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运河码头的晨雾尚未散尽,林远望着码头上如蛛网般交错的旧滑轨,眉头紧锁。初代木制滑轨虽能辅助货物短距运输,但面对重载货物时,常出现轨道变形、滑轮卡顿的问题。更关键的是,整套系统依赖人力推拉,效率提升有限。昨夜收到的密报显示,胡文远已从葡萄牙商人处购得简易绞盘技术,正在徽州码头秘密改造。
“掌柜,苏州来的漆器商又在抱怨。”苏婉娘递上信函,信纸被海水浸得发潮,“他们的货物通过滑轨转运时,因震动碎裂率高达三成。”她展开一卷图纸,“这是从西洋商船上描摹的起重装置草图,似乎比我们的滑轮组更精巧。”
林远摩挲着前世记忆中关于港口机械的碎片,突然想起集装箱运输与传送带的原理。他抓起木炭在石板上疾书:“我们要做的不仅是改良吊装,而是构建一套全流程自动化体系。”他的构想如同画卷般展开——铸铁轨道替代木轨,齿轮联动的复式滑轮组,以及能自动分拣货物的“机械臂”雏形。
工坊内,铁匠们将通红的铁水注入特制模具,铸造出带齿纹的铸铁滑轮。林远引入前世的滚珠轴承概念,让工匠在滑轮轴心嵌入青铜滚珠,涂抹由牛油、石墨混合的润滑剂。当改良后的滑轮组首次运转,吱呀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顺滑的转动声。但真正的突破在于“联动系统”——他设计出一组垂直与水平交错的轨道,通过转向齿轮实现货物的自动转向。
“这简直是鬼斧神工!”老船工陈阿三看着木箱沿着轨道自动滑向货船,惊得合不拢嘴。然而,新问题接踵而至:重载货物在轨道末端急停时冲击力过大,常导致箱体破损。林远借鉴古代减震的“簧片”原理,在轨道尽头加装多层牛皮包裹的弹簧木,又在滑轮底部安装可调节的摩擦板,通过杠杆控制滑行速度。
最具颠覆性的创新是“分类转盘”的诞生。林远观察到码头货物分拣耗时冗长,便设计出一个巨大的旋转平台,边缘分布着十二条滑道,每条对应不同的运输路线。转盘中央设置可升降的机械臂,通过人力操控的连杆系统,能精准抓取货物并放置到指定滑道。为防止误判,他还发明了“货物标签识别法”——在木箱上钉入刻有符号的竹牌,分拣员通过识别符号操控机械臂。
当首套自动化运输系统在扬州码头试运行时,整个江南商埠为之震动。满载茶叶的货船靠岸后,吊装设备的铁钩自动探入船舱,将货物吊起并放置到移动平台上。平台沿着交错的铸铁轨道滑动,在经过分类转盘时,机械臂如灵巧的手指般抓取货物,按目的地送入不同滑道。以往需要百人耗时半日的装卸工作,如今仅需二十人、两个时辰便可完成。
但推广过程并非一帆风顺。码头工人对机械臂充满恐惧,传言“铁手会抓人”。林远在码头设立“操作体验馆”,让工人亲自操控杠杆装置,感受机械带来的便利。他还推出“人机协作”模式:机械负责重载搬运,人力专注精细操作,双方按工作量分成。此举不仅化解了抵触情绪,还创造出“轨道调度员”“机械维护师”等新工种。
胡文远得知消息后,不惜重金聘请葡萄牙工匠,试图复制这套系统。然而,他们造出的设备不是齿轮咬合失准,就是轨道承重不足。关键在于林远在设计中暗藏的“加密机关”——轨道接口处采用独特的燕尾榫结构,非天元镖局的特制工具无法拆卸;滑轮组的齿纹间距经过精密计算,模仿者难以掌握精确参数。
三个月后,扬州码头的吞吐量达到往日三倍,运输成本却下降四成。林远站在新建的了望塔上,望着长江入海口方向,心中谋划着更宏大的蓝图。他对苏婉娘说道:“现有的齿轮传动装置,在应对超大型海船货物时,仍显吃力。我在想,或许可以尝试利用水的力量......”
他捡起一根树枝,在沙地上画出设想中的装置:“通过密封的管道和活塞,利用水的压力传递动力,理论上能以较小的人力撬动千斤重物。但这需要解决密封防漏、管道耐压等诸多难题,以目前的工艺恐怕难以实现。”林远的眼神中既有期待,又带着一丝遗憾。
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即便暂时无法实现,我们也可先从其他方面改进。比如设计更轻便坚固的合金材料,优化滑轮组的力学结构。”他当即决定在物流伙计学堂增设“机关巧术”研究小组,召集擅长机械设计与材料工艺的师生,共同探索提升吊装设备性能的新方向。
而此时的胡文远,在得知扬州码头的新变革后,正与葡萄牙商人激烈交谈,试图获取更先进的技术。一场围绕码头自动化技术的较量,在大明的商埠间愈演愈烈,而林远和他的天元镖局,已然站在了这场技术革新的潮头,向着未知的领域继续探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