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胜连长代表军方据点,郑重邀请陈默和他的团队加入人民解放军。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让习惯了自由行动的陈默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表示需要时间与同伴商议。
帐篷内的空气,因孙德胜连长那番郑重其事的邀请而变得有些凝滞。当陈默将这一切原原本本地转述给沐璇、卢远大叔和方静医生后,预想中的激动或雀跃并没有立刻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和深沉的沉默。
沐璇捧着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米糊,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神却有些飘忽,似乎在消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卢远大叔则停下了咀嚼黑面包的动作,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深思的表情,偶尔会轻轻叹一口气。方静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陈默和其他人身上来回扫视,似乎在评估着这个选择背后所蕴含的利弊。
“加入军队……”良久,还是卢远大叔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确定,“这……这要是放在以前太平盛世,能被部队直接招揽,那可是天大的荣耀啊,祖坟上都得冒青烟。招兵入伍和被直接邀请,那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说明组织对你的能力和品行高度认可。可是……现在这世道……”
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充满了对现实的无奈和清醒的认知:“现在这光景,加入部队,可就不是以前那种捧着铁饭碗,享受荣耀和悠闲了。孙连长他们这些军人,看着威武,有保障,但他们也是冲在最前面的人啊。咱们在据点里,虽然也要参加劳动,但至少是在相对安全的后方,不用每天都面对那些吃人的怪物和丧心病狂的土匪。一旦穿上那身军装,恐怕……就意味着要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最危险的边缘,随时都可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了。”
卢远大叔的话,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他说的是实话。军方据点虽然能提供庇护,但这份庇护并非没有代价。据点内数千甚至上万幸存者的吃喝拉撒,安全保障,医疗救助,哪一样不需要巨大的资源投入?这些资源从哪里来?除了依靠国家灾难前储备的战略物资,更主要的,恐怕还是要靠士兵们冒着生命危险,一次又一次地从危机四伏的城市废墟中搜集回来。
他们亲眼看到过,据点内的士兵,除了负责日常巡逻、守备和训练的人员外,大部分精锐力量,几乎每天都要组织队伍外出执行各种任务——搜寻物资、清理据点周边的感染者、建立前哨观察站,甚至可能还要主动出击,清剿像“鬣狗”那样的武装匪徒组织,以确保据点的长远安全。
这条路,无疑是艰辛和危险的。而他们如果选择加入,就不再是普通的受庇护者,而是需要承担起这份责任和风险的战斗人员。
“是啊,”方静医生也轻声附和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医者特有的冷静和理性,“军队的纪律性和组织性毋庸置疑,但同时也意味着更大的责任和更高的风险。我们现在虽然也时常面临危险,但至少在行动上是自由的,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选择进退。一旦加入军队,很多时候恐怕就身不由己了。军令如山,个人意愿往往需要服从集体利益。不过……”
她话锋一转,眼神中闪过一丝对现实的无奈和对未来的考量:“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我们目前能找到的,唯一一个可以相对稳定地生存下去,并且能为更多人提供帮助的选择了。我们这个小团队,虽然也能勉强自保,但终究是势单力薄,一旦遇到真正无法抵抗的危险,比如大规模的尸潮,或者像‘鬣狗’那样有组织的武装力量,我们的下场……恐怕不会比体育馆那些幸存者好多少。”
方静医生的话,让帐篷内的气氛更加凝重。她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但言语之间,已经流露出对当前困境的清醒认知,以及对军方据点这个“集体”的某种潜在认同。
陈默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众人,等待着他们的想法。这个决定,必须是大家共同做出的,否则,即便勉强加入,未来也可能因为理念不合而产生更大的矛盾。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沐璇,忽然抬起了头。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目光直视着陈默,缓缓开口说道:“我……我想好了。我赞成加入军队。”
她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和肯定。
陈默、卢远大叔和方静医生都有些意外地看向她。在他们印象中,沐璇虽然经历了不少磨难,变得坚强果敢了许多,但骨子里依旧是个爱美、恋家、向往安稳生活的女孩子。他们以为,她可能会更倾向于在据点内找一份相对安全的工作,而不是选择加入充满危险的军队。
沐璇似乎看出了他们眼中的疑惑,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也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卢远大叔,方静医生,你们说的都没错,加入军队确实意味着更大的危险和更多的束缚。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自从末世开始到现在,我们哪一天真正安全过?哪一天不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的?”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之前我们几个人,没有固定的据点,没有充足的物资,更没有强大的后援。每一次外出寻找食物和药品,每一次遭遇感染者或者其他不怀好意的幸存者,我们都像是在钢丝上跳舞,随时都可能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说实话,我真的……真的受够了这种担惊受怕、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她的眼圈微微有些泛红,但语气却异常坚定:“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每天醒来都要担心今天的食物在哪里,担心会不会有怪物突然冲进来。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面对危险的时候,只能依靠我们几个人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去和数倍于我们的敌人或者怪物拼命。那种感觉……太累了,不是身体上的累,是精神上的疲惫,是那种看不到希望的绝望,几乎要把人压垮。”
