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刺破耳膜时，戴瑶的探测仪在掌心烫得发烫。
她踩着融化的金属碎片冲向观察窗，紫雾已经裹住了半个边境星，像条吐信的毒蛇正往星际穹顶的防护层啃噬。
许殇的战纹在通讯器里裂开蛛网般的缝隙，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意：“核心区的冥河能量在逆流，我撑不了三分钟。”
“阿牛！”戴瑶扯开通讯器吼道，“带居民退到穹顶三层，那里有反重力屏障！”
“戴小姐！”阿牛的声音带着哭腔，“老人们不肯走，说这是地府的诅咒，死也要死在故土——”
“告诉他们，我戴瑶接了边境星的委托！”戴瑶扯下腰间的星币卡，“谁现在跟你走，事后每人十万星币！”
通讯器里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阿牛的嘶吼混着跑动声炸响：“都聋了？十万星币够买三艘二手飞船！不想给崽子们攒老婆本了？”
戴瑶转身时，探测仪的红光突然暴涨。
她盯着能源室中央的巨型装置，那些被封在玻璃罐里的食人鱼正疯狂撞击容器，鳞片渗出的黑液顺着供能管爬向核心，像无数条黑色血管。
星河站在装置顶端，溃烂的右手已经和控制中枢融为一体，食人鱼的利齿从他指缝钻出来，在金属表面啃出蜂窝状的孔洞。
“你到底图什么？”戴瑶的光刃劈碎两根供能管，黑液溅在她护腕上发出刺啦声响。
星河抬头，左眼已经被食人鱼的眼珠取代，泛着幽绿的光：“图什么？图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猎人永远不懂——”他溃烂的嘴角咧开，“三百年前，我的祖父在冥河遗迹里救了你们星际议会的议长，结果呢？他们拿走了所有研究资料，把边境星当垃圾场！”
许殇的身影突然破窗而入，战纹裂开的伤口渗出幽蓝鬼火。
他单手掐住戴瑶后颈将人拽到身后，鬼火在指尖凝成锁链，“冥河能量反噬会要了你的命。”
“反正我这条命早该埋在地府里了。”星河的笑声混着骨骼碎裂声，“等核心炸了，冥河之眼会吞了边境星，到时候所有监控都会拍到——是地府战神的力量引发了灾难！”他腐烂的左手猛地拍向控制中枢，“许殇，你以为重获地位就能洗清罪名？这颗星球的血，会永远钉在你棺材板上！”
能源室的地面开始剧烈震动。
戴瑶的探测仪突然发出蜂鸣，全息投影里跳出一串乱码——正是星河植入的自毁代码。
她瞳孔微缩：“这代码在模仿食人鱼的神经脉冲！核心会把黑液当能量吸收，直到撑爆——”
“还剩多久？”许殇的鬼火锁链缠住三根供能管，黑液在火中滋滋蒸发。
“七分钟。”戴瑶指尖在探测仪上翻飞，“但居民疏散需要十分钟，阿光的外交手段根本镇不住——”
“去破解代码。”许殇突然转身，鬼火在两人周围凝成屏障，“我用战神之力稳住核心，你需要什么？”
戴瑶的呼吸顿住。
她见过许殇杀人时的狠戾，见过他被背叛时的阴郁，却第一次在他眼底看见不加掩饰的信任。
探测仪的光刃在掌心流转，她突然笑了：“需要你别死。”
许殇的鬼火屏障突然亮了几分，“我死了，谁给你当免费保镖？”
戴瑶冲向控制中枢时，通讯器里传来阿光的声音：“戴小姐，居民们说除非你亲自保证——”
