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弥漫着死亡尘埃和能量焦糊味的控制室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扎进劫后余生的心脏:
“目标…生存…确认。执行…清除…指令。”
那台庞大的“清道夫”机甲,如同从短暂噩梦中惊醒的金属凶兽,独眼传感器中的紫光虽然还带着一丝不稳定的闪烁,却已重新锁定了目标——相拥的陆沉熵和温时绯。巨大的链锯剑发出刺耳的、如同地狱磨盘启动般的“呜呜”声,高速旋转的能量锯齿切割着污浊的空气,带起灼热的恶风,朝着两人悍然劈落!这一次,再无干扰,再无侥幸!
死亡的阴影,比刚才那灭世光柱更近、更冰冷!
“陆哥!”阿杰的嘶吼带着绝望!他和铁砧被刚才的爆炸冲击波震飞,此刻才挣扎着从瓦砾堆里爬起,能量步枪和霰弹枪根本来不及抬起瞄准!
温时绯瞳孔骤缩,身体在陆沉熵怀中猛地绷紧!她想推开他,想凝聚最后的精神力,但身体的极度虚弱和脑海中残留的“方舟”冲击余波让她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动弹不得!
陆沉熵!
就在链锯剑撕裂空气的尖啸即将淹没一切的刹那!
陆沉熵动了!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那是一种烙印在战斗本能深处、超越生死的条件反射!
他抱着温时绯的身体猛地向侧面翻滚!动作快到极限,几乎拖拽出残影!翻滚的瞬间,他用自己的后背,死死地护住了怀中的温时绯!同时,他那条受伤的左臂,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向上格挡!目标,并非那足以斩断合金的链锯剑刃,而是机甲持剑那条相对脆弱的、之前被他魔刃刺伤过的机械手腕关节!
他要用自己的身体,为温时绯争取那万分之一秒的生机!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
嗤——噗!!!
时间仿佛被拉长。
链锯剑狂暴的能量锯齿,狠狠劈在了陆沉熵格挡的左臂臂骨上!
没有金属碰撞的爆鸣!
只有令人牙酸的、血肉和骨骼被高速旋转的利齿瞬间切割、撕裂、粉碎的恐怖声响!
暗红色的血雾混合着细碎的骨渣,如同被捏爆的浆果般猛地炸开!喷溅在温时绯瞬间失焦的瞳孔上,喷溅在布满灰尘和裂痕的地面,喷溅在机甲冰冷的装甲上!
“呃啊——!!!”陆沉熵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压抑到极致的惨嚎!身体如同被高速列车撞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怀中的温时绯也一同被巨大的冲击力带飞!
砰!轰隆!
两人重重砸在后方一堆扭曲的金属管道残骸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温时绯被震得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但她第一时间挣扎着抬起头,看向身前的陆沉熵。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窒息!
陆沉熵的左臂…从肘部以下,消失了!断口处一片血肉模糊的狼藉,白森森的臂骨茬刺破皮肉暴露在空气中,暗红色的鲜血如同失控的水龙头般疯狂喷涌!他整个左肩连同半边胸膛都被恐怖的切割力撕开巨大的伤口,深可见骨!断裂的血管和神经束在伤口边缘抽搐着!他的脸色是死人的灰白,瞳孔因剧痛而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着,每一次抽搐都带出大股大股的鲜血!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急速流逝!
“沉熵——!!!”温时绯的尖叫声撕裂了喉咙,带着灵魂被撕碎的剧痛!她疯了一般扑上去,双手死死按住那恐怖的断臂伤口,试图堵住那汹涌的血泉!温热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鲜血瞬间浸透了她的双手、她的衣服,烫得她浑身发抖!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决堤而下!
“不…不…你不能死…撑住…求你撑住…”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精神力不顾一切地涌出,试图刺激陆沉熵濒临崩溃的生命体征,同时疯狂地在随身的医疗包里翻找强效凝血剂和急救绷带!
“吼——!”那台“清道夫”机甲似乎对未能一击将目标彻底粉碎感到不满,独眼紫光锁定倒地的两人,链锯剑再次抬起,带着粘稠的血肉碎末,准备发动最后的补刀!它那门能量炮的炮口,也开始重新汇聚暗紫色的毁灭光芒!
“畜生!给老子死!!!”阿杰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雄狮!他和铁砧终于从最初的震骇中反应过来!极致的愤怒和目睹陆沉熵惨状的悲痛,瞬间压倒了恐惧!阿杰手中的能量步枪被他扣到了连发极限,刺眼的能量光束如同不要钱般疯狂倾泻在机甲的独眼传感器和之前被陆沉熵刺伤的关节上!
