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头正毒,金殿的汉白玉地面被晒得发烫,苏婉儿站在丹墀下,能清晰听见自己的鞋跟叩在石阶上的声响。
她今日特意换了双软底绣鞋——方才在偏殿候着时,系统提示【过目不忘(Lv.3)】技能冷却完毕,她便将前日御药房的取药记录在脑中过了三遍,此刻那些数字像刻在玉版上,连药柜第三层左数第七格的铜锁划痕都历历在目。
“带钱典药。”李公公的尖嗓刺破殿内的沉闷。
御药房的钱典药被两个小太监架着踉跄进来,青灰色的官服前襟沾着草屑,额角一道擦伤正渗着血。
他刚跪到殿心,便重重磕了个头,声音发颤:“陛下明鉴,老奴对御药房忠心耿耿,绝无投毒之事!”
赵顼端坐在龙椅上,指尖敲了敲御案:“苏司制说你调换了药囊,可有此事?”
“冤枉!那日是景阳宫的小顺子来取药,老奴按方配的……”钱典药的话尾突然卡住——他瞥见苏婉儿从袖中取出一卷竹帛,那是御药房每日取药的登记册抄本,墨迹未干。
苏婉儿向前半步,竹帛展开时发出清脆的声响:“钱典药,三月十七辰时二刻,你从丙字库第三层左七格取了甘草;辰时三刻,从戊字库第二层右三格取了茯苓。”她的声音像冰锥般利落,“可当日的药方里,甘草该从丙字库第四层取,茯苓该用戊字库第一层的新货——你记错了位置,还是故意换了?”
钱典药的喉结动了动,额上的汗成串往下掉。
苏婉儿注意到他左手小指在地上无意识抠着砖缝——这是方才在偏殿时,她用【察言观色(Lv.2)】技能捕捉到的紧张习惯。
“你当日换下药囊后,在炭房留下半枚茶渍。”她继续道,“马侍卫在炭房梁上找到了你藏起的原药囊,上面还沾着丙字库第三层的樟木香——那层放的是陈甘草,含微毒。”
钱典药突然瘫坐在地,哭腔里带着破音:“是昭容娘娘!她差人送了信来,说老奴儿子在扬州犯了事儿,若不按她说的调换药囊,就要把我儿子发去岭南充军……”
殿内霎时炸开一片议论声。
苏若柔站在东侧嫔妃班首,月白翟衣上的金线被日光刺得晃眼。
她原本攥着的翡翠珠串“啪”地断了线,珠子骨碌碌滚到苏婉儿脚边,像一串碎裂的冰。
“放肆!”她尖声斥道,“本宫何时差人找过你?分明是你贼喊捉贼!”
赵顼的目光扫过来,苏若柔的声音立刻弱了下去。
皇帝指节叩了叩御案,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马侍卫,带两队人去永宁宫,把所有药材和文书都搜来。”
马侍卫领命而去时,苏婉儿注意到他腰间的佩刀在晃动,刀鞘上的云纹擦过她的衣袖——这是他们昨日约好的暗号,暗示“证据确凿”。
她垂眸掩住嘴角的弧度,系统提示音适时在耳边响起:“任务进度+20%,获得【逻辑推演(Lv.1)】技能。”
不过半盏茶的工夫,马侍卫便捧着个红漆木匣返回。
匣中除了几包用黄纸裹着的乌头、钩吻,还有一封未封口的信笺。
苏婉儿瞥见信上“婕妤身边碍事之人”几个字时,赵婕妤正站在西侧,素色宫装外搭着月白披帛,指尖轻轻攥住披帛上的并蒂莲刺绣。
赵顼展开信笺的手微微发颤,墨字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好个苏若柔,朕封你昭容,你倒学会戕害妃嫔了。”他猛地将信拍在御案上,“即日起,永宁宫禁足三月,所有仪驾、月例暂免。待大理寺审明,再行发落!”
