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白得刺眼，沈云秋撑着遮阳伞，和卫明修并肩走在大街上。柏油路面被晒得发软，踩上去微微发黏。
\"这天儿，简直像蒸笼。\"卫明修扯了扯汗湿的衬衫领口，\"早知道该听爸的，等太阳落山再出来。\"
沈云秋用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指着前方：\"到了，就那儿。\"
百货大楼的玻璃橱窗里，几台崭新的\"长城\"牌电扇正摇头晃脑地展示着，金属扇叶旋转时带起的风，把旁边\"夏季特供\"的红纸招牌吹得哗哗作响。
推开玻璃门，冷气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沈云秋长舒一口气，仿佛从沙漠走进了绿洲。
\"同志，看看电扇？\"售货员是个扎马尾辫的姑娘，热情地迎上来，\"新到的落地扇，带定时功能的。\"
卫明修蹲下身，仔细查看标牌：\"额定功率85瓦......\"他转头对妻子低声道，\"比爸妈的那一个省电。\"
沈云秋伸手试了试风速调节钮：\"这个三档的怎么样？白天放客厅，晚上搬回房间里用。\"
\"再买个小的吧。\"卫明修指向柜台另一侧，\"那种台式鸿运扇，给爸妈拿回去用。\"
沈云秋在心里掰着指头算，现在昼夜温差还是很大的，八九点的时候已经很凉爽了，两个孩子晚上不能用电扇，要是他们偷偷吹一晚上就糟糕了，但是再过一段日子，晚上也是很热每个房间就需要买一台。
“先买两台，过一段日子再给爸妈买一台，他们那个旧的给明齐他们两个用。”沈云秋说道。
“行。”只要是家里有钱，沈云秋怎么花他都没有意见。
售货员眼睛一亮：\"您真有眼光！这批鸿运扇是出口转内销的，昨天刚到货。\"她压低声音，\"要外汇券，不过我看您二位......\"
沈云秋会意，从随身小包里摸出广交会发的侨汇券：\"两台一起，能优惠吗？\"
正当售货员开票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卫工！”
回头一看，竟是卫明修的助理王明亮，他手里提着一个大箱子，沈云秋瞧着像是一台收音机。
\"嗯，来逛街呀！\"卫明修点头和他打招呼。
“嫂子，卫工。”王明亮笑得高兴，卫明修已经好多天没有去过研究所，他们这些天心里忐忑，不知道这场博弈的胜利者是谁。
“嗯，你好！你买收音机吗？”
王明亮擦了把汗：\"是呀，我家里那一台报废了，我临时来买台新的。\"他凑近低声道，\"你们买电扇？我朋友在五金部，有内部价格\"
十分钟后，在王明亮朋友的\"特殊关照\"下，两台电扇以八五折成交，还额外赠送了两张\"保修三年\"的红色票据。
\"谢了啊！\"卫明修拍了拍王明亮的肩，\"等我请你喝啤酒！\"
“好。”王明亮眼睛一亮，卫工这是心里有底，他的工作保住了！
提着沉甸甸的电扇箱子走出商场，热浪再次袭来。沈云秋突然在街角停下：
\"等等，去买根冰棍吧。\"
冷饮摊前，两人咬着三分钱一根的红豆冰棍，树荫下的长椅上，卫明修突然笑起来：
\"记得咱俩刚结婚那年夏天吗？\"他指着远处，\"你非要用蒲扇给我扇风，结果把刚买的汽水打翻了......\"
沈云秋也笑了：\"那时候哪敢想，有一天咱们能一次买两台电扇回家。\"
推开院门时，钢琴声戛然而止。卫子月第一个冲出来：
\"爸爸妈妈！你们买什么啦？\"
沈父从葡萄架下站起身，扶了扶老花镜：\"嚯！这么大箱子？\"
当卫明修拆开包装，插上电源，落地扇\"嗡\"地一声转起来时，老爷子正摇着蒲扇从里屋出来，见状一愣：
\"败家子！\"他心里骂着，却忍不住伸手试了试风量，\"不过......这风确实匀乎。\"
卫子月围着台式鸿运扇叽叽喳喳： \"这个能放我屋里吗？\"
\"不行！要放在客厅！\"
“妈，没开箱的那一个你们带到棉花胡同用。”卫明修说道。
“我们不要，晚上睡着一点都不热，要这东西干什么？你们用吧。”常娟说道。
“你们又不是天天来这里吃饭，中午做饭的时候也可以用，要不做一次饭就跟洗个澡一样。”沈云秋说道。
“我们都习惯了，用不着。”常娟拒绝道。
“还有爷爷呢，你们不用，爷爷也要用......”
\"我晚上不用，晚上寒凉，没准吹的我腿疼。\"沈爷爷笑道。
沈云秋累了，不愿意和他们争辩，歪到沙发上休息。
傍晚的院子里，一家人坐在一起纳凉，宋秀的眼睛一直盯着卫子月怀里那个会眨眼的洋娃娃。金发娃娃的蓝眼睛每眨一下，她捏着瓜子的手指就收紧一分。
\"哟，这娃娃可真稀罕。\"她突然夸了一声，然后冲着沈云秋问道，\"得花不少钱吧？\"
卫明国在桌下踢了妻子一脚，却被瞪了回来。卫子月无知无觉，开心地展示：\"大伯母你看！\"她扳动娃娃的手臂，\"还能这样——\"
娃娃突然发出清脆的\"妈妈\"叫声，吓得卫子梅手中的书掉下来。
宋秀的嘴角抽了抽：\"到底是羊城带回来的，咱们这小门小户的，见都没见过。\"
\"宋秀，\"卫明国沉下脸，\"嗑瓜子还堵不住你的嘴？哪来这么多话。\"
\"我这不是夸娃娃好嘛！\"宋秀声音拔高了八度，\"哪像咱们家几个孩子，玩个铁皮青蛙都要攒半年零花钱......\"
“没事，大哥大嫂你们努努力，多挣些钱，聪聪梅梅和鹏鹏自然可以有这些新奇的玩具。小孩子知道什么，不都是大人有能力给他们买什么他们就可以玩什么吗？”
宋秀一噎，她突然转向自己丈夫，\"明国啊，明儿也去给我买块香云纱？就妈身上那种。\"
卫明国额角青筋直跳：\"你上月刚扯的的确良......\"
\"的确良能跟进口料子比？\"宋秀指着林霞衣襟上的暗纹，\"瞧瞧这做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