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进入了一个平稳也忙碌的阶段。
郑忻之和季瑶之间的关系，也不再是纯粹的冰与火，而是多了几分理解和尊重。
尽管争论依然存在，但火药味淡了。
季瑶工作室的灯光常常亮到深夜。
巨大的工作台上铺满了各种物品。
季瑶咬着铅笔，头发随意地用一根木棍挽起，脸上蹭了几道油污，正全神贯注地调试着一个机器。
“瑶姐，十二点半了，还不走吗？”
助手林妍打着哈欠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两杯咖啡。
季瑶头也没抬。
“这个机器的运行有点问题，我再调调。”
林妍把咖啡放在她手边，看着季瑶专注的侧脸和眼下的淡淡青黑，忍不住劝道。
“郑教授那边不是给了技术参数建议吗，要不明天再弄？”
“他的建议是理论，还是得从实际出发。”
季瑶终于停下手，端起咖啡猛灌了一口。
“我还是自己来更放心一点……”
“但这老顽固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他的道理。”
最后一句她说得有点含糊，带着点不情愿的承认。
林妍捕捉到她语气里的微妙变化，俏皮地眨眨眼。
“哟，我们瑶姐这是对郑教授改观了？”
“去去去！”
季瑶脸一热，抓起一块橡皮擦作势要扔。
“干活去！我是对科学低头，不是对他！”
林妍笑着躲开，正要再打趣几句，工作室的玻璃门被轻轻敲响了。
两人同时转头。
只见郑忻之站在门外，走廊的灯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依旧穿着挺拔的白衬衫和西裤，只是领口解开了两颗纽扣，袖口也挽到了小臂，手里提着一个保温袋。
季瑶和林妍都愣住了。
郑忻之推门进来，目光直接落在季瑶身上。
“路过，看到灯还亮着。”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清晰低沉。
他径直走到季瑶的工作台前，把保温袋放在一堆零件旁边，动作自然得仿佛理所应当。
“郑教授？”
季瑶有点懵。
“您……还没走？”
“实验室还有些数据要处理。”
郑忻之简短解释，然后看向她手边那个拆开的机器。
“有问题吗？”
季瑶下意识点头：“嗯，理论值没问题，但实际上……”
“材料和机器装配之间会有些许偏差。”
郑忻之接话道，他俯身凑近工作台，拿起那个小小的部件，仔细看了看。
郑忻之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
清晰明了的指出了问题，直指要害。
季瑶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专注侧脸，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实验室消毒水和雪松味道的味道，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一句话。
一个男人最迷人的地方，在于他解决问题的能力。
“我知道了，谢谢。”
她有些局促。
郑忻之点点头，目光扫过她沾着油污的脸颊和空掉的咖啡杯，最后落在那个保温袋上。
“云吞面。趁热吃。”
说完，他直起身，没有再多停留的意思。
“注意休息。”
他转身离开，动作干脆利落，仿佛真的只是路过。
门关上后，工作室里安静了几秒。
“哇哦……”
林妍率先发出惊叹，凑到保温袋前打开。
“瑶姐，是街角那家超难排队的老字号云吞面，有口福了。”
“哇哦！郑教授居然给你送宵夜？！”
季瑶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面，金黄的面条上卧着饱满的云吞，碧绿的葱花点缀其间，香气扑鼻。
她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暖流，嘴上却硬着。
“……他怕我饿晕了耽误项目进度吧。”
“资本家为了剥削劳动力送来的的糖衣炮弹。”
林妍偷笑：“得了吧瑶姐，你看你耳朵都红透了。”
“郑教授刚才看你那眼神……”
“啧啧，可不像看一个劳动力。”
“闭嘴！吃你的面！”
季瑶恼羞成怒，塞给她一双筷子，自己却盯着那碗面，思绪有点飘。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用最公事公办的语气，做着最让人心绪不宁的事。
———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季瑶去郑忻之办公室看材料。
刚走到郑忻之办公室所在的走廊，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和郑忻之的助理说话。
是刘教授。
“小陈啊，你们郑教授最近和那位季老师合作，挺辛苦的吧？”
刘教授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关切。
“季老师才华是有的，就是想法太跳脱，难为郑教授要给她兜底了。”
小陈有些尴尬地挠头：“刘教授，我们项目进展挺顺利的……”
“顺利就好，顺利就好。”
刘教授拍拍小陈的肩膀，压低了声音，但季瑶站的位置恰好能听见。
“不过啊，你们年轻人也要有点眼力见。那位季老师背景不简单，她父亲季铭教授当年……”
“唉，算了，不提了。总之呢，跟着郑教授好好干，别掺和太多复杂关系。”
小陈听得一头雾水。
季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又是这样。
又是这种意有所指的暗示。
她正想上前，却看到郑忻之办公室的门开了。
郑忻之走了出来，脸色平静，但眼神锐利如刀锋。
他显然也听到了刘教授的话。
“刘教授。”
郑忻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在跟我的学生交流项目经验？”
刘教授吓了一跳，转过身，脸上立刻堆起笑容。
“郑教授！没有没有，就是关心一下项目进展，关心一下……”
“项目进展很顺利，季老师的专业素养和工作态度无可挑剔。”
郑忻之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至于其他，就不劳刘教授费心了。小陈，去实验室把昨天的测试报告整理好给我。”
“是，教授！”
小陈如蒙大赦，赶紧溜了。
刘教授讪讪地：“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郑教授做事向来严谨。”
他目光闪烁了一下，又状似无意地说：“对了，听说张薇教授下个月要回国做访问学者了？你们以前可是我们院的金童玉女啊……”
郑忻之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淬了寒冰。
“刘教授，现在是工作时间。如果没有其他专业上的事情，请回吧。”
他刻意加重了“专业”二字，逐客令下得毫不留情。
刘教授碰了一鼻子灰，干笑两声，悻悻地离开了。
临走前，他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季瑶，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