着她的脚踝飞过，在金属管壁上溅出火星。
许殇的手臂圈住她的腰，鬼力裹着两人在管道里疾驰，直到听见主控室的电子音响起：\"数据销毁程序终止。\"
\"通讯员。\"许殇突然停住。
他指了指管道下方的牢笼，里面蜷着个穿联盟制服的女人，手腕上的通讯器被扯得只剩半截，\"阿幽的人在拷问她。\"
戴瑶摸出匕首割断铁栏。
女人抬起头，脸上的血已经结痂，看见戴瑶时突然瞪大眼睛：\"将军...阿风将军要调主力去...去碎星带！
那是陷阱！\"
许殇的鬼力裹住她的伤口，血立刻止住了。
戴瑶把密钥塞进女人手里：\"拿着这个，去最近的通讯站，把消息传给阿美。\"她转头看向许殇，\"我们得去指挥中枢。\"
撤离时，晨雾已经散了。
戴瑶站在基地外的小山坡上，看着许殇把玄铁枪扛在肩上。
她的终端在震动，刚上传的密钥数据里，有一条加密信息正闪烁着红光——发件人是阿幽，收件人备注是\"阿风\"。
\"他被误导了。\"戴瑶的指尖抵着终端屏幕，\"阿幽用假情报骗他调动部队，碎星带的虫洞根本不是补给点，是他们设的包围圈。\"
许殇的鬼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玄铁枪在脚边投下幽蓝的影子：\"现在去还来得及。\"
戴瑶抬头看他。
远处传来星舰起降的轰鸣，是联盟的巡逻队接到警报赶来了。
她把终端塞进战术腰带，冲他露出个猎人特有的笑，带着点狠劲，也带着点势在必得的亮：\"走。\"
两人转身走向停在山脚的悬浮车时，戴瑶的探测器突然又震了震。
她低头看了眼，能量波动已经消失，只剩密钥碎片在终端里发出温暖的光。
那光里，隐约能看见几个未完全解析的字——\"阿风\"、\"碎星带\"、\"全歼\"。
许殇发动悬浮车的瞬间，戴瑶按下终端的发送键。
信息提示音响起的刹那，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一次，他们要抢在阿幽的计划之前，把真相砸进指挥中枢的心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