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四那“后天带人来开锅熬卤”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在干冷的河滩荒地上空投下巨大的阴影。林闲啃着半块窝头,牙齿用力研磨着粗粝的杂粮颗粒,脑子里却像煮沸的油锅,疯狂盘算着如何应对这迫在眉睫的杀局。
把陈老四踢出局?拿什么踢?他和王二愣俩人加一块,还不够老陈一根手指头玩的。
继续忽悠?能忽悠得了一时,一旦老陈带人回来,眼见为实,那泥坑里要是除了浑浊的泥水和烧焦的盐块啥也没有,后果不堪设想!轻则被老陈搜刮干净仅有的几个铜板踢出去,重则那老油条恼羞成怒,给他俩按个“破坏宝地”的罪名,活埋了当肥料都有可能!
跑?往哪儿跑?身无长物,饿得走不动路,跑了任务失败照样被系统精神加物理双重修整!
所有道路似乎都堵死了。林闲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个被他点了把小火苗、烧得半黑半白的盐块上。盐块被王二愣“虔诚”地埋在灰烬和余火中,边缘发出微弱的“噼啪”声,散发出的气味除了焦糊的盐腥,又混合了燃烧枯草、碎木屑产生的呛人烟尘。
烟……
林闲的呼吸猛地一滞!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丧心病狂的计划在绝境中破土而出!
赌!只能赌!而且要赌一把最大的!把陈老四直接绑死在这“古法熏坑”的船(骗局)上!
他用最后的力气几口将窝头塞进肚子,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其实拍掉的是灰),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还在“伺候”盐块火苗的王二愣喊道:
“二愣哥!不够!这点火候不够!焖不出好东西!咱们得给这坑,搞点‘老底子’!”
“老…底子?” 王二愣茫然地抬起头,脸上被烟灰熏得黑一块白一块。
“对!老料子!古法熏坑,最讲究老底子!” 林闲强撑起一股不容置疑的“专家范儿”,指着旁边那个依旧浑浊的泥水坑,“你看那坑,光泡点水还不够!要沤!要焖!最关键是要给它加点‘人味儿’!加加阳气!懂吗?就是烧柴火的烟气!把好东西都煨熟了焖烂了闷进泥巴里!”
王二愣的脑子显然处理不了这么“玄学”的工艺流程,但他精准地抓住了关键词:“烧…柴…火?”
“对!烧!” 林闲一指凉棚角落,那里堆着昨天砍下来的枯芦苇杆和那些朽得千疮百孔的木头废料,“拿这些!堆坑边!绕着坑烧!让浓烟!把这坑围起来!让烟!钻进去!把这坑也当个大灶膛!给它闷透了!”
王二愣得了清晰的指令,执行力瞬间爆表!他立马化身不知疲倦的搬运工,把那些枯败发黑、满是霉斑孔洞的腐坏芦苇杆、朽烂木头,一股脑地往泥水坑边拖拽!动作麻利,效率惊人。很快,在坑边堆砌起了一圈半人高的、散发着浓重腐烂和泥土气息的“柴火堆”。
林闲也挣扎着爬起来,忍着浑身酸痛和饥饿感,亲自动手扒拉着那些腐烂柴禾。他特意挑选最湿、最朽、最容易冒黑烟的垃圾塞在下面和里层。然后,他拿过王二愣的打火石(那玩意儿现在是他计划的关键道具)。
“二愣哥!点!从那边开始!多点几个火头!” 林闲指挥着。
王二愣得令,兴奋地点起火来!干草引燃,塞进潮湿腐坏的柴堆缝隙里。瞬间!
嗤啦——轰!
一股股浓稠得如同墨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烂焦臭气息的黑烟滚滚升腾而起!那根本不是正常的烧柴火烟,而是各种垃圾混合燃烧后的混合毒气!有草木灰烬的呛、有腐烂有机物的腥臊腐臭、有木头闷燃产生的剧烈刺激性焦油味儿!
浓烟迅速弥漫开来,将那个可怜的泥水坑团团笼罩!刺鼻、辛辣、诡异的烟雾无情地钻入坑内浑浊的水体,也直呛林闲和王二愣的口鼻,熏得两人眼泪鼻涕直流,剧烈咳嗽!
林闲却根本不顾这些,他脸上带着一种疯狂的、近乎病态的执拗,眼睛死死盯着那片被熏得仿佛炼狱入口的泥坑!
“烧!使劲烧!给老子把所有的‘精华’都焖进去!” 他嘶吼着,声音在咳嗽中断断续续。他弯腰,捡起几块冰冷的碎石,对着那浓烟深处,狠狠砸了下去!
“噗通!噗通!”
碎石砸入浑浊坑水,激起混着黑灰的泥点。
“不够!二愣!搬石头!往里砸!”
王二愣不明所以,但看到林闲那副拼命的样子,也立刻加入了砸石头的行列。一时间,石头混着燃烧的垃圾块不断投入翻滚的浓烟泥水中,污浊的水花四溅!
整个场面混乱而癫狂!恶臭的浓烟滚滚,将泥坑渲染得像一个正在举行邪恶仪式的祭坛!
在咳嗽和眼睛的灼痛中,林闲意念疯狂冲击着系统面板:
“系统爹!看好了!这是重大仪式性投入!这是深度‘熏闷’改造!这是为了提升坑地产能和品质!”
“给老子算贡献度!把陈老四那老狐狸的狗屁‘增值预期’,狠狠地往坑里摁!”