“告诉他们，我戴瑶以星际遗迹联盟发起人的名义发誓！”她跃上装置顶端，光刃劈开星河腐烂的右手，“如果今天活下来，我自费给边境星建十座能量塔！”
通讯器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阿牛的大嗓门盖过所有人：“都听着！戴小姐连星币卡都甩出来了，这女人抠得连矿洞里的碎晶都要捡，能下血本肯定是真的！走！”
戴瑶的探测仪抵住控制中枢，红光顺着接口窜入代码层。
她看着全息投影里疯狂增殖的自毁程序，突然明白星河的算计——这些代码用的是地府最古老的“血契”逻辑，必须用活人的生命力才能终止。
“许殇！”她回头大喊，“用血契！用你的战神之力当锚点！”
许殇的战纹突然全部裂开，幽蓝鬼火如潮水般涌进核心装置。
食人鱼在玻璃罐里疯狂翻涌，黑液却不再流向供能管，反而被鬼火逼回鳞片。
星河的腐烂右手突然暴长，指甲刺穿戴瑶的护肩，“你以为能赢？冥河之眼已经——”
“闭嘴！”戴瑶反手用光刃刺穿他的手腕，“阿光！疏散进度！”
“还剩三百人在医疗舱！”阿光的声音带着喘息，“他们说要等最后一批药剂——”
“把医疗舱整个搬！”戴瑶的探测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最后一段代码在投影里凝成血字，“许殇！撑住！”
核心装置的震动已经达到临界点，金属支架发出濒死的呻吟。
戴瑶看着血字代码，突然想起许殇曾说过，地府战神的命匣里刻着“以魂为契，以血为引”。
她咬开指尖，鲜血滴在探测仪上：“探测仪，启动终极模式！”
红光骤然暴涨，将戴瑶和控制中枢笼罩。
她看见代码层里，许殇的鬼火正和自毁程序厮杀，每道鬼火熄灭都会在他战纹上留下新的裂痕。
戴瑶的血渗入代码，探测仪的残能突然活了过来，像条银蛇般窜入血字代码，开始疯狂改写。
“还有三十秒！”许殇的声音带着破碎的沙哑。
戴瑶的额头渗出冷汗。
最后一段代码是星河的意识烙印，每改一个字符都像在割他的肉。
她能听见星河的尖叫混在警报声里，能看见他腐烂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
探测仪的银蛇突然缠住血字，戴瑶咬牙按下确认键——
“轰！”
核心装置的震动戛然而止。
食人鱼的黑液全部凝固在供能管里，像一串黑色珍珠。
许殇的战纹“砰”地裂开，他踉跄着撞向戴瑶，鬼火在两人身周熄灭前，最后护住了她的后颈。
“成功了？”戴瑶接住他，探测仪掉在地上还在发烫。
许殇扯下她护肩上的血布，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品：“成功了。”
能源室的门被撞开，阿牛带着人冲进来，脸上的烟灰都掩不住狂喜：“戴小姐！穹顶外的紫雾散了！居民全撤到安全区了！”
阿光扶着门框喘气，推了推歪掉的眼镜：“星际议会的救援舰队已经到了，他们说要——”
“先给老子十万星币！”阿牛搓着手笑，“我家崽子听说能买飞船，高兴得把锅都摔了！”
戴瑶翻出星币卡抛过去，目光却落在星河身上。
那男人瘫在控制中枢旁，腐烂的右手已经脱落，食人鱼的眼珠正从他眼眶里往外爬。
见她看来，他突然笑了，声音轻得像叹息：“冥河之眼......没散干净......”
