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年四月初三·寅时三刻·德胜门
城门洞里的火把噼啪作响,李若链撩开车帘一角。
寅时的雾气里,隐约可见城头\"德胜\"二字泛着青灰,垛口处新架的三眼铳还泛着桐油味——这是上月兵部刚给京营补充的火器。
\"停车!\"城门尉的喝声刺破寂静。
朱启明感觉车身一震,八名持矛军士已围住马车,领头的把总甲胄上还沾着夜露。
李若链摸出曹化淳给的盐引路牌,声音刻意带上了晋中口音:\"这位军爷,俺们是介休范家的运茶车,这是顺天府开的关防文书。\"说着递出文书,袖口滑落半锭银子。
把总用刀鞘挑开车帘,火把光照得朱启明的登山包泛着诡异光泽。\"这麻布包裹装的甚?\"刀刃突然指向鼓囊囊的登山包。
\"军爷明鉴!\"李若链翻身下车,靴底有意碾过把总脚面——这是京营暗语,表示锦衣卫办案,\"都是上等的湖州丝绵,您摸摸这质地。\"顺势将对方手掌按在伪装成布匹的登山包上。
城门尉忽然举着火把凑近:\"范家车队上月刚过,怎地又......\"话音未落,城楼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骑飞驰而至,马上锦衣卫亮出牙牌:\"北镇抚司急令!宣大警讯,即刻放行所有南下车马!\"
李若链瞳孔微缩——那锦衣卫正是他安插在衙门的暗桩。
昨夜安排的调虎离山,此刻方才奏效。
\"放行!\"城门尉不甘地挥手。
马车驶过瓮城时,朱启明瞥见城墙青砖上几道深痕,看断面像是去年陕西流民冲击京城时留下的镐印,砖缝里还卡着半片生锈的锄头。
直到马车驶出德胜门,混入南下的管道,朱启明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两个大男人面对面坐着,挺尴尬的。
朱启明首先打破沉默:“李千户,此行多谢了。”
李若链抱拳:“奉曹公公之命,不敢言谢。”
朱启明望了眼车窗外掠过的树影,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昔年戚少保练兵蓟州,每遇倭寇必身先士卒。李千户久在北镇抚司,可曾见过这般人物?\"
李若链握刀的手微微一动:\"卑职倒听闻过戚帅旧事,如今九边能称虎将的......\"话到此处突然收声,眉峰聚起山峦。
\"听说去年通州卫哗变时,有个锦衣卫单骑入营说服乱兵。\"朱启明指尖轻叩膝头,\"千户可知此人后来如何?\"
李若链瞳孔骤然收缩。那夜他冒死化解兵变之事,除却指挥使无人知晓,眼前这人竟如亲见。喉间发紧道:\"不过尽本分而已。\"
\"本分二字,重逾千钧啊。\"朱启明忽然转开话头,\"当年杨涟左光斗下诏狱时,有个总旗宁肯舍了前程也不肯用刑过甚......\"
李若链猛地抬头,正撞进对方含笑的目光。
天启五年的那个雨夜,他奉命看守诏狱却暗中送药,此事早随阉党覆灭埋入尘埃,此刻却如惊雷炸响耳畔。
漕船上的灯火忽明忽暗,在朱启明脸上投下摇曳光影:\"李千户可知,我朝自洪武开国二百六十余载,每逢危难必有麒麟儿现世?\"
话音未落,船身突然剧烈摇晃。李若链扶住舱壁刚要起身,却见朱启明已闪电般抽出个黑匣子。
当电光撕裂黑暗的刹那,这位锦衣卫千户突然想起幼时私塾先生教的《出师表》——\"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
马车行了约莫大半夜,天色将明未明之际,已到了通州地界,换乘了一艘不起眼的漕船,沿运河南下。
船头插着一面小小的锦衣卫旗帜,按理说,寻常水匪断不敢招惹。
朱启明看着两岸飞速倒退的景物,心中却丝毫不敢放松。
突然,船身猛地一震!
“有水匪!”外面传来锦衣卫校尉的惊呼!
只见七八艘小船从芦苇荡中飞速窜出,船上站满了手持明晃晃刀械的匪徒,一个个凶神恶煞,根本不理会船头的锦衣卫标识!
“他娘的!连锦衣卫的船都敢劫!真是活腻歪了!”李若链怒骂一声,拔出腰刀。
“弟兄们,给老子杀!”
锦衣卫们虽然只有十余人,但个个都是好手,立刻与冲上船来的水匪战作一团。
水匪人多势众,悍不畏死,显然是饿疯了的亡命之徒。
李若链一马当先,刀光闪烁,接连砍翻两名水匪,却也被逼得连连后退。
“保护贵人!”他大吼道。
朱启明眼神一凝,心想装逼的时间到了!
他举起手中那把电击枪,厉声暴喝:"呔,拿命来!"
对着一个正挥刀砍向一名锦衣卫的水匪,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按钮!
“滋滋——啪!”
一道蓝色的电弧闪过,那水匪浑身剧烈抽搐,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手中的钢刀“当啷”一声掉在甲板上。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正在激战的锦衣卫和水匪!
这是什么妖法?
朱启明却不管这些,身形如同鬼魅般在混乱的甲板上穿梭。
左手格挡,右手电击枪瞅准机会便是一下!
“滋滋!”又一个!
“啪!”再一个!
他专挑那些穷凶极恶,或者即将得手的水匪下手。
那电击枪在他手中,简直比任何神兵利器都要可怕!
但凡被那蓝色电弧沾上一点,水匪们便浑身僵直,抽搐倒地,瞬间失去战斗力。
不过短短一两分钟的功夫,甲板上便躺倒了十几个水匪,个个口眼歪斜,身体不停地抖动。
剩下的水匪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妈呀!妖孽!妖孽!扯呼!”
一个看似头目的水匪惊叫一声,第一个跳水开溜。
其余水匪见老大都跑了,那还搞个毛啊,纷纷丢下兵器,狼狈逃窜!
船上,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水匪倒地后无意识的呻吟。
李若链和剩下的几个锦衣卫,个个手持兵器,目瞪口呆地看着朱启明,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有两人还受了不轻的伤。
而这位“贵人”,气定神闲,衣衫整洁,手中那个黑乎乎的“法器”还滋滋作响,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这……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李若链的喉结动了动,看向朱启明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