铁砧更是如同发狂的犀牛,怒吼着抱起一块从穹顶掉落的、半人高的沉重混凝土块,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机甲的腿部支撑关节狠狠砸了过去!
铛铛铛!轰!
能量光束在厚重的生物装甲上溅起密集的火花,虽然依旧无法破防,却成功吸引了机甲的注意!铁砧砸出的混凝土块狠狠撞在机甲相对脆弱的膝部液压杆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让庞大的机身猛地一晃!
机甲的链锯剑和能量炮的攻击方向被这突如其来的干扰微微带偏!
轰!滋啦——!
一道粗大的暗紫色能量光束擦着陆沉熵和温时绯的头顶掠过,狠狠轰在后面的金属核心残骸上,炸开一片炽热的电浆!高速旋转的链锯剑则劈在了他们身旁半米外的地面上,犁出一道深深的、冒着青烟的沟壑!
致命的攻击,再次被同伴以命相搏的勇气,险之又险地避开!
“猴子!猴子你他妈死哪去了!带人进来!陆哥不行了!”阿杰一边疯狂开火吸引火力,一边对着通讯器发出泣血般的嘶吼!他知道守在入口的猴子肯定也听到了这里的动静!
控制室内,硝烟、血腥、金属焦糊味和绝望混合在一起。温时绯双手染满陆沉熵滚烫的鲜血,颤抖着将最后一管强效凝血剂注射进他颈侧的血管,又用急救绷带死死捆扎住那恐怖的断臂伤口。血暂时被物理压迫止住了一些,但陆沉熵的生命体征监测器(如果还有的话)上的曲线,一定是在断崖式下跌。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瞳孔彻底涣散,体温在快速流失。
“醒醒…陆沉熵…看着我…别睡…求你别睡…”温时绯的声音带着哭腔,带着精神力的哀求,一遍遍呼唤着他的名字,试图将他的意识从死亡的深渊拉回。她能感觉到,魔刃依旧被他无意识地紧握在仅存的右手中,刀身上的紫电微弱地跳跃着,仿佛也在汲取着主人最后的生命力,透着一股贪婪又诡异的死寂。
就在这时——
嗡…滋…滋啦…
控制室内,那些因为核心超载损毁而彻底熄灭的仪器屏幕,其中一块布满裂纹、覆盖着厚厚灰尘的主控制台屏幕,毫无征兆地闪烁了几下,亮起了一片混乱的雪花噪点!
紧接着,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电流杂音般的声音,竟然从那破旧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带着一种非人的电子质感,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熟悉的、属于温远的温柔与急切:
【小…绯…听…到…吗…】
【数…据…链…接…不稳…定…】
【他…快…不行了…用…我的…力量…】
温时绯猛地抬头,布满血丝和泪水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块闪烁的屏幕!哥哥?!是哥哥残留的意识?!在这个核心被重创、工厂濒临毁灭的时刻,他竟然还在?!
“哥…哥哥?!”温时绯的声音嘶哑颤抖。
【别…管…我…】温远的声音似乎更加急促,【看…控制台…下方…红色…应急…接口…】
【用…你的…手…直接…触碰…】
【连接…工厂…底层…能源…阵列…】
【我…引导…能量…救他…快…没…时间了…】
屏幕上的雪花噪点更加剧烈,温远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温时绯没有丝毫犹豫!对哥哥无条件的信任压倒了一切!她猛地扑到控制台前,不顾上面尖锐的金属毛刺和灰尘,双手疯狂地扒开断裂的线缆和破碎的仪器外壳!很快,在控制台最底部、一个被厚重污垢覆盖的角落,她看到了一个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碗口大小的圆形金属接口!接口周围铭刻着复杂的、早已黯淡的电路纹路!
就是它!
温时绯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沾满陆沉熵鲜血的双手。没有时间去找绝缘工具,没有时间思考后果!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将双手手掌,狠狠按在了那个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应急接口上!
“呃啊——!!!”
一股难以想象的、狂暴到极致的能量洪流,如同千万伏高压电流混合着滚烫的钢水,瞬间从接口处疯狂涌入她的双臂!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撕裂、被灼烧、被强行撑爆!她的身体如同过载的灯泡般瞬间亮起刺目的红光,皮肤下的血管根根凸起,呈现出不正常的灼热亮色!头发在无形的能量场中根根倒竖!
