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榜很快就张贴在城墙,围在那一张黄底黑字的告示前的学子几乎挤破了头,就想看见自己的名字。
宋忠贤自然也知道今天是放榜的日子,但宋家可是大家族,自有朝廷的人登门来宣读成绩,没必要跟那些城门口的人挤在一起。
成绩还没送到,府中已然坐满了宾客,宋玉脸上也是淡淡的微笑,手持折扇仪态翩翩。
“虽然我在考场上稍有失误,但都是因为被宋志明那个小杂碎影响了!”
“更何况今年乡试的确难,但那些策论我写不出来,未必旁人就能写出来!唯一能决定是只有四书五经!”
他自诩基本功极为扎实,笃定自己必然会中举。
就在此时,哒哒的马蹄声停在门口,一个皂衣的官府差役捧着卷轴,还没进门就高声道:“恭喜宋公子,第二名亚元!”
厅堂里顿时炸开了锅。
差役气还没喘匀呢,就已经有宾客起身,满脸堆笑,拱手道:“早就听闻御史大人教子有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是啊!想来宋公子这等天纵之才,中举不过是小试牛刀,来日蟾宫折桂、打马游街也未尝不可啊!”
一见有人起头,剩下的人也纷纷谄媚道贺。
宋玉愣了一下,心中立马乐开了花,他摆摆手回应道:“哪里哪里,诸位谬赞。”
话是这样,宋玉还是不免在心底嘀咕:“难不成我真天赋异禀,那些策论也都做对了不成?”
一念及此,他愈发觉得自己是个天才,脸上的笑意更加灿烂。
他向来最重在宋忠贤面前表现自己。
他表面与宋青兄友弟恭,平日里装模作样博取声名,实则每时每刻都在跟宋青争抢未来的家主之位,目前来看优势在他,而经此次科举中榜,他心中更是笃定!
宋玉这样想着,索性大手一挥,立刻有下人给在座的各位宾客都发了赏银。
而后在一群感慨“宋公子真是人品贵重,来日自然飞黄腾达”的赞誉声中,从差役手中接过卷轴殷勤地捧上去先给宋忠贤过目。
坐在高位上的宋忠贤也是满脸骄傲之色,但他到底为官数十载,面上还是一副沉稳之色,一边接过卷轴一边告诫道:“虽已中举,我儿也须知前路更加勤勉。”
他语气虽然是勉励,但不乏有宠溺之意。
然而随着他打开卷轴一看,笑意僵在了脸上。
宋玉还在洋洋得意,他丝毫没察觉父亲的异样。
毕竟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宋玉眯着一条缝凑过去一起看,顿时一愣,旋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宋志明!”
宋玉揉了揉眼睛,赫然看见那张卷轴上,黄纸黑字写着:乡榜第二名宋志明。
后面生辰八字一览无余,甚至连最近传言中自请离开宋家的情况也也在了名字后面,是他无疑!
“怎么可能!?”宋玉失声叫道。
他仓皇地将那张卷轴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除却宋志明这个镶着金边的第二名之外,整个卷轴上再无一人姓宋!
“宋志明上榜了,我……我落榜了?”宋玉愣神许久,才一点点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无疑是重重打了宋忠贤一耳光,他不敢抬头看宋忠贤的神色。
果不其然,宋忠贤捏着卷轴的指节发白,原本和蔼的面色顿时铁青,好半天才挤出几分冷笑,眼神却锐利如刀瞥向宋玉:“好一个第二名。”
宾客们也顿时察觉到气氛不对,他们虽然不敢上前,但有眼尖耳灵的已经拼凑出了个大概,顿时一阵唏嘘,纷纷告退。
临走到门口,还能听到他们交头接耳的叹息声:“原以为宋家二公子颖悟绝伦,没想到居然是个草包!”
“是啊,这么好的资源居然都比不过一个纨绔的大公子,真是丢人。”
“那个大公子也真是一鸣惊人,谁知道居然能荣登乡榜第二呢!谁让人家真有学问呢?这次乡榜据说难得很,啧啧啧,宋家也是没一个有眼力劲的,赶走了麒麟儿啊!”
“小声点,被听到了可没咱们好果子吃!”
听到他们墙头草的话,宋玉的脸色一下子惨白了下来。
下一秒,他就听到宋忠贤当头厉声呵斥:“跪下!”
宋玉被吓得身子一缩,腿一软膝盖重重砸在地上,钻心的痛让他冷汗直冒,他张了张口刚想慌忙请罪,结果“啪”的一声就挨了重重一巴掌。
宋忠贤这一巴掌打得宋玉眼冒金星,脸颊顿时高高肿起,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可饶是如此,宋玉看着盛怒之下脸色铁青的宋忠贤也是不敢有任何反抗,爬上前抓着宋忠贤的裤腿求饶。
“父亲!孩儿平日里钻研学问您也是见过的,您前些日子还夸了孩儿用功,再给孩儿一次机会吧!”
看着宋玉这副没骨气的样子,宋忠贤的面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前厅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后院,苏燕宜一见到跪着痛哭流涕的宋玉,顿时心疼坏了,礼数也顾不得了,上前便将宋玉护在怀里。
她手帕轻轻擦拭着宋玉的脸,下一秒就红了眼眶,抬眸泫然欲泣道:“老爷,您这是做什么?”
跟着一起来的宋玉一进门险些被厅堂的沉闷压得喘不过气,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看向被摔在地上的卷轴,愣了一下,失声叫道:““宋志明?!他哪里来的文章!莫不是买通了考官?”
宋青的一句话顿时像点醒了宋玉一般,后者又恢复了精气神,从自己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踉跄两步,死死按着“宋志明”三个大字,忙跪下看向宋忠贤言辞激切:“父亲明鉴!那个小杂碎分明连《论语》都背得磕磕绊绊,定然是在考场中使了奸计,再不然就像是弟弟说的那样收买了监考官!”
“孩儿的策论您看过的,分明……”
他急怒攻心,连最在意的仪态都顾不上了。
“住口!”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忠贤猛地一拍桌子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