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幕被撕开的瞬间，戴瑶后颈的星图突然泛起温热。
她盯着阿虎腰间晃动的青玉佩，那枚刻着玄鸟纹的印章与探测器里账册上的压痕严丝合缝——这是阿虎私调阴兵的铁证。
\"外乡人？\"她勾了勾唇，指尖轻轻叩了叩腕间的探测器，\"阿虎大人，您派去青铜尖塔埋火药的手，算不算是干涉地府祖祠？\"
广场上的魂火猛地一跳。
阿虎的肥肉抖得更厉害了，他挥着长刀的手青筋暴起：\"放屁！
那是为了防止星际海盗......\"
\"防止海盗需要在冰晶柱下埋爆魂弹？\"许殇的锁链突然发出嗡鸣，暗金血雾裹着碎冰簌簌落地。
他往前半步，阴影便罩住了阿虎的脸，\"三百年前你在忘川河截杀鬼使的账，要不要现在算？\"
阿虎的刀尖\"当啷\"砸在青石板上。
他瞳孔里映着许殇锁链上流转的战神纹，喉结滚了两滚，突然扯着嗓子喊：\"都给我上！
玄甲卫听令——\"
\"且慢！\"
一道略带嘶哑的男声撞进剑拔弩张的空气里。
戴瑶偏头，看见阿明正攥着自己的衣袖，指节发白。
这个总在派系间打圆场的中间派首领，此刻额角沁着冷汗，却硬是往前挪了三步：\"阿虎，你说他们是外乡人......\"他抬手指向戴瑶后颈的星图，\"可战神印记不会说谎。
三十年前大祭，我替老鬼主捧过供盘，见过战神锁链的光。\"
阿虎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你疯了？他们要是真的......\"
\"要是真的，我们地府就能重立轮回碑！\"人群里突然有人喊。
戴瑶看见阿花挤到最前面，布帕攥成一团，\"我家阿弟的魂灯灭了三年，要不是轮回碑坏了，他早该投生了！\"
\"对！\"老鬼修颤巍巍举起拐杖，\"我孙子在阴阳道迷了路，要不是战神锁链能开道......\"
阿虎的玄甲卫们面面相觑，握着刀的手慢慢垂了下去。
戴瑶注意到其中一个年轻鬼将的指尖在发抖——那是她前日在藏兵洞见过的，当时他正往爆魂弹上贴封条。
\"够了！\"阿虎突然抽出腰间短刃，寒光直逼阿明咽喉，\"你以为他们真会帮我们？
等拿完宝藏，第一个屠的就是你们这些蠢鬼！\"
\"那要看宝藏值不值得他们屠。\"
清冽的女声混着探测器启动的轻响。
戴瑶按下投影键，青铜尖塔的全息影像在两人中间升起，冰晶柱上流转的蓝光映得阿虎瞳孔发颤：\"这是能修复轮回碑的星陨冰晶，能让阴兵铠甲硬三倍的玄铁矿脉，还有......\"她顿了顿，\"能解你当年中了忘川蝮蛇毒的独门药方。\"
阿虎的短刃\"当\"地掉在地上。
他望着冰晶柱上若隐若现的药方，喉结动了动，突然扭头瞪向人群：\"你们信她？
一个星际猎人会平白无故......\"
\"因为我要的不是地府的东西。\"戴瑶打断他，探测器的光映得她眼尾发亮，\"我要的是星际联盟的悬赏——谁能修复轮回碑，就能拿到整个冥河星系的开采权。\"她勾唇笑了笑，\"而许殇要的，是你们的承认。\"
许殇的锁链突然缠上戴瑶的手腕，温度透过手套渗进来。
她侧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褪了些，像被月光漫过的深潭。
阿明趁机拽住阿虎的胳膊：\"阿虎，你当年说要护着地府，现在......\"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现在有机会让地府站到星际面前，不是挺好？\"
广场陷入死寂。
只有阿黑还在玄甲鬼将手里挣扎，他的黑鳞徽章在魂火下泛着冷光，像块淬了毒的玉。
\"咳。\"
一声轻咳从人群后方传来。
戴瑶抬眼，看见阿贤挤到了最前排。
这个总被质疑能力的解读专家，此刻抱着一摞泛黄的古籍，指节捏得发白。
他的目光扫过戴瑶的探测器，又扫过许殇的锁链，喉结动了动，终于开口：\"关于那座青铜尖塔的秘密......\"
阿虎猛地转头，眼里的凶光却在触到阿贤怀里古籍时顿了顿。
戴瑶注意到他的玄甲卫们悄悄往后退了半步，连握着刀的手都松了些。
风卷着雾从广场边缘掠过，卷走了阿黑最后一声闷哼。
戴瑶摸了摸后颈发烫的星图，突然听见许殇在她耳边低笑：\"看来，我们的麻烦......\"他的锁链轻轻缠上她的腰，\"要变成另一种了。\"
阿贤的手指在古籍封皮上摩挲，封皮右下角，一枚和戴瑶探测器里账册相同的玄鸟印，正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阿贤怀里的古籍被风掀起一页，泛黄纸页发出脆响。
他喉结滚动两下，指尖重重按在玄鸟印上：\"这枚印，与三百年前《冥府典》里记载的监军印分毫不差。\"他抬头时眼眶发红，声音却比以往任何一次解读都清晰，\"青铜尖塔里的星陨冰晶，根本不是什么宝藏——那是当年战神为修复轮回碑设的引。\"
广场上的窃窃私语突然断了线。