这不是温远哥哥那温和的、带着秩序感的幽蓝能量!这是工厂底层能源阵列残留的、狂暴的、未被净化的原始能量!充满了毁灭性和混乱!温远的意识,只是在引导这股毁灭洪流,试图将其转化为救命的生机!
“温姐!”阿杰看到温时绯身上爆发的恐怖能量光芒和那扭曲痛苦的表情,肝胆俱裂!
温时绯的视野瞬间被一片灼热的白光和撕裂般的剧痛填满!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股狂暴的能量撕碎!但她的双手如同被焊死在接口上,无法挣脱!脑海中,哥哥那微弱到极致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指引着方向:【撑住…小绯…引导它…向…他…】
向陆沉熵!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锚点,死死钉住了温时绯即将崩溃的意识!她无视了身体被撕裂的痛苦,无视了灵魂被灼烧的煎熬,所有的意志力,所有的精神力,所有的求生欲,都化作一个执念——将这股狂暴的能量,引导向那个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男人!
她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倒在地上、气息奄奄的陆沉熵!口中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嘶吼,沾满鲜血的双手死死按在接口上,用尽灵魂的力量,将那股涌入体内的、足以将她瞬间焚毁的狂暴能量洪流,强行引导、转向!
嗡——!!!
一道混合着刺目红光和微弱幽蓝光芒的能量束,如同被驯服的狂暴怒龙,猛地从温时绯按在接口的双手间迸发出来!这道光束没有轰向任何敌人,而是划破弥漫的尘埃,精准地连接到了陆沉熵紧握在右手的那柄魔刃刀柄之上!
滋啦啦——!!!
魔刃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干柴,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不再是之前银蓝与暗紫的交织,而是一种纯粹到令人心悸的、如同恒星核心般的炽白!缠绕其上的紫电被这股庞大的外来能量瞬间吞噬、湮灭!刀身剧烈地震颤着,发出高频的、仿佛要解体的哀鸣!
这股炽白的、狂暴的能量,如同开闸的洪水,顺着魔刃,疯狂涌入陆沉熵濒临崩溃的身体!
“呃啊啊啊——!!!”原本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陆沉熵,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虾!他发出比断臂时更加凄厉的惨嚎!皮肤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蛛网般的、灼热的能量纹路,仿佛身体内部有岩浆在奔流!他那条恐怖的断臂伤口处,喷涌的鲜血瞬间被灼热的能量汽化,发出“嗤嗤”的声响!断裂的骨骼、撕裂的肌肉、破碎的神经…在狂暴能量的冲刷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极其痛苦和诡异的方式扭曲、蠕动、强行弥合!
这根本不是治疗!这是用最狂暴的火焰,强行煅烧、粘合破碎的瓷器!是比死亡更痛苦的“重生”!
“沉熵!”温时绯看到陆沉熵那痛苦到极致的扭曲表情,心如刀绞!但她不能停!一旦停下,能量失控反噬,她和陆沉熵都会瞬间化为灰烬!她只能咬着牙,死死按着接口,忍受着双倍的能量撕裂剧痛,继续引导!
轰!轰!
另一边,阿杰和铁砧的处境岌岌可危!那台“清道夫”机甲彻底被激怒了!它无视了两人如同挠痒痒般的攻击,巨大的链锯剑再次横扫!铁砧躲闪不及,重型霰弹枪被链锯瞬间绞成废铁,整个人被余波狠狠扫飞,撞在远处的控制台残骸上,生死不知!阿杰也被能量炮的余波掀翻,能量步枪脱手飞出!
“清除…阻碍…”机甲冰冷的独眼再次锁定温时绯和正在被“煅烧”的陆沉熵,巨大的链锯剑高高举起,毁灭性的能量炮再次开始充能!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
“操你大爷的!给老子爆!!!”
伴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一道身影如同炮弹般从被撕裂的豁口处冲了进来!是猴子!他浑身浴血,左臂无力地耷拉着,显然是经历了惨烈的战斗才突破进来!他手中赫然抱着一个从工厂外围某个废弃能源站拆下来的、足有半人高的、锈迹斑斑的工业级能量电池!电池外壳上闪烁着危险的不稳定电弧!
猴子没有任何犹豫,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块如同炸弹般的能量电池,狠狠砸向了“清道夫”机甲那条正在充能的能量炮手臂根部!
“不——!”阿杰惊骇欲绝!
轰隆——!!!!