她转向陈默,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感激,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或许她自己也没意识到。
“陈默,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地保护我们,每次遇到危险,你总是冲在最前面,想尽一切办法带领我们突出重围。”沐璇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我们能活到现在,多亏了你。但是,我也不想再看到你每次都把自己置于险境之中了。我们不能总是依靠你一个人,你也会累,你也会受伤,万一……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们这个小团队,恐怕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陈默被沐璇这番突如其来的、近乎剖白心迹的话语说得微微一愣,脸颊也感到有些发烫。他下意识地避开了沐璇那灼热而真诚的目光,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有些尴尬,也有些……心虚。
确实,正如沐璇所说,自从末世开始以来,他作为团队中唯一的青壮年男性(在遇到卢远大叔和周勇他们之前),几乎承担了所有的战斗和探险任务。他仗着自己比别人多一些的末世知识(主要来源于电影和小说),以及一些在危机中被逼出来的冷静和果敢,确实带领大家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难关。
但他也清楚,自己并非无所不能,更不是什么天选之子。他也有害怕的时候,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有好几次,他都差点死在外面,如果不是运气好,或者沐璇、卢远大叔他们在关键时刻的帮助,他可能早就成了感染者口中的食物,或者……坟头草都两丈高了。
“沐璇……”陈默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沐璇抬手打断了。
“你先听我说完。”沐璇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加入军队,虽然意味着我们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和风险,但至少,我们不再是孤军奋战了。我们会有更强大的战友,更精良的武器,更可靠的后勤保障。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们会和一群训练有素的军人并肩作战,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只能依靠我们几个人去硬拼。这样一来,我们生存下去的几率,反而会大大增加。”
“而且,”沐璇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向往的笑容,“我不想只是躲在安全的角落里,等着别人来保护。我也想……也想像那些军人一样,为守护这个据点,为守护更多像我们一样在末世中挣扎求生的同胞,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即使这份力量很微弱,但至少,我努力过,我战斗过,我没有白白浪费这条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命。”
她说完,目光再次投向陈默,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信任。
卢远大叔和方静医生听完沐璇这番话,也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们不得不承认,沐璇的话,虽然带着一丝年轻人的理想主义,但却也说出了他们心中一直潜藏着的、但又不敢轻易触碰的想法。
“小沐说得对。”良久,卢远大叔率先打破了沉默,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这世道,想要完全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与其提心吊胆地等着危险找上门,不如主动出击,掌握自己的命运。我这条老命虽然不中用了,打打杀杀肯定是不行了,但至少还能干点力所能及的杂活,比如修理一些简单的器械,或者……帮忙做做饭,照顾一下伤员什么的。只要能为据点做点贡献,能让大家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我就心满意足了。”
方静医生也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了温和而坚定的笑容:“我也是这么想的。作为一名医生,我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在体育馆的时候,我看到那么多伤员因为缺医少药而痛苦呻吟,甚至绝望地死去,我心里非常难受,却又无能为力。如果能加入军方据点,凭借我的专业知识,或许能帮助更多的人,挽救更多的生命。这对我来说,比任何个人的安危都更重要。”
她顿了顿,看向陈默和沐璇,语气诚恳地说道:“陈默,小沐,你们还年轻,有能力,有潜力。如果你们选择加入军队,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做出一番成就,也能更好地保护自己。无论你们最终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和卢远大哥都会支持你们。”
帐篷内的气氛,因为沐璇、卢远大叔和方静医生的相继表态,而变得不再那么压抑。一种名为“共识”的东西,在悄然凝聚。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默的身上,等待着他最后的决定。
