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煞嘶哑决绝的呐喊,如同濒死孤狼的嗥叫,在血海翻涌的威压风暴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决绝!他染血的五指死死按住胸口,将天剑令那炽热的剑身狠狠压在了搏动的凶煞骨雏形之上!
嗡——!!!
天剑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乌光!剑身之上,那流转的星辰轨迹光芒瞬间沸腾!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带着悲愤与守护的古老意志,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这意志顺着林煞的手臂,如同狂暴的电流,狠狠冲入他体内,直抵那暗金色的凶煞骨雏形!
“吼——!!!”识海中,“荒”的意志发出前所未有的、充满愤怒与惊惧的咆哮!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那源自天剑阁的守护剑意,如同最炽烈的净化之火,目标直指它寄身的凶煞本源!
几乎在天剑令意志涌入的同一刹那!
林煞胸口那暗金色的凶煞骨雏形,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的冰块,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混乱的黑红色光芒!一股源自太古的、更加原始、更加暴戾的凶煞戾气,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巨兽,从骨刺核心深处疯狂反扑!试图将这股入侵的“异端”力量彻底碾碎、吞噬!
守护意志与凶煞本源!
天剑传承与太古魔念!
两股截然相反、本质却都高得难以想象的力量,在林煞这具早已千疮百孔的躯壳内,以最惨烈、最直接的方式,轰然对撞!
噗——!!!
林煞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他猛地弓起身,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片和暗金色骨屑的鲜血狂喷而出!胸口处,皮肤瞬间龟裂、焦黑!一道刺目的裂痕在暗金色的凶煞骨雏形表面骤然浮现、蔓延!深入骨髓的撕裂剧痛和灵魂被两股巨力疯狂撕扯的极致痛苦,如同亿万钢针同时穿刺他的每一寸神经!
“呃啊啊啊——!!!”无法形容的凄厉惨嚎从他喉咙中迸发!他的身体剧烈痉挛,皮肤表面血管根根凸起、爆裂,瞬间化作一个血人!背后的伤口更是彻底炸开,鲜血如同泉涌!意识在剧痛的洪流中迅速沉沦,濒临溃散!
“桀桀桀!垂死挣扎!不自量力!”血浮屠狂笑着,粘稠的血海领域加速碾压而来,巨大的血晶剑再次抬起,准备发动最后的绝杀!在他眼中,林煞此刻的状态,不过是螳臂当车,临死前的徒劳反扑!
然而,就在林煞意识即将彻底被剧痛和两股力量的冲突撕碎的瞬间!
怀中那沾满了他滚烫鲜血的香囊,骤然传来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清凉气息!这股气息如同沙漠中的甘泉,微弱却精准地渗入他混乱狂暴的识海!
刹那间!
一张清丽却布满担忧的俏脸,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林煞即将沉沦的意识深处!
是苏晚!
她站在百草谷的晨曦中,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颤抖着递出那个小小的香囊,指尖带着一丝冰凉…她眼中那难以掩饰的恐惧之下,深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切!
“活下去…林公子…”一个极其微弱、仿佛跨越了无尽空间、带着深深担忧的意念碎片,如同风中残烛,顺着那香囊的气息,微弱地传入林煞的意识!
这缕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意念,这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复杂眼眸,如同在无边黑暗的绝望深渊中,点燃了一缕微弱的烛火!
它瞬间唤醒了林煞残魂最深处那几乎被痛苦和凶煞淹没的、属于“林煞”本我的意志——那对生的渴望!那对复仇的执着!那对母亲遗志的追寻!那对…那一丝微弱温暖的不舍!
“不…能…死!!!”林煞残存的意识发出无声的、撕裂灵魂的咆哮!
就在这求生意志被点燃的千钧一发之际!
那冲入体内的天剑令守护意志,仿佛感应到了林煞灵魂深处那被香囊气息唤醒的、属于“林煞”的强烈求生执念!它不再仅仅狂暴地冲击凶煞本源,而是如同找到了一个支点,猛地改变了策略!
嗡——!!!
天剑令的乌光瞬间收敛,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银色光流!这道光流不再与凶煞戾气硬撼,而是如同最灵巧的游鱼,瞬间缠绕上了那暗金色凶煞骨雏形表面的裂痕!一股强大到难以抗拒的“剥离”与“引导”之力骤然爆发!