系统面板:【……检测到目标土地正在进行高强度非自然污染处理(古法焚烧??)…投入物:劣质有机质+无机碎石+高热量+催化气体+主观催化意志???】
【……逻辑运算过载……】
【……能量流混乱……试图匹配……】
【……基于宿主强烈主观意愿……及目标土地正在承受剧烈改造的客观现实……逻辑锁偏向‘存在即证明’法则……】
【……‘有效开垦’贡献度强制提升!……】
【警告!警告!贡献度模型稳定性-1!……】
【任务进度强制更新:0.01\/10亩!】
0.01!
百分之一!整整百分之一!
虽然只是总目标的千分之一!但相对于之前的0.00,整整提升了十倍!而且系统罕见地出现了运算混乱和警告!强行认领了这个疯狂的“熏坑仪式”!
成了!
林闲一屁股瘫软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火烧火燎,眼睛被熏得通红流泪。他看着烟雾缭绕的“古法宝坑”,再看着进度条上那个扎眼的0.01,心头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疯狂后的战栗。
然而,不等他这口气喘匀,更不等那恶臭的浓烟彻底散尽——
哒哒哒……
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人影顶着尚未完全散尽的、带着刺鼻余味的黑烟,踉踉跄跄地冲到了坑边!
竟然是陈老四!
这老狐狸根本没跑多远!或者说,他半路折返了!此刻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帽子都歪了,脸色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吓的,煞白一片!他双手杵着膝盖,剧烈地喘着粗气,眼睛却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坑边尚未熄灭的余烬、满地狼藉的垃圾碎石,以及坑里那浑浊翻滚、仿佛被“开光”过的浑水!
尤其是那股混合了腐臭焦糊、石粉灰烬的、极其独特、极其复杂、极其古拙……甚至带点说不出道不明的“岁月沉淀感”的浓烈气味!
“嘶——!!!” 陈老四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声音拉得又长又颤,“这……这味儿!对上了!对上了!” 他激动得浑身发抖,指着烟雾中若隐若现的坑水,“就是这种‘老灶头’几十年烟熏火燎浸出来的‘老锅巴气’!带着‘焖’出来的土腥咸底!还……还混了点‘石头渣子’的硬倔劲儿!老天爷!你们这是在……在‘唤底’?!在‘烧坑引灵’?!”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小眼睛里全是疯狂的精光,一把抓住瘫在地上的林闲那湿冷的胳膊:“小兄弟!哦不!林小哥!林大师!你们这是懂行的!真正的古法!老陈我眼拙!不识真神啊!”
林闲被陈老四摇得头晕眼花,根本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赌赢了!这老狐狸上钩了!而且咬钩咬得死死的!
陈老四根本不给他缓神的机会,兴奋地原地兜圈:“得亏老子回来看了一眼!本想交代点事!却撞见这真法!天意!天意啊!” 他猛地停下,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肉痛?但更多是决绝!
他从怀里掏摸了半天,掏出一块边缘略整齐些、但同样粗糙的灰白色粗盐块,足有之前那块小的两三倍大!又哆嗦着从自己腰间那个宝贝钱袋子里,抠啊抠啊,抠出两枚油光发亮、明显是铜钱里最好品相的“母钱”!
盐块!铜钱!一股脑塞进林闲怀里!
“拿着!林小哥!大师!这点小意思!务必将这‘唤底’‘续火’的法门……替老陈我看好了!守住这股子‘灵烟’!” 陈老四的表情庄严肃穆得像是在托付传国玉玺,“后天!不!明天!最迟明天傍晚!老陈我必定带齐人手家伙来!” 他犹豫了一下,眼神挣扎片刻,咬牙道:“之前说的四六……是老陈我不识抬举!改!五五!等熬出‘精’,咱们兄弟对半分!”
他重重拍着林闲的肩膀,留下一个“一切拜托,看好宝坑”的凝重眼神,像捧着自己身家性命一样再次钻进了尚未散尽的烟雾中,带着巨大的“顿悟”和“发现”,再次朝着镇子方向狂奔而去!那急切劲儿,比上次更甚!
河滩上,烟雾渐渐稀薄。坑边只剩下瘫软如泥的林闲,和怀里沉甸甸的“卖坑钱”——一大一小两块粗盐和两个擦得锃亮的铜板。空气里那股浓烈、诡异、混杂着焦臭烟熏石粉的“古法坑灵气息”还在顽强地盘旋。
王二愣被烟熏得猛咳嗽,终于把埋在灰烬里的、烧得只剩核桃大小、黑不溜秋的盐块残骸抠了出来。他看着手里硬邦邦、黑乎乎的东西,又闻了闻空气里那股子复杂难言的味道,憨憨地对着林闲说:
“林哥…熏…焖糊了…石头…不香…比臭水坑…还难闻…”
林闲捏着那两块冰凉的盐块和铜钱,感受着它们带来的、带着欺骗和烟尘气息的重量,再听着王二愣那朴实无华的终极鉴定,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推上赌桌中心点的无力感沉沉压了下来。
他抬头看着烟尘散后、依旧浑浊腥臭的烂泥坑,还有面板上那个明晃晃的0.01亩进度。
系统爹,陈老四,王二愣……
这三方,被他用一把火、一堆垃圾、一个惊世谎言捆在了这条“咸鱼号”破船上。
林闲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干涩得像是在摩擦砂纸:
“难闻?……那就对了……要得……就是这个味儿……”
“古法……熏坑……入股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