阿明立刻上前一步，玄色官袍被风卷起一角：\"我记得老鬼主说过，轮回碑裂的时候，天际坠下过蓝光。\"他指向戴瑶投影里的冰晶柱，\"和这光色一样！\"
\"放屁！\"阿虎的玄甲在魂火下泛着冷光，他肥硕的拳头砸在青石板上，\"你个只会翻旧纸堆的酸鬼懂什么——\"
\"我懂你藏在藏兵洞的爆魂弹数量。\"阿贤突然翻开另一页古籍，纸页上密密麻麻的阴文映着投影蓝光，\"《卫戍志》载，每百年阴兵换甲，需爆魂弹三百六十枚。\"他抬眼直视阿虎，\"可上个月我替你清点时，库房里有一千二百枚。\"
人群中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个前日在藏兵洞贴封条的年轻鬼将突然踉跄两步，刀当啷掉在地上：\"大人...您说多备些是防星际海盗...\"
\"防海盗需要把爆魂弹埋在轮回碑引下？\"戴瑶的探测器突然发出轻鸣，她垂眸扫过数据，唇角勾起冷弧，\"探测显示，冰晶柱下方十米处有十七处爆魂弹埋设点——刚好能炸碎整座尖塔。\"
阿虎的脸瞬间白过魂火。
他突然暴喝一声，短刃破空而来，目标却不是戴瑶，而是许殇咽喉！
\"小心！\"戴瑶本能要扑过去，却被一道暗金锁链缠住腰肢扯回。
许殇甚至没回头，只是抬手轻挥，锁链如活物般窜出，\"叮\"地缠住阿虎的短刃。
血雾裹着碎冰簌簌落下，阿虎的玄甲竟被锁链划出半指深的裂痕。
\"你敢伤她？\"许殇的声音像浸了千年寒冰，他转身时锁链在掌心绞出暗金漩涡，\"三百年前截杀鬼使，百年前私调阴兵，上个月埋爆魂弹——\"锁链突然缠住阿虎手腕，用力一拽，将他整个人甩到青石板上，\"你护的从来不是地府，是你藏在忘川河底的玄铁赃！\"
阿虎的玄甲裂开数道缝隙，他瞪着许殇锁链上流转的战神纹，突然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就算你是战神又怎样？
轮回碑碎了三百年，星际人早忘了我们！
等他们拿了冰晶，谁还管我们这些鬼——\"
\"所以我要的从来不是冰晶。\"戴瑶蹲下来，探测器的冷光映着阿虎扭曲的脸，\"星际联盟悬赏的是'修复轮回碑的人'，不是'拿走冰晶的人'。\"她指腹轻叩投影里的星陨冰晶，\"等轮回碑立起来，地府的阴兵能走阴阳道，鬼修能入轮回，连你们的玄铁矿都能换星际货币——\"她忽然笑了，\"到那时，谁还会当你们是见不得光的鬼？\"
广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最先动的是阿花。
她抹了把眼泪，颤巍巍走到阿虎脚边，捡起他掉落的短刃：\"我阿弟的魂灯要是能亮...我给战神磕三个响头。\"老鬼修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当年我孙子在阴阳道迷路，要不是战神锁链开道...今日我信！\"
玄甲卫们面面相觑，最年轻的那个突然单膝跪地：\"末将愿听战神差遣。\"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最后连阿明都跪了下去。
阿虎的玄甲在地上撞出闷响，他望着满地跪伏的身影，突然泄了气般瘫坐在地：\"我...我错了。\"
戴瑶站起身，后颈的星图烫得厉害。
许殇的锁链不知何时缠上她的手腕，温度透过手套渗进来，像团烧不化的暖玉。
她侧头看他，发现他眼底的暗色早没了踪影，只有月光漫过深潭般的温柔。
\"现在信了？\"她挑眉。
许殇低笑，锁链轻轻晃了晃：\"该信的从来不是我。\"他望着逐渐安静的人群，声音放得很轻，\"是他们终于愿意信，地府值得被看见。\"
风卷着雾从广场边缘掠过，卷走了阿虎最后一声叹息。
戴瑶摸了摸后颈发烫的星图，突然注意到人群后方有个黑影闪了闪——是阿黑？
可玄甲鬼将早把他押走了。
她刚要细看，阿贤抱着古籍挤过来，脸上还沾着激动的泪痕：\"戴小姐，这几页记载了冰晶的引动方法，还有轮回碑的...\"
\"阿贤。\"戴瑶打断他，目光却仍停在广场角落，\"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整理这些。\"她顿了顿，\"地府的夜...好像比平时凉。\"
许殇的锁链突然收紧，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他望着逐渐散去的人群，魂火在他眼底跳动，像藏着未燃尽的暗涌：\"是凉。\"他低哑的声音裹着风钻进她耳里，\"但总会暖起来的。\"
广场上的魂火一盏盏熄灭，最后只剩戴瑶腕间的探测器还亮着幽蓝的光。
某个未被注意的角落，一片黑鳞徽章从瓦缝里滑落，在青石板上滚了两滚，泛着冷光，像颗未引爆的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