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闷热的夏夜,蝉鸣在天元镖局的屋檐下此起彼伏。林远盯着案头的诉讼文书,羊皮纸上“专利侵权”四个大字刺得他双眼生疼。这是徽商商会联合十余家作坊递交给应天府的状纸,指控天元镖局的“旋转货架”“双层保温车厢”等运输仓储设备,抄袭了他们所谓的“祖传工艺”。
“简直是颠倒黑白!”马奎猛地拍案而起,震得烛火剧烈摇晃,“这些玩意儿明明是咱们日夜琢磨出来的,胡文远那老匹夫......”
“冷静。”林远抬手示意,目光扫过文书末尾盖着的鲜红官印。自获得“天下第一镖”称号后,镖局的一举一动都被置于放大镜下,而这份诉讼来得蹊跷——所有被指控的技术,皆是在标准化仓储系统建成后推广使用的关键设备。他突然想起半月前,有几个自称“湖州木匠”的人在仓库外围徘徊,当时并未在意,如今想来,竟是早有预谋。
苏婉娘展开连夜整理的证据册,薄茧渐生的指尖划过泛黄的图纸:“掌柜,我们虽有研发记录,但这些文书能否被官府采信尚未可知。更棘手的是,徽商买通了工部的验查官,他们声称明日就会来扬州查封设备。”
夜色渐深,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如铅。林远铺开泛黄的《大明律例》,在“技艺保护”条款处反复摩挲。突然,他目光一亮:“我们忽略了关键一点——这些技术并非单纯的工艺,而是服务于漕运安全与民生的创新。苏婉娘,立刻整理近三年因这些设备减少的货物损耗数据,以及商户增收的明细;刘庆福,安排人保护好工坊图纸,必要时转移至安全据点。”
次日辰时,工部验查官在徽商代表的簇拥下踏入镖局仓库。为首的王主事手持诉讼文书,趾高气扬:“林掌柜,有人状告你镖局抄袭,本官奉命查封涉案设备。若有反抗,便是藐视王法!”
林远不慌不忙呈上装订整齐的案卷,最上方是苏州绸缎庄的感谢信:“王大人,且看这旋转货架,使绸缎损耗率从5%降至1%,每年为商户挽回千两白银损失;双层保温车厢让生鲜运输时效提升三倍,杭州百姓如今能日日吃上活鱼......这些革新皆是为了漕运畅通,何谈抄袭?”
仓库内,搬运工们正有条不紊地操作旋转货架。林远亲自演示设备的精妙之处:“此货架看似简单,实则暗藏机关。齿轮咬合角度经过三十二次改良,既能承重千斤,又能单手轻松转动。敢问徽商可曾展示过类似设计?”
王主事脸色阴晴不定,目光转向胡文远带来的“证人”——几个木匠模样的人结结巴巴地背诵所谓“祖传工艺”,漏洞百出。就在僵持之际,远处传来马蹄声,漕运总督王大人的仪仗队疾驰而来。
“且慢!”王大人手持尚方宝剑,威风凛凛,“圣上听闻此事,特命本官调查。漕运乃国之命脉,天元镖局的革新有功于社稷,岂容随意污蔑?”他扫视众人,目光如炬,“王主事,你若拿不出确凿证据,便是诬告朝廷功臣!”
胡文远见势不妙,立刻转换策略:“大人,即便这些设备确为天元所创,但其未按规矩申请‘匠作文书’,擅自使用亦属违规!”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愣——在大明,重要工艺需向工部备案登记,方可获得保护,而天元镖局此前忙于实务,确实疏忽了这一环节。
林远心中一沉,旋即镇定下来:“胡东家所言极是。但《大明律》亦有规定,利国利民之技,可特事特办。恳请王大人奏明圣上,为这些技术补办公文。”他转向王主事,“烦请大人查验工坊内的原始图纸与试验记录,自可证明研发时间。”
经过三日核查,工部终于承认天元镖局的技术原创性。然而,胡文远并不罢休,他转而在民间煽动舆论:“天元镖局空有虚名,连基本的匠作规矩都不懂,谈何天下第一?”各地小报纷纷跟风,将“专利之争”渲染成镖局仗势欺人的丑闻。
林远深知,这场舆论战比官司更难应对。他连夜召集文人墨客,撰写《革新辩》:“古有鲁班制云梯,今有天元创漕运神器。若事事墨守成规,大明商路何以繁荣?”同时,他邀请商户代表前往镖局参观,亲眼见证设备的运作。苏州的米商老张在参观后,面对众人感慨:“我家粮库用了旋转货架,每年能多存百石粮食,这等好事,为何要被指责?”
半月后,应天府传来消息:圣上恩准天元镖局的技术补办公文,并颁布新规:凡对漕运有重大贡献的创新,可简化登记流程。消息传开,百姓们纷纷称赞朝廷英明,而徽商的阴谋再次落空。
胡文远在徽州得知此事,气得将诉讼文书撕得粉碎。他望着墙上悬挂的西洋望远镜,眼中闪过寒光:“林远,你以为守住了陆上的技术就高枕无忧?海上的较量,才刚刚开始。”他暗中派人联络东瀛工匠,秘密研制新式航海设备,一场更大的技术博弈,正在黑暗中酝酿。
而林远站在新落成的专利文书阁中,抚摸着盖有朱红大印的匠作文书,心中明白,这次危机虽暂时化解,但商战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叫来苏婉娘:“从今日起,所有技术研发必须同步登记备案。另外,密切关注海上运输技术,胡文远绝不会善罢甘休。”
窗外,运河上的船只来来往往,天元镖局的旗帜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这场设备专利之争,不仅让镖局完善了技术保护体系,更让林远深刻认识到:在商业竞争中,智慧与谋略的较量永无止境,唯有未雨绸缪,才能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