苏若柔的膝盖一软,几乎要栽倒在地。
她身后的宫娥想去扶,却被赵顼一个冷眼瞪得缩回了手。
殿内的喧嚣渐弱时,赵婕妤忽然上前两步。
她素白的裙摆扫过满地的翡翠珠,声音轻得像一片云:“陛下……”
赵顼抬眼望她,眉峰微微舒展。
苏婉儿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今早系统新发布的任务:“助力贤德妃嫔,进度10%”。
她垂眸整理袖角,听见殿外的风卷起一片梧桐叶,“唰”地擦过廊柱——这风里,似乎还裹着几分未说尽的话。
赵婕妤素白的裙摆掠过满地翡翠珠时,苏婉儿正垂眸盯着脚边那粒滚到自己鞋尖的珠子。
那珠子凉丝丝的,隔着绣鞋都能触到沁人的寒意——像极了苏若柔方才瞪过来的目光。
“陛下……”赵婕妤的声音比檐角铜铃还轻,却在寂静的殿中荡开一圈涟漪。
苏婉儿抬眼,正看见她眼尾那颗泪痣随着说话的动作微微颤动,月白披帛下的手指还攥着并蒂莲刺绣,指节泛着青白,“婕妤之位自贤妃故去后便空悬着,近日各宫人心浮动……”她顿了顿,目光轻轻扫过苏婉儿,“不如让苏司制暂代掌灯女官之职,守婕妤阁夜灯。一来可安宫闱人心,二来……”她抿了抿唇,“苏司制机敏可靠,亦能替陛下分些琐碎。”
殿内的呼吸声突然轻了几分。
苏婉儿喉间泛起一丝惊意——掌灯女官虽品阶不高,却是能在皇帝夜读时近身奉茶添灯的要职。
赵婕妤这提议,表面是“安抚人心”,实则是把她往离龙案更近的地方送。
她迅速垂眸掩住眼底的波动,余光瞥见龙椅上的赵顼正用拇指摩挲着玉扳指,那是他思考时的惯常动作。
“苏司制破药案有功,朕早有封赏之意。”赵顼忽然开口,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苏婉儿发间那支素银簪——那是他前日微服时见她在首饰摊前驻足,暗中命人送进尚衣局的。
他记得她当时摸着那支簪子说“素净得像雪”,此刻看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倒真像落了雪的青竹,“赵婕妤提议甚好,便依你。”
苏若柔被两个宫娥架着几乎要瘫软在地,听见这话猛地抬头,眼底的嫉恨几乎要烧穿殿内的纱帘。
她喉间发出一声闷哼,却被赵顼冷冽的目光压了回去,只能咬着牙任由宫娥半拖半拽地扶出殿门,裙角扫过门槛时带翻了个铜鹤香炉,火星噼啪溅在青砖上,像极了她碎裂的算计。
“还不谢恩?”李公公的尖嗓适时响起。
苏婉儿这才惊觉自己还愣在原地,忙屈膝跪地,额头几乎要触到冰凉的地面:“谢陛下隆恩,谢婕妤娘娘抬爱。”她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可指尖掐着掌心的疼意却让她清醒——赵婕妤为何突然示好?
是真心赏识,还是另有所图?
“起来吧。”赵顼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温软,“掌灯女官虽小,却要熬得长夜。你素日里总说爱看月亮,倒正好。”
苏婉儿起身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赵婕妤轻轻舒了口气,原本攥着披帛的手也松了,并蒂莲刺绣上的金线在光下闪了闪。
她忽然想起今早系统任务提示里的“助力贤德妃嫔”,看来赵婕妤这一步,既是还她破药案的情,也是在为自己拉拢助力——毕竟在这深宫里,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算计。
傍晚时分,李公公捧着明黄圣旨踏进司制房时,苏婉儿正低头整理新领的宫服。
那圣旨展开时发出沙沙的声响,李公公念到“掌灯女官”时特意提高了声调,窗外的麻雀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撞得竹帘晃了又晃。
“苏掌灯,可要好生当差。”李公公递过圣旨时,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压了压——这是前日她帮李公公找回走丢的小孙子时,两人约好的暗号,意为“放心,老奴替你盯着”。
苏婉儿垂眸应了声“是”,指尖触到圣旨上的玉玺印泥,还带着太阳晒过的温意。
待李公公走后,她对着铜镜换上新制的月白宫装。
衣领处绣着小小的灯穗纹,镜中映出她微扬的嘴角——掌灯女官的职司是夜值婕妤阁,而皇帝近年总爱在深夜去婕妤阁翻查旧档。
这哪里是“暂代”?
分明是赵婕妤替她铺了条接近御案的路。
更妙的是,她前日在御药房发现的那半枚玉佩碎片,刻着“昭”字的边角,正是在婕妤阁的旧烛台底下捡到的——那是先皇后失踪胞妹的信物,也是她身世的关键。
夜深时,婕妤阁的烛火被风卷得忽明忽暗。
苏婉儿坐在案前整理新接手的夜巡记录,狼毫笔在宣纸上划出流畅的墨痕。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像春蚕食叶般细碎:“恭喜宿主完成‘智破迷局’任务,获得高级技能卡【妙笔生花】——可拟百官奏疏如原主口吻,书帝王手谕无破绽。”
她的手指在笔杆上顿了顿,目光亮得像烛芯炸开的灯花。
妙笔生花,这技能简直是为掌灯女官量身定制的——皇帝夜读时若要批注奏疏,她若能代笔,岂不是能更直接地参与朝务?
更重要的是,先皇后胞妹当年失踪前曾替皇帝拟过密诏,或许能从旧手谕里找到线索。
窗外的更漏敲过三更,她合上手头的《东六宫巡查记录》,烛火映得“巡查”二字在纸上游动。
突然,廊下传来小宫女的窃语:“听说过两日陛下要亲自巡东六宫……”话音未落便被同伴捂住了嘴,脚步声渐远,只余风卷着梧桐叶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苏婉儿将记录册轻轻推回案头,指尖抚过“东六宫”三个字。
她知道,这夜风里藏着的,远不止一句未说完的话——或许是皇帝的试探,或许是新的局,更可能是她离真相更近一步的契机。
烛火突然“噼啪”炸响,溅起的火星落在《巡查记录》边缘,将“东六宫”的“六”字烧出个焦黑的小角。
她望着那抹焦痕,嘴角缓缓勾起——这把火,该烧得更旺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