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深入骨髓的冰冷,混合着伤口被污浊海水浸泡带来的麻木刺痛,是苏晚恢复意识后最清晰的感知。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内破碎般的剧痛,提醒着她这具残破身躯所承受的重创。
她艰难地睁开眼,依旧是那片笼罩在惨绿幽光下的昏暗。污浊的海浪拍打着身下的岩石,发出沉闷单调的呜咽。空气中弥漫着硫磺、腐烂金属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空间崩坏后的焦糊味。
“呼…” 她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尝试活动身体。剧痛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让她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晕厥过去。断裂的肋骨,撕裂的肌肉,被混沌死气侵蚀而麻木僵硬的肢体…每一次尝试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
她强行压下痛楚,目光首先投向手边。天剑残骸静静地躺在那里,剑身黯淡,布满裂痕,仿佛一碰就会碎裂。但指尖传来的那一丝微弱却坚韧的温热感,让她心中稍安。剑柄处的血槽内,她滴落的那滴带着金芒的心头精血已然干涸凝固,形成了一道暗金色的血痂,如同一条将残骸与她生命连接起来的脆弱纽带。
就是这丝联系,维系着她最后一点生机,也在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滋养着她破碎的身体和灵魂。
“守护…不绝…” 苏晚在心中默念,守护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却倔强地燃烧着。她开始调动识海中那一点微弱的守护火种。
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干涸龟裂的河床上引水,每一丝灵力的凝聚都伴随着经脉撕裂般的剧痛。混沌死气如同附骨之蛆,盘踞在伤口和经脉之中,顽固地抵抗着守护之力的驱逐。她只能一点一滴地,以水滴石穿的毅力,引导着那微弱的金色光点,去温养最致命的脏腑伤口,去驱散最表层的侵蚀。
时间在这片被遗忘的死域失去了意义。只有海浪的拍击声和远处混沌生物虚影发出的无声尖啸,提醒着时间的流逝。苏晚如同岩石上的一株顽强苔藓,在绝望的环境中,进行着无声的抗争。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日,也可能是数日。
她终于积攒起一丝微弱的力量。指尖凝聚起一点几乎看不见的微光,艰难地按在左臂一道深可见骨、被污染得发黑的伤口上。
“滋…”
微光触及伤口,与盘踞的混沌死气瞬间发生湮灭反应,发出轻微的腐蚀声。剧痛让苏晚身体猛地一颤,冷汗瞬间浸透了残破的衣衫。但她咬着牙,持续输出那微弱的力量。
一缕细微的、带着腥臭的黑气,从伤口边缘被缓缓逼出,随即被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混沌气息同化。伤口周围的青灰色稍稍褪去了一丝,露出了下面翻卷的、苍白的皮肉。虽然依旧狰狞,但至少证明,混沌的侵蚀可以被遏制!
这微小的成功,如同黑暗中的第一缕曙光,给了苏晚巨大的鼓舞。她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近乎虚脱的、却无比坚定的神色。
就在这时——
嗡……
一直静静躺在她手边的天剑残骸,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嗡鸣!剑身之上,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痕边缘,竟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不是之前那种守护的金光,而是一种…更加内敛、更加深邃的暗金色泽,如同沉埋地底的古老金属重新焕发了一丝生机!
同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念,透过那血脉相连的联系,传入苏晚识海:
**“残骸…古阵…共鸣…指引…”**
苏晚心神剧震!她立刻凝神感应。天剑残骸的剑尖,似乎受到某种无形的牵引,极其轻微地、但确实地,指向这片残骸孤岛的深处!指向那些嶙峋的黑色岩石和扭曲断裂的金属巨柱的方向!
“古阵…共鸣?” 苏晚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是了!这片古域残骸,曾经是抵御归墟的前线要塞,必然残留着强大的守护法阵根基!天剑残骸作为曾经的核心钥匙或组成部分,在吸收了苏晚的精血和她持续注入的微弱守护之力后,终于恢复了一丝灵性,感应到了附近可能存在的、尚未完全崩毁的古阵节点!
这可能是离开的关键!也可能是疗伤恢复的契机!
希望,如同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激起了涟漪。
苏晚深吸一口气,忍着全身的剧痛,开始尝试移动。每一次挪动都如同酷刑,但她眼神坚定。她先小心翼翼地收起天剑残骸,将其紧紧贴在胸前,感受着那微弱的温热和指引。然后,她用手肘和还能勉强发力的右腿,支撑着身体,如同重伤的野兽,一点点地、朝着残骸深处,天剑残骸指引的方向,艰难地爬行。
粗糙的岩石摩擦着伤口,带来新的疼痛。污浊的海水浸湿了衣裤。但她没有停下。守护的意志在燃烧,残骸的指引是唯一的灯塔。
在她身后冰冷的岩石上,只留下一道断断续续的、混合着暗金色血渍的爬行痕迹,很快又被新涌上的混沌海浪冲刷、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