陈默看着眼前这三个在末世中与他生死与共的同伴,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信任、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他知道,他接下来的选择,将直接关系到他们这个小团队未来的走向,甚至关系到他们每个人的生死存亡。
他并非没有自己的考量。加入军队,固然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风险和责任,但正如沐璇所说,这也能让他们获得更强大的庇护和支持。而且,他手中的那把电磁枪,以及他所掌握的一些电子和编程技术,如果能得到军方的支持和资源倾斜,或许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甚至可能在未来的战斗中,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更何况,孙德胜连长和那位李长空司令员给他的印象都非常好,他们是真正有担当、有能力的军人,值得信任和追随。
心中的那份犹豫和顾虑,在众人的期盼和理性的分析面前,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决断。
他缓缓地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声音平静而有力地说道:“好,既然大家都是这么想的,那……我们就一起加入!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人民解放军的一员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帐篷内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沐璇激动得跳了起来,眼中闪烁着喜悦的泪花。卢远大叔和方静医生也相视而笑,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欣慰。
陈默看着众人脸上的笑容,心中也感到一阵轻松和温暖。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新的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充满了未知和挑战。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有了一群可以并肩作战的战友,还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做出了决定,陈默不再耽搁。他立刻带着沐璇、卢远大叔和方静医生,一起走出了b区三号帐篷,准备去找孙德胜连长,正式表明他们加入军队的意愿。
阳光依旧明媚,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营地里,幸存者们依旧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到处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陈默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久违的、属于集体的温暖和力量,脚步也变得更加坚定和从容。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以及他们这个小团队的命运,都将翻开崭新的一页。
他随便找了一名正在附近巡逻的士兵,简单询问了一下孙德胜连长的位置。那名士兵显然也认识陈默——毕竟,之前陈默他们驾驶着那辆伤痕累累的U8,带着三个同样狼狈不堪的同伴返回据点的场景,给不少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士兵热情地告诉陈默,孙连长刚刚结束了今天的巡查任务,现在应该在营地西侧的临时训练场那边,检查新兵的训练情况。
陈默向那名士兵道了声谢,便带领着沐璇三人,朝着士兵所指的训练场方向走去。
西山据点的临时训练场,其实就是一片在山脚下清理出来的、相对平坦开阔的空地。地上还残留着一些被烧焦的树桩和杂草的痕迹。此刻,训练场上正有数十名穿着军装,但明显还很稚嫩的年轻士兵,在几名老兵的呵斥和指导下,进行着最基础的队列训练和体能训练。虽然他们的动作还不够标准,甚至有些笨拙,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认真和专注。
而在训练场的另一侧,孙德胜连长正和几名军官站在一起,似乎在讨论着什么。他的军帽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那挺拔的身姿和不怒自威的气势,即使隔着老远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陈默走到训练场边缘,对着孙德胜的方向朗声喊道:“孙连长!”
孙德胜闻声转过头,看到是陈默一行人,脸上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陈默同志,你们怎么来了?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不多休息一会儿?”
陈默看着孙德胜那张因为连日操劳而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炯炯有神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敬意。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孙连长,我们……商量好了。我们决定……接受您和司令员的邀请,正式加入人民解放军,希望能为守护这个据点,为保护更多的幸存者,贡献我们的一份力量!”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和坚定。
孙德胜闻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他用力地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声音洪亮地大笑道:“好!好!好!太好了!陈默同志,我代表113旅,代表李司令员,也代表西山据点所有的指战员和幸存者,欢迎你们的加入!有你们的加入,我们如虎添翼啊!”
他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甚至连周围正在训练的士兵和旁边的几名军官,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投来了好奇和善意的目光。
一场新的征程,就此拉开了序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