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扬州城的青石板,也浇不灭天元镖局内的热烈讨论。林远用狼毫在舆图上重重圈出京杭大运河,笔尖将纸张戳出个小窟窿:“‘极速达’虽在陆路上打响了名号,但水路运输仍是我们的软肋。胡文远把持漕运多年,我们若想真正破局,就得在水上做文章。”
刘庆福展开泛黄的漕运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处水闸与码头:“掌柜的,眼下漕运船多为尖底福船,吃水深、转向慢,过闸时需耗费大量时间。而且每逢枯水期,不少河道根本无法通行。”他顿了顿,指了指图上几处标着红叉的河段,“去年徽州茶商的三船新茶,就因水位不足,在淮安闸口滞留了整整十日。”
马奎捏着新制的四轮马车图纸,若有所思:“我曾见过黄河边上的羊皮筏子,吃水浅、灵活性强。或许我们可以借鉴其原理,改造出适合内河运输的船只?”
苏婉娘拨弄着算盘,算珠碰撞声清脆利落:“改造船只耗费巨大,光是龙骨木料和铁钉,就需纹银万两。但若是成功,运输成本能降低四成。”她将账本推到林远面前,“不过得先解决两个难题——一是如何让船既稳又快,二是怎样应对胡文远在漕运上的垄断。”
林远摩挲着腰间的青铜算盘坠子,目光落在窗外暴涨的运河水:“明日起,我亲自带队去船厂。把扬州、苏州的老船匠都请来,就说天元镖局要悬赏征集‘水上四轮车’的设计。”
三日后,扬州最大的洪记船厂内,二十余名船匠围坐在新搭的木台上。林远将一袋碎银重重拍在案头:“谁能设计出吃水不超过三尺、载货量却能抵两艘福船的平底船,赏银千两!若方案被采纳,还可成为天元镖局的专职船匠,每月俸银五十两。”
老船匠陈阿水吐了口烟袋,布满老茧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林掌柜,不是老汉说丧气话。平底船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吃水浅了,船身不稳,遇上风浪就会侧翻;载货多了,又容易搁浅。”
“所以才请各位老师傅来集思广益。”林远展开一张草图,上面画着底部扁平、两侧加装浮板的船只,“我琢磨着,仿照木筏的结构,用松木做龙骨,两侧绑上中空的桐木浮筒。再在船尾加装可升降的平衡舵,既能控制方向,又能调节吃水深度。”
话音未落,年轻船匠李二柱跳了起来:“这不就是放大版的竹筏?我在漓江撑筏时,就见过渔人用竹子绑成排,轻便又稳当!”
经过七昼夜的争论与修改,首艘试验船“天元一号”终于在船厂下水。这是一艘长两丈、宽六尺的平底船,船底铺着三层交错的榆木板,两侧浮筒用生牛皮紧紧捆扎,船尾的平衡舵由精钢打造,可通过滑轮组自由升降。
林远亲自登上船头,手中握着从现代记忆中复刻的指南针。随着船工将船推入水中,“天元一号”稳稳漂浮在江面,吃水深度果然控制在三尺以内。但当装载了五吨货物后,船身开始剧烈摇晃,左侧浮筒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快!把货物往中间挪!”马奎大声指挥,额头青筋暴起。船工们手忙脚乱地调整货物位置,可船身依旧倾斜。就在众人以为船要翻沉时,林远猛地扳动平衡舵的操纵杆,右侧舵面缓缓下沉,船身奇迹般恢复了平衡。
“成功了!”岸上的船匠们齐声欢呼。但林远盯着微微渗水的船板,眉头紧皱:“浮筒的固定方式不行,遇到激流容易松动。而且船底虽平,在浅滩仍会刮擦。得想个办法……”
正当天元镖局全力改进船只时,胡文远也没闲着。他坐在画舫中,看着手下送来的“天元一号”图纸,翡翠扳指在掌心转得飞快:“林远这小子,居然真敢打漕运的主意。传令下去,让各水闸严格检查过往船只,但凡发现类似平底船,一律扣下!再去散布消息,就说这种怪船是不祥之物,会冲撞河神。”
流言像瘟疫般在码头蔓延。有些迷信的船工甚至在腰间系上红绳,生怕沾染了“妖船”的晦气。但林远不为所动,他带着刘庆福等人日夜泡在船厂,尝试用铁环加固浮筒,在船底加装可拆卸的滑板。
终于,经过三次改良,“天元三号”诞生了。这艘船采用了全新的榫卯结构,浮筒与船身通过铸铁铆钉连接;船底的滑板由坚硬的柏木制成,遇到浅滩时可轻松拆卸;船尾还增设了风帆与手摇桨的双重动力系统。
为了证明新船的可靠性,林远决定亲自押运一批瓷器前往苏州。出发前,他在船头摆上三牲祭品,却不是为了祭祀河神:“今天,我们要用实力打破谣言!”
船队刚驶出扬州港,便遭遇了胡文远在漕运衙门内熟人的刁难,漕运衙门的巡检船拦住去路,为首的千总冷笑:“林掌柜,你这怪模怪样的船,怕是不合规矩吧?”
林远掏出盖着官印的文书:“在下已向工部报备,此船专为内河浅滩设计。若是不信,大可上船查验。”说着,他示意船工将货物清单呈上。
千总翻了翻账本,又扫视了一眼整齐划一的船队,无话可说,最终挥手放行。但船队刚行至镇江,便遇上了狂风暴雨。江面浊浪滔天,普通福船纷纷靠岸避风,唯有“天元三号”凭借扁平的船底和灵活的平衡舵,在浪涛中稳步前行。
更棘手的问题出现在常州段。由于近期干旱,河道水位骤降,多处露出暗礁。前方的商船被迫卸货,用小船分批转运。林远却不慌不忙,下令拆卸船底滑板,调整平衡舵角度。“天元三号”竟如履平地般驶过浅滩,连船底的柏木滑板都未受损。
“快看!那船怎么在泥地上走?”岸边围观的百姓发出惊呼。一些原本迷信流言的船工,眼中也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当船队抵达苏州时,比预定时间提前了整整一日。货主摸着完好无损的瓷器,难以置信:“林掌柜,这船简直是水上的神行太保!以后我的货物,都走你们的平底船!”
消息传回扬州,胡文远气得摔碎了刚沏好的紫砂壶。他的漕运船每次过闸都要排队等候,而天元镖局的平底船却能灵活穿梭于各条河道,甚至能直接驶入一些福船无法到达的小码头。
林远并没有满足于此。他召集众人,在烛光下展开新的计划:“接下来,我们要在每艘船上配备水文图,标注出各处浅滩与暗流。还要训练一批专业的水手,掌握平衡舵的操作技巧。”他看向苏婉娘,“财务上,准备再拨五万两银子,三个月内造出五十艘平底船。”
刘庆福却皱起了眉头:“掌柜的,胡文远绝不会坐视不理。他在漕运衙门人脉极广,怕是会给我们使更多绊子。”
“那就见招拆招。”林远握紧拳头,眼中闪过寒光,“我们不仅要造船,还要在各码头建立自己的水运驿站,提供货物中转、船只维修等服务。胡文远垄断漕运的日子,该到头了。”
与此同时,在胡文远的密室中,一场针对天元镖局水运改革的阴谋正在酝酿。胡文远抚摸着墙上的漕运图,嘴角勾起一抹阴笑:“林远,你以为靠几艘怪船就能撼动我的根基?且让你先得意几日……”窗外,乌云再次聚拢,一场更大的风雨即将降临在河运商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