比之前任何一次爆炸都要恐怖数倍的巨响!
那台庞大的“清道夫”机甲,连同猴子和他投掷出的能量电池,瞬间被一团膨胀到极限的、混杂着暗紫能量和工业电弧的恐怖火球彻底吞噬!炽热的光焰和毁灭性的冲击波再次席卷了整个摇摇欲坠的控制室!残存的墙壁和天花板如同酥脆的饼干般大面积坍塌!
“猴子——!!!”阿杰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身体被爆炸的气浪狠狠掀飞,砸进一堆瓦砾中,失去了意识。
控制室彻底变成了炼狱火海和崩塌的坟墓!
在火光的映照下,温时绯依旧死死按着那个红光闪烁的接口,引导着狂暴的能量洪流。连接在她和陆沉熵之间的那道炽白光束,在爆炸的冲击波中剧烈摇曳,却顽强地没有断开。
陆沉熵的身体在能量的疯狂冲刷下,不再剧烈抽搐,而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直。他皮肤下的灼热能量纹路缓缓平复,断臂处那恐怖的伤口,竟然被一层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如同流动金属般的能量物质强行封闭、覆盖!虽然依旧狰狞,但致命的出血被止住了!他灰败的脸上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胸膛开始有了微弱的起伏!魔刃刀身上的炽白光芒也缓缓内敛,刀身似乎变得更加幽暗深邃,表面流淌着如同水银般的奇异光泽,之前那些不祥的紫电彻底消失不见。
温时绯身上的红光也在缓缓消退,涌入体内的狂暴能量似乎暂时达到了某种平衡。她极度透支的精神和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双手无力地从接口上滑落,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在地,陷入了深度的昏迷。连接两人的炽白光束随之消失。
控制室内,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建筑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以及…一个微弱却坚定的心跳声。
陆沉熵,还活着。
灯塔堡垒,指挥中心。
死寂。
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巨大的全息沙盘上,代表旧城区废弃工厂的光点,已经被那个象征“方舟”毁灭打击的、如同黑洞般的暗紫色旋涡标记彻底吞噬。旁边象征着能量等级的读数柱,在达到一个触目惊心的峰值后,缓缓回落,最终停留在代表“湮灭”的深红色区域。
工厂…消失了。
被“方舟”的审判之光,从地图上彻底抹去。
“报告…所有…外部探测信号…消失。工厂坐标…能量反应…归零。”通讯员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巨大的悲痛和难以置信的麻木。
“b7区塌方…人员伤亡…正在统计…”
“‘方舟’信标(七芒星)能量反应回落…但强度…依旧维持在危险阈值…”
“堡垒护盾稳定度…37%…持续下降中…”
坏消息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浪接一浪地拍打着指挥中心内每一个人的神经。绝望如同实质的浓雾,弥漫在每一个角落。连“信标”那高大冰冷的金属身躯,似乎也微微佝偻了一瞬。
陆清漪瘫坐在轮椅上(被小琳紧急推来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身体因为巨大的悲痛和虚弱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死死盯着沙盘上那片代表湮灭的深红,指甲深深陷入轮椅的扶手,指节发白。哥哥…时绯姐…阿杰…铁砧…猴子…他们…都没能逃出来?是她启动的干扰…反而让他们暴露在更精准的打击下?巨大的自责如同毒蛇,噬咬着她的心脏。
小琳紧紧抓着轮椅的把手,眼泪无声地滑落,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信标”的电子义眼死死盯着那片深红,光芒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急速闪烁着复杂的计算和推演。工厂湮灭…目标清除…温远的“钥匙”被摧毁…陆启明赢了?堡垒还能撑多久?三天?五天?在持续的精神污染和随时可能再次降临的“方舟”打击下,这点时间不过是延缓死亡罢了。冰冷的逻辑程序告诉他,该启动最后的“萤火”分散撤离了,放弃堡垒,能逃一个是一个…
就在这时——
嗡…滋啦…
指挥中心主控制台上,一个连接着堡垒内部深层监控网络的、不起眼的备用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亮起了一片模糊扭曲的黑白影像!影像似乎受到了强烈的干扰,画面抖动、布满雪花,但依稀能辨认出是某个布满裂痕和浓烟的室内场景!
紧接着,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带着强烈电流杂音的通讯信号,强行挤进了堡垒几乎瘫痪的通讯频道!
