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明殿的檀香混着新焙的茶气,苏婉儿垂眸盯着案几上那枚染血铜牌,指节在袖中微微发紧。
陈公子被押走前那句\"苏若柔近日总去东宫偏门\"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她捏着铜牌的手心里沁出薄汗——东宫是三皇子赵桓的居所,而先帝遗诏里对这位皇三子的\"性纯良可托\"四字评价,像根细针戳着她的神经。
\"苏伴读?\"方公公的轻声唤回她的神思。
她抬头正撞进赵顼审视的目光里,皇帝斜倚在龙纹软榻上,指尖敲着茶盏边缘,\"方才说要夜巡令牌,可是查到了什么?\"
苏婉儿将铜牌与半枚\"复陈\"玉佩一并推过去,铜锈蹭在明黄案布上,像滴凝固的血:\"陈公子供出苏若柔频繁出入东宫偏门,儿臣想...亲眼看看她在做什么。\"
赵顼的指节顿住,眼尾微挑。
这双曾在夺嫡风波里浸过血的眼睛此刻像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倒映着她的影子:\"夜巡令牌不是玩笑。\"他拾起玉佩对着光,\"复陈...陈家余孽?\"
\"正是。\"苏婉儿喉间发紧,前日在刑部翻查旧案时,她见过陈府灭门卷宗——那是二十年前勾结北狄的铁证。
而苏若柔,那个从小被娇养的嫡女,怎会与这些残党扯上关系?
她压下心底翻涌的疑虑,\"儿臣有'夜视如昼'和新得的'影随心动',能隐住身形。\"
赵顼忽然笑了,却没达眼底。
他抽出腰间玉牌抛给她,玉坠上的九龙纹擦过她手背,带着他体温的凉意:\"戌时三刻前回来。\"末了又补一句,\"若有异动,吹我赐你的凤鸣哨。\"
月亮刚爬上宫墙时,苏婉儿缩在御花园假山洞里。
她攥着夜巡令牌,\"影随心动\"技能发动时,眼前的景物突然变得清晰如昼——连三十步外值夜太监帽檐上的丝线都看得分明。
一更梆子响过,穿湖蓝绣芙蓉裙的身影从长春宫侧门闪出来。
苏若柔今日没戴珠钗,只简单挽了个螺髻,鬓边斜插的茉莉在夜色里泛着惨白的光。
她左右张望两下,提起裙角往冷宫方向疾走,绣鞋碾过青苔,发出细碎的声响。
苏婉儿屏住呼吸跟上去。
冷宫外的朱漆早已剥落,半扇门歪在地上,门楣\"昭宁宫\"三字只剩个\"宁\"字模糊可见。
她贴着断墙溜进去,看见苏若柔正站在坍塌的廊下,与个黑衣男子对峙。
\"北狄的回信呢?\"苏若柔的声音比往日尖细,\"陈公子被抓了,你们说的'保我周全'呢?\"
黑衣男子掀开斗笠,露出半张刀疤脸:\"急什么?\"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北疆军情都在这儿,等选秀结束,北狄三十万大军...\"
\"北疆军情!\"苏婉儿的心跳几乎要撞破喉咙。
她蜷起手指掐进掌心,指甲陷进肉里的痛让她清醒——不能打草惊蛇。
她后退时靴底蹭到块碎砖,\"咔\"的一声轻响。
\"谁?\"刀疤脸突然转身,腰间短刀出鞘的寒光刺痛她眼睛。
苏婉儿猛吸一口气,\"影随心动\"技能自动运转,她的身影在对方视野里淡成一团雾气。
刀疤脸骂了句脏话,提刀往她方才的位置劈来,刀锋擦着她耳际掠过,带起的风掀乱了她的鬓发。
苏若柔拽住他胳膊:\"是野猫!
快走,再晚宫门要关了。\"两人匆匆往偏门方向去了,苏婉儿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中衣全被冷汗浸透。
她摸出袖中凤鸣哨,终究没吹响——证据没拿到,打草惊蛇更麻烦。
次日卯时,承明殿的青砖还沾着夜露。
苏婉儿跪在赵顼脚边,将昨夜听见的一字一句复述完毕,末了掏出用油纸包着的半片碎砖:\"这是从昭宁宫带回来的,上面有北狄火漆印。\"
赵顼的指节捏得泛白,龙袍下的膝盖重重磕在案几上:\"传林侍卫长!\"他声音发哑,\"封锁东宫所有偏门,彻查近三月出入人员。\"又转头对婉儿道,\"去长春宫,盯着苏若柔。\"
长春宫的百合香熏得人发闷。
苏婉儿到时,苏若柔正站在炭盆前,手里攥着半卷纸。
见她进来,苏若柔指尖一颤,纸卷\"啪\"地掉进炭盆,火星\"刺啦\"一声窜起来。
\"姐姐这是做什么?\"苏婉儿快走两步,抄起铜钳夹出未燃尽的纸角。
字迹在焦黑边缘若隐若现:\"北狄使者已联络妥当...兵变...\"她猛地抬头,正撞进苏若柔发红的眼睛里。
\"你...你怎么知道?\"苏若柔后退两步撞翻妆台,胭脂盒滚了一地,\"他们说...说只要我帮忙,就能让我当皇后...\"
\"当皇后?\"苏婉儿捏着纸角的手在抖。
她想起前日在御药房看到的记录——苏若柔每月初一都要去太医院领\"补身汤\"。
此刻望着苏若柔眼底涣散的焦距,她突然想起系统提示里的\"忘忧散\"——那是能让人神志恍惚、易受操控的迷药。
\"陛下,苏伴读求见。\"
赵顼接过纸卷时,窗外突然炸响惊雷。
闪电劈亮殿内,照见他紧绷的下颌线:\"朕待她不薄,为何助纣为虐?\"
苏婉儿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色,轻声道:\"或许...她早已不是她自己。\"
系统提示音在耳畔响起时,她正看见苏若柔被押走的背影——那女子的指尖还沾着炭灰,嘴里喃喃念着\"汤...汤要凉了\"。
雨幕里,太医院的小太监捧着药罐匆匆而过,罐口飘出的白雾里,隐约飘来一丝甜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