“吼!!!”识海中,“荒”的意志发出更加愤怒和惊恐的咆哮!它感觉自己的本源力量正在被强行从凶煞骨中抽离、引导!
与此同时!
祭坛之上,那柄光芒黯淡、布满裂痕的灰白石剑——无锋剑魄,仿佛受到了天剑令意志的感召和林煞那决绝祭献的刺激,猛地发出一声更加悲怆激昂的剑鸣!
嗡——!!!
残破的剑身剧烈震颤!剑尖崩飞的那一小块碎片瞬间融化,化作一道微弱的灰白光流!剑身上那些黯淡的剑道符文如同回光返照般再次亮起!一股更加纯粹、更加决绝的守护意志,混合着一种“薪尽火传”的悲壮,轰然爆发!
这股意志,如同跨越了万古时空的桥梁,瞬间与林煞体内被天剑令引导而出的、源自凶煞骨核心的暴戾本源力量,产生了连接!
以凶煞为薪!点燃剑魄残火!
嗤——!!!
林煞胸口那暗金色的凶煞骨雏形,在无锋剑魄意志降临的刹那,骤然燃起了一层介于暗金与灰白之间的奇异火焰!这不是噬灵骨焰,而是凶煞本源被强行点燃、作为燃料献祭时产生的法则之火!
“呃啊——!!!”更加深入骨髓、仿佛灵魂都在被灼烧的剧痛席卷而来!林煞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投入了炼狱熔炉!凶煞骨在火焰中剧烈扭曲、变形,暗金色的光芒迅速黯淡、消散!属于“荒”的意志发出痛苦的哀嚎,被这法则之火疯狂灼烧、削弱!
然而,就在凶煞骨本源被点燃献祭的同时!
祭坛上的无锋剑魄,那残破的灰白石剑,却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剑身上黯淡的光芒骤然暴涨!那道巨大的裂痕被一层灰白色的、由纯粹剑意构成的光芒强行“粘合”!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恐怖的守护剑意,如同浴火重生的凤凰,轰然爆发!
这股新生的剑意,不再仅仅是纯粹的守护,其中更夹杂了一丝源自太古凶煞本源的暴戾与吞噬特性!仿佛守护的坚盾,染上了反击的锋芒!
“什么?!!”血浮屠猩红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惊骇!他感觉到那残破的石剑爆发出的力量,瞬间攀升到了一个令他心悸的程度!甚至隐隐触摸到了元婴的门槛!而且那剑意之中蕴含的一丝暴戾吞噬气息,竟然隐隐克制他的血煞之力!
“不可能!”血浮屠惊怒交加,再也顾不得戏耍,手中血晶巨剑爆发出全部力量,血海领域收缩凝聚,化作一道更加凝练、缠绕着万千痛苦怨魂的血色洪流,朝着祭坛和林煞狠狠斩落!他要打断这诡异的变化!
“斩!!!”
回应他的,是无锋剑魄一声更加高亢、更加决绝的剑鸣!
嗡——!!!
那柄灰白石剑猛地从祭坛上拔地而起!剑身之上,灰白色的守护剑光与一丝暗金色的凶煞之火交织缠绕,形成一道前所未有的、灰金交织的奇异剑罡!剑罡并不巨大,却凝练到了极致,仿佛蕴含着斩断宿命、破灭万法的恐怖威能!剑尖直指血浮屠斩落的血色洪流!
轰——!!!!!!!
这一次的碰撞,比之前更加恐怖!
灰金色的奇异剑罡与粘稠的血色洪流狠狠撞在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法则层面的湮灭与吞噬!
刺目的光芒瞬间吞噬了祭坛上空的一切!狂暴的能量风暴如同亿万把无形利刃,疯狂绞杀着周围的空间!祭坛本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块大块的奇异金属崩裂、剥落!整个归墟剑冢都在剧烈震颤,无数剑之残骸在风暴中化为齑粉!
林煞躺在剑骸废墟中,身体如同破败的玩偶,气息微弱到了极点。胸口的凶煞骨雏形已经彻底黯淡无光,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焦黑裂痕,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那层燃烧的法则之火已经熄灭,只留下深入灵魂的灼痛和虚弱。献祭凶煞本源带来的反噬,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生机。他的意识在剧痛和虚弱的边缘沉浮,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上空那毁灭性碰撞爆发的刺目光芒。
模糊中,他似乎又看到了苏晚的脸。那双眼睛里的担忧,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还有一丝…心痛?
