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博裕带着颜末寻到后院,何婉人都已经住到了后院,自己开辟了一个小院子。
说是一个屋子,其实更像个祠堂。
里面的主屋供着个佛像。
颜博裕带着她,走的不快,目光温和的看着颜末寻:“老夫人她人还不错,就是平日里比较冷淡,平常心,不用紧张。”
颜末寻点头,倒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颜博裕平常都是冷淡的性子,虽然对于刚才她说出来那些话有些好奇,但作为长辈的他也不会多问。
只是觉得这孩子蛮有意思的。
至少比他家的混小子有意思。
进了门,何婉坐在屋里的檀木椅子上,喝着茶,银丝整齐的挽在脑后,穿着做工精细的袄裙,看起来倒像是优雅端庄的大家夫人。
老夫人满头银发,如同一层雪白的霜,赋予她一种独特的尊贵与优雅。
她的脸上已经有了些许皱纹,布满了岁月的印记,从轮廓上,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美丽与风韵。
颜博裕对她总是恭敬居多的,他微微点头,声音和缓:“母亲,这是小寻。”
何婉抬头,眸光依旧沉静,她微微抬了手,声音温婉好听:“坐吧。”
颜末寻依言坐下,何婉抬头,看向颜博裕:“阿裕,你先出去吧,我和小寻说会儿话。”
颜博裕有点惊讶,不为别的,母亲一直都是这般沉静如水的,性格淡漠,不喜尘世。
在颜卿玉死前,何婉顶多是有些冷淡和沉静。
但在颜卿玉死后,何婉仿佛直接对所有的人和事都产生了厌恶之情,她埋头在祠堂,一心礼佛,再也不问家事和世事。
而颜振华,也仿佛默认了这个事情,只吩咐下面的人依照老夫人的话来做。
所以,颜博裕是有些惊讶的,老夫人对待颜末寻的态度简直太温和了,温和的他从来没有见过。
何婉对着最亲近的颜时宜和颜从欢,也没有这个态度。
不过,思绪只在颜博裕脑海中转了一圈,马上就回过神来,微微点头,转身出去了。
何婉动作轻柔优雅,行云流水的泡上了一盏茶,递给了颜末寻。
“尝尝。”
她手指纤细,保养良好的皮肤依旧白皙光滑。
颜末寻结果,品了一口,口中回甘,清香幽远,是上好的茶叶。
这泡茶的手艺,比秦芙更胜一筹。
秦芙自小学习这些东西,泡茶的手艺熟稔又优雅,泡出来的茶水也是能发挥到茶叶的十分,清香芬芳。
在她和哥哥幼时,秦芙没少试图教授他们这些知识。
何婉看她一眼,眉眼带了些笑:“怎么样?”
“好茶。”
何婉又笑笑,这次倒是笑得明显:“比起你母亲泡的呢?”
颜末寻微微一顿,放下茶杯,眉目微垂,声音温和:“自然是您更胜一筹。”
何婉轻笑,给她倒上点:“你哥哥还好吗?”
“托您的福,身体好些了。”
“那便好。”何婉轻声叹息,“有你刘爷爷在身边,我也放心些。”
颜末寻稍微一怔,又点点头。
她能明白何婉为什么这么清楚,其实说起来,她在母亲的嘴里,是听过这个名字的。
秦芙的少女时期,就和何婉相识。
何婉算是她的长辈,但对于这个秦家的有着古典气质的女孩,她还是很有好感的。
后来,颜卿玉与秦芙谈上了恋爱,她倒是很欢喜,但颜振华不是很赞同,但颜卿玉态度出乎意外的强硬,二老也就没再阻止。
后来……
后来是两个人都说错了话,关系也一落千里,但后来也都知了错。
何婉不远千里,来到了那个南方小城,看着她幼小的两个孙儿,她终于是潸然泪下,请求秦芙的原谅。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因为丧子之痛,原本光滑细腻的皮肤多了不少细纹,脸上也多了憔悴和疲惫。
秦芙也就默认了她的照顾,和潜移默化的关心。
如此一来,虽然何婉没再来过这个南方小城,但她却一直和秦芙都有着联系。
而颜末寻,也从秦芙的口中听过不少次,她这个素未谋面的奶奶。
在秦芙的嘴里,何婉是个仪态优雅,淡漠沉静的大家闺秀。
如今,颜末寻也算是见到了真人。
“小寻,我要对你和你哥哥,说句抱歉。”老夫人眼眸中多了些水光,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多了些怀念神色,“这么多年来,我们终究还是对不起你们。”
“但是,有些事情……”
何婉顿了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开口时,语气中已经多了些柔和:“之前的很多时候,我们做了很多错事。”
“小寻,你这次回来,无论你想做什么,我们都不会阻拦你的。”
何婉姿态中多了些毋庸置疑:“这么多年了,有些人该付出相应的代价了。”
颜末寻眸光微垂,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杯子。
何婉是个聪明人,她话里有话。
她和颜振华,都不会去阻拦她查询真相,但,他们手里,是否有关于真相的答案呢?
“您说的,有些我听不太明白。”她抬起头,笑盈盈的,无辜的仿佛一个纯真无邪的少年。
何婉笑了笑,垂下头:“小寻,有些事情,不像表面这么简单,有些人也是。”
“我这三个儿子,好像都不相同,但其实内里,是一样的。”
“小寻,有些事情你放心,我们从来不会放弃。”
她拨动着手里的佛珠,微微含笑的眸子里满是深意,曾经那个名冠京城的何家大小姐,怎么可能只会吃斋念佛。
而那个惊才绝艳的颜振华,又怎么会如此昏庸无道呢?
颜末寻端起茶杯抿一口:“您的茶,总是泡的这样好。”
或许在之前,都是自己的儿子,他们会念旧情,会不舍得。
可这么多年的盲目,也足以让他们彻底心冷。
有些事情,是时候让他大白于天下了。
颜末寻从何婉院子里走出来,看着装潢富丽的老宅别墅,又看了看何婉古雅清秀的院子,垂下眸子轻笑一声。
两位老人,倒是做了个不小的局。
只是不知道局里的人,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坠入层层叠叠的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