【…灯塔…信标…听…到…吗…】
【…工厂…底层…未…完全…摧毁…】
【…陆沉熵…重创…存活…温时绯…昏迷…】
【…能量…链接…成功…但…代价…巨大…】
【…请求…紧急…医疗…支援…坐标…旧厂区…地下…b层…通道…】
【…重复…请求…支援…】
这声音…带着非人的电子质感…但那种独特的、属于温远的冷静和条理…却穿透了杂音!
“是温远!温远的声音!”一个技术人员失声惊呼!
指挥中心内死寂的空气瞬间被打破!所有人都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块闪烁的屏幕和传出声音的通讯器!
陆清漪猛地捂住嘴,泪水汹涌而出,那是绝处逢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
“信标”的电子义眼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如同黑暗中重新点燃的火炬!他一步跨到主控台前,金属手指在键盘上化为幻影!
“锁定信号来源!加强信号增益!清除干扰!”
“医疗队!立刻组织最精锐的急救小队!带上所有能动用的维生设备和急救药品!”
“阿杰小队最后传回的坐标!地下b层通道!准备‘穿山甲’小型钻探运输车!立刻出发!”
“堡垒所有防御系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吸引财阀和‘方舟’信标的注意力!为救援争取时间!”
一连串冰冷、快速、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疾风骤雨般下达!整个死气沉沉的指挥中心瞬间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般高速运转起来!绝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希望如同微弱的星光,在深渊之底倔强地亮起!
“清漪,”信标转向轮椅上的女孩,声音带着少有的凝重,“我需要你…再次连接‘共鸣’反制阵列…不是为了攻击…而是用你独特的精神频率…尽可能地屏蔽‘方舟’信号对救援区域的探测!像一层…隐形的纱!”
陆清漪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尽管身体依旧虚弱不堪:“我…能做到!”她艰难地抬起手,按在了控制台一个专门为她预留的精神接口上。为了哥哥…为了时绯姐…为了所有还在深渊中挣扎的人…她必须做到!
堡垒如同一只受伤的巨兽,发出了低沉而决绝的咆哮。最后的救援行动,在“方舟”的冰冷注视下,在废墟的死亡阴影中,争分夺秒地展开!
工厂地下,b层通道。
这里比上方的核心控制室更加黑暗、潮湿、压抑。巨大的承重柱支撑着摇摇欲坠的穹顶,破裂的管道滴落着浑浊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机油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阿杰从昏迷中醒来,头痛欲裂,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他挣扎着推开压在身上的半截混凝土板,吐掉嘴里的泥沙和血沫。爆炸的冲击波将他掀飞到了这里,也让他侥幸避开了最致命的坍塌。
“铁砧?猴子?陆哥?温姐?”他嘶哑地呼唤着,声音在空旷死寂的通道里回荡,只有水滴的“滴答”声回应。
没有回应。
巨大的悲痛和恐惧瞬间攫住了他。难道…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了?猴子…那个抱着炸弹冲进去的傻小子…他…阿杰不敢想下去。
就在这时,通道深处,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如同风箱漏气般的喘息声!
阿杰心中一凛,强忍着伤痛,拔出腰间的备用能量手枪,警惕地循着声音摸了过去。转过一个弯角,眼前的情形让他心脏猛地一抽!
在通道尽头一堆扭曲的金属支架下,一个身影被半埋在瓦砾中,正是铁砧!他浑身是血,一条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胸口塌陷下去一大块,显然遭受了重创。但他还活着!那微弱的喘息声正是他发出的!
“铁砧!”阿杰扑过去,小心翼翼地清理他身上的碎石。
“咳…咳咳…杰…杰哥…”铁砧艰难地睁开肿胀的眼睛,声音微弱,“陆…陆哥…他们…”
“他们还活着!”一个带着强烈电子质感、却难掩急切的声音突然在通道的废弃广播喇叭里响起,是温远!“在…前方…五十米…右侧…维修竖井…下方…快…他们…需要…帮助…”
温远?!阿杰又惊又喜!来不及多想,他立刻按照指引,将重伤的铁砧拖到相对安全的角落,简单处理了一下他致命的胸腹伤口,留下一些急救包:“撑住!兄弟!我去找陆哥和温姐!马上回来!”