戴瑶猛地抬头。
透过观察窗，她看见星际穹顶外，那团紫雾虽然淡了，却在中心凝出个极小的黑点，像只正在闭合却没完全闭上的眼睛。
许殇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战纹裂开的伤口突然渗出一缕黑血。
他低头擦掉血迹，声音低得只有戴瑶能听见：“那是......冥河的印记。”
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
戴瑶的探测仪突然亮起微光，指向那团残留的紫雾。
她握紧许殇的手，掌心能触到他战纹下跳动的鬼火——比任何时候都要灼热。
（就在众人以为危机解除时，那团残留的紫雾里，一滴黑血突然坠向边境星地表。
）
警报声消弭的瞬间，能源室里浮动着劫后余生的喘息。
阿牛的大嗓门还在嚷嚷星币的事，阿光扶着眼镜整理通讯器，戴瑶却敏锐地注意到，瘫在控制中枢旁的星河，腐烂的嘴角竟还勾着半缕笑意。
“许殇。”她捏了捏他掌心，鬼火在两人交握处跳动，“他不对劲。”
许殇的战纹本已闭合的裂痕突然再次渗出幽蓝鬼火，像被什么力量牵引着。
他抬眼时，正看见星河腐烂的左手突然暴起，指甲虽断，却从指缝里挤出一截银色导线，“滋啦”一声插进控制中枢的暗槽。
“咔嚓——”
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从能源室地底传来。
戴瑶的探测仪骤然烫得惊人，红光疯狂旋转，投影里跳出的不再是代码，而是一组机械结构图——核心装置下方竟藏着三层暗格，此刻正被某种力量强行撑开。
“真正的杀招？”星河的声音不再沙哑，反而带着几分癫狂的清亮，“你们拆了表层核心，拆得了冥河熔炉吗？三百年前他们偷走我的研究，今天我要让整个边境星给我的复仇陪葬！”
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暗紫色能量从地缝里喷涌而出。
那能量裹着腐臭的气息，竟将阿牛手中的星币卡腐蚀出一个个小孔。
戴瑶拽着许殇跃到观察窗前，就见能源室正中央的金属板缓缓下沉，露出下方一个直径二十米的机械圆盘。
圆盘边缘刻满地府符文，每一道都在渗出黑红相间的血光，中心位置，九根青铜柱正托着个棱形晶体缓缓升起——那晶体表面流转着和紫雾相同的幽绿，正是冥河之眼的核心。
“这是……”许殇的鬼火锁链突然绷直，锁链末端的鬼火竟被晶体吸走了半分，“冥河熔炉，用来提炼冥河能量的禁忌装置。当年地府覆灭前，最后一任鬼帝用百万鬼修的魂魄祭炼了它。”
戴瑶的探测仪突然发出刺目的银光，投影里浮现出一行血字：【能量等级：毁灭级】。
她咬了咬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余光瞥见星河的腐烂躯体正在快速干瘪，那些原本爬满他全身的食人鱼竟顺着导线钻进了机械圆盘，鳞片上的黑液成了润滑剂，让青铜柱升起的速度更快了。
“他在用命驱动装置。”许殇的战纹全部张开，鬼火如实质般涌出，将戴瑶护在身侧，“熔炉启动需要活祭，他把自己当引信了。”
“那我们就拆了他的引信！”戴瑶的光刃在掌心凝聚，探测仪的红光顺着光刃流转，“探测仪显示，圆盘边缘的符文是锁魂阵，破了它们，熔炉就缺了根基！”
许殇的鬼火锁链瞬间分裂成九道，精准缠住九根青铜柱上的符文。
鬼火灼烧符文的瞬间，整个机械装置发出闷雷般的轰鸣。
星河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他扯着嗓子尖叫：“晚了！熔炉启动倒计时——”
“三！”
“二！”
“一——”
棱形晶体突然迸发出刺目的幽绿光芒。
戴瑶的探测仪在掌心剧烈震颤，她甚至能听见宇宙中某种平衡被打破的脆响。
能源室的观察窗“咔嚓”裂开，紫雾重新裹住边境星，这一次，那团冥河之眼的黑点不仅没闭合，反而随着晶体的升起，在星穹外睁开了一只真正的“眼睛”，瞳孔里翻涌着足以吞噬星球的黑雾。
许殇的鬼火锁链“砰”地断裂，他闷哼一声，战纹里渗出的鬼火都变成了暗红色。
戴瑶扶住他的腰，探测仪的红光却突然指向机械圆盘的最深处——那里，还有一层未被激活的齿轮正在缓缓转动。
“瑶瑶。”许殇低头吻了吻她发顶，鬼火在两人周围重新凝聚成屏障，“这次，换我给你当锚点。”
戴瑶抬头时，正看见机械圆盘完全升起，棱形晶体的幽绿光芒中，浮现出“冥河熔炉”四个滴血的古字。
她握紧光刃，探测仪的银蛇在指尖游走——这一局，她还没输。
而在众人看不见的圆盘最深处，那层未被激活的齿轮终于卡进了最后一个凹槽。
整座能源室的金属都开始扭曲变形，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隔着星穹，将边境星往冥河之眼里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