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芷带着温清离走后,江隅一个人站在原地思考了半晌,晃过神来的时候,全身已经麻木了。
她不在乎被言芷打一拳,她只在乎言芷没说完的话,什么坟头?什么淋雨?什么鬼门关?为什么会有三次?
她都想知道。
这种事去问温清离,肯定会被她一句带过,那就要去问说出这话的人。
江隅说做就做,从温清离房间找手机的过程中,她还找到一样东西,是那本封面看起来很丑的小说。
江隅鬼使神差地翻开了纸张的最后一页,年少时的温清离和现在的字迹还是有很大差别的,她都能想象到那时温清离乖乖坐在课桌上认认真真地写着她的故事。
亦能想象到,纸张最后,温清离是怎样挣扎地写出:「故事结局,江隅复活。」
「故事结局,江隅复活。」
「故事结局……」
应该是温清离用尽了所有办法,走投无路之际才想起了这本书,那么聪明的她,也会开始相信这些看起来就不靠谱的办法。
江隅把那本书珍藏了起来,藏在未来悠悠岁月里,她要细细品味一辈子的。
温清离有她好好保存着她的手机,开机就能用,聊天框里也有很多温清离发来的消息,江隅大致扫了一眼,最早可以追溯到她失踪那天,温清离问她多久回来。
还有很多想她的话,很多她旅行时候的照片,有些都因为时间过长不能看了,有把她当做记事本,还有……很多很多。
江隅看了好久,最近一条消息是停留在她们初遇那天,温清离说:「我找到你了」
「但你忘了我」
「我有点不开心」
江隅能想象到温清离给她发这条消息是揣着怎样的表情,动作,语气,她心头蓦地涌上一股酸楚。
怎么能不心疼呢,怎么能不在乎呢?
江隅吸了吸鼻子,翻出和言芷的聊天框,给她发去一条信息。
「出来 我有点事问你」
「关于你没说完的那些话 我都想听」
言芷不知道在干什么,总之让江隅等了很久,从傍晚等到了深夜,言芷才回了她一句「你想听 我还不想说呢」
「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言芷又没回她了,但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江隅知道是言芷,却不知道是喝醉的言芷。
她一身酒气,不知道是从哪喝的酒,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江隅看到她这副模样,又担心起温清离来,别是这个人又拉着温清离去喝酒了。
“开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言芷好像醉了,说话都有点不利索,但又好像没醉,还能给她指路。
言芷带着江隅来到了一片墓地,说她的坟留在这,说温清离没来参加她的葬礼,不过在傍晚,她自己一个人抱着酒瓶来了这。
言芷说到这没说了,江隅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默默跟在她的后面。
“到了!这就是你江大小姐的墓碑,你看看!多豪华!”
言芷擦了擦墓碑上的灰,不到一年的碑本来也没多少脏,被她这么一擦,江隅更能看清那几个字了。
「温清离之妻 江隅」
“想知道更多吗?”言芷身体微靠在那块冰冷的大理石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江隅也不管她是清醒是醉,只要言芷愿意说,哪怕十分之一是真的,她也愿意听,江隅点了点头,说:“想。”
“今天没下雨,你把外套脱了。”言芷说。
江隅把自己身上的冲锋衣脱了,挂在那块大理石上,她听到言芷笑了声,“我揍你一拳,你听一段故事,怎么样?”
“不然我不解气啊,江隅。”
“好。”江隅答应得迅速,生怕晚一秒言芷就反悔了。
言芷的第一拳落在了江隅的腹部。
她说,温清离第一次发病,是在江唯的车上,也就是她们分别的时候,江隅松开她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还用着一身蛮劲再冲回仓库。
这是江隅做错的第一步,所以要挨一拳。
言芷的第二拳,落在了江隅的锁骨处。
她说,温清离第二次鬼门关,是得知她死了,没了生的念头,准备把自己困在一个她自己编织的梦里,再加上她又一次发病,肉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痛苦折磨得她离死亡越来越近。
言芷也没有感同身受,但她觉得那种痛要比她落在江隅锁骨上的拳头要痛百倍,万倍。
第三拳,落在了江隅的眼角。
“温清离没来参加你的葬礼,后来江阿姨去看你那个好舅舅才知道,她那天去了他那,你那个舅舅被温清离拿棒球棍打了三棍。”
“那天下了雨,她来的时候撑了伞,我猜她是觉得伞挡不住你的碑,索性就和你一起淋雨,可她身体才刚刚好,那一场雨又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江隅,你说你该不该被打?”言芷拿起江隅的外套丢给了她,“我……我不想借着她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这个名号替她说什么话,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但你要问这些事,她肯定不会告诉你这么详细,你问我,就只能得到一顿打,”言芷揉了揉自己的手关节,这一拳一拳下去她的手也有点痛,“我不需要你答应我什么条件,我只希望你以后做事多考虑考虑她。”
“我跟她说,要是你表现不好,我结婚之前都住在我家。”
言芷看着那个眼泪啪嗒啪嗒掉个没停的人,语气软不少,“我不是有意拆散你们,只是你性子还是那么莽撞的话,我很怕以后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所以这几天你们不要见面为好。”
言芷说完,迈着踉跄的步子缓缓走出了那片墓地,只留江隅一个人待在那里。
言芷打的那三拳对她来说本来是不痛不痒的,可,她就是感觉好痛,似乎经历三次生死的是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痛得钻心刺骨的也是她。
是她多好啊。
所以温清离每一次发病,都像那晚,痛得她想解脱吗?
她想温清离了。
她不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