说完,他咬着牙,拖着同样受伤的身体,朝着温远指示的方向狂奔而去。
五十米外,右侧墙壁上,一个被炸开的、黑黢黢的维修竖井洞口出现在眼前。洞口边缘还残留着灼烧的痕迹和新鲜的裂痕,显然是刚才大爆炸的产物。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奇异的、如同烧灼金属般的能量气息从洞内散发出来。
阿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打开战术手电,光束刺入黑暗。
竖井下方并不深,大约五六米。在光束的照耀下,他看到了两具倒卧的身影。
陆沉熵仰面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碎石。他的左臂…从肘部以下消失,伤口被一层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如同液态金属般的奇异物质覆盖着,不再流血,但看上去依旧触目惊心。他的脸色是失血过多的惨白,但胸膛有着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那柄变得幽暗深邃、表面流淌着水银光泽的魔刃,依旧被他紧紧握在仅存的右手中。
温时绯则侧卧在陆沉熵身边,同样昏迷不醒。她的双手掌心一片焦黑,仿佛被高温灼烧过,身上也有多处擦伤和爆炸造成的伤口。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但比陆沉熵的情况似乎稍好一些。
“陆哥!温姐!”阿杰的声音带着哭腔,连滚带爬地滑下竖井,冲到两人身边。他颤抖着手指探向陆沉熵的颈动脉,感受到那微弱却顽强的搏动时,巨大的狂喜和如释重负让他几乎虚脱!
他还活着!他们都还活着!
“温远!我们找到他们了!都还活着!但伤得很重!”阿杰对着空气嘶喊,他知道温远一定能听到。
“救援…已…出发…坚持…”温远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电流的杂音,显然维持这种状态对他残留的意识也是巨大的负担,“小心…污染…有东西…在靠近…”
污染?阿杰心中一凛,立刻端起能量手枪,警惕地扫视着竖井上方黑黢黢的洞口和四周黑暗的通道。他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血腥和能量的气息中,似乎多了一丝…冰冷的、带着恶意的窥视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等待救援的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阿杰守在两人身边,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用随身携带的急救物品为两人做最简单的处理。他撕开陆沉熵残破的上衣,看到那被液态白光覆盖的断臂伤口,以及身体其他部位同样被白光强行弥合的恐怖创伤,心中充满了震撼和忧虑。这力量…到底是什么?它能救回陆哥的命,但代价呢?
温时绯的双手焦黑一片,阿杰小心翼翼地用清水和消毒纱布清理,发现掌心皮肤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幽蓝光芒在缓缓流动。这显然也是强行引导那股狂暴能量的后果。
就在阿杰的精神紧绷到极限时——
嗡…嗡嗡嗡…
一阵低沉而规律的震动声,由远及近,从头顶的土层深处传来!紧接着,竖井正上方的混凝土顶板开始剧烈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来了!”阿杰心中一喜,是堡垒的钻探车!
轰隆!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坚硬的混凝土顶板被强行钻开!一个闪烁着金属光泽、如同巨大钻头般的锥形车头破土而出,随即是车身!堡垒最先进的“穿山甲”小型钻探运输车,如同钢铁穿山甲般,出现在了竖井之中!
车门打开,几名全副武装、穿着重型防护服、背着大型维生背包的医疗兵迅速跳下。为首一人看到竖井下三人的惨状,尤其是陆沉熵那恐怖的断臂,饶是身经百战也倒吸一口冷气。
“快!生命体征稳定但极度虚弱!立刻注射强心剂和稳定剂!建立静脉通道!小心搬运!尤其是他身上的那些…能量覆盖层!”阿杰语速飞快地交代情况。
医疗兵们训练有素,动作飞快。强效药剂被注入陆沉熵和温时绯的血管,维生设备迅速连接。他们用特制的、带有能量缓冲垫的担架,小心翼翼地将两人抬起,送入运输车内部经过改装、如同小型移动IcU的医疗舱内。
“铁砧!还有一个兄弟在前面通道!”阿杰急忙喊道。
“收到!位置已标记!第二小队去接应!”医疗队长冷静回应。
运输车迅速启动,载着生死不明的陆沉熵和温时绯,以及阿杰,沿着钻探出来的通道,向着灯塔堡垒的方向疾驰而去。在他们身后,崩塌的工厂废墟彻底沉入死寂,只有温远那微弱的意识波动,如同风中残烛,在冰冷的钢铁和数据废墟中,无声地守护着,直到救援的光芒彻底消失在通道尽头。
深渊之底,并非只有绝望。还有用血肉和意志点燃的,微弱却倔强的生命之火。只是这火焰的代价,沉重得让人窒息。陆沉熵残缺的身体,温时绯焦灼的双手,魔刃诡异的蜕变…以及那柄碎裂的飞鸟刻刀…这一切,都预示着更深的旋涡和未知的凶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