光芒渐渐散去。
死寂。
只见那道灰金色的奇异剑罡,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冰雪,竟硬生生将那恐怖的血色洪流从中斩开、湮灭了大半!残余的灰金剑光余势不减,狠狠斩在了血浮屠那庞大的血影本体之上!
嗤啦——!!!
如同裂帛般的刺耳声响!
血浮屠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痛吼!他那由粘稠血液构成的身躯,竟被那灰金剑光斩开了一道巨大的、难以愈合的伤口!无数哀嚎的怨魂从伤口中逸散、湮灭!构成身躯的血液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蒸发!庞大的血影瞬间变得虚幻了许多!
“啊——!该死!该死的东西!”血浮屠的气息瞬间萎靡,猩红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暴怒!他万万没想到,这残破的剑魄在献祭了那凶煞本源后,竟然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甚至能伤到他元婴本源的力量!而且那剑光中蕴含的吞噬特性,还在持续侵蚀着他的血煞本源!
他看了一眼祭坛上光芒再次黯淡下去、裂痕重新浮现、甚至比之前更加残破的无锋剑魄,又看了一眼下方废墟中气息奄奄、凶煞骨濒临破碎的林煞,眼中充满了怨毒与贪婪。
“很好!很好!毁我血影分身!伤我本源!此仇本统领记下了!至尊骨根源…还有这该死的剑冢秘密…迟早是我的囊中之物!”血浮屠怨毒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他庞大的血影猛地收缩,化作一道粘稠的血光,瞬间撕裂了归墟剑冢的空间,遁入一道突然出现的血色裂缝之中,消失不见!临走前,那猩红的眼眸死死盯了林煞一眼,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烙印下来。
随着血浮屠的遁走,那恐怖的血海领域和威压瞬间消散。祭坛上空,无锋剑魄发出一声悠长而虚弱的悲鸣,灰白的石剑光芒彻底黯淡,剑身上的裂痕触目惊心,缓缓飘落,重新斜插在残破的祭坛之上,守护领域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归墟剑冢再次陷入了死寂。只有能量风暴肆虐后的狼藉,以及遍地剑骸的悲鸣,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惨烈之战。
林煞躺在冰冷的剑骸中,意识模糊。献祭凶煞骨本源带来的反噬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剧痛与虚弱让他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胸口的凶煞骨雏形如同烧焦的枯木,布满了裂痕,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属于“荒”的意志在凶煞骨被重创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寂,如同蛰伏的凶兽。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接近。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之时。
怀中,那沾满了他滚烫鲜血的香囊,再次传来一丝微弱的清凉。同时,一缕极其精纯、带着勃勃生机的暖流,顺着那香囊的气息,微弱却持续地渗入他干涸的经脉和濒临破碎的凶煞骨中!
是苏晚留在香囊里的“清心护元丹”的药力!在经历了生死大战和香囊气息的共鸣后,竟在此刻被彻底激发!
这股生机暖流虽然微弱,却如同久旱逢甘霖,勉强吊住了林煞最后一口气。更奇妙的是,这股带着百草谷独特木灵生机的药力,与他体内残留的、被无锋剑魄意志净化后的一丝丝精纯剑意,以及凶煞骨燃烧后残留的、最本源的法则碎片,竟然产生了一丝微弱的融合迹象!
仿佛在毁灭的灰烬中,一点蕴含着全新可能性的微弱火种,正在悄然孕育。
林煞艰难地转动眼珠,模糊的视线望向祭坛上那柄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无锋剑魄。天剑令在他手中微微发烫,传递着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指引意念——靠近剑魄,接受最后的传承薪火。
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朝着那残破的祭坛,朝着那柄守护了万古、也给了他最后一线生机的石剑,一点一点地爬去。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每一步爬行,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咽刀片。但他的眼神深处,那被香囊气息和求生意志点燃的微弱火焰,却倔强地燃烧着。
答案,就在前方。
母亲,苏晚,还有那未完的复仇与守护…
他,不能死在这里!
林的煞的身体在冰冷的剑骸中微微抽搐,每一次细微的震动都牵扯着全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献祭凶煞骨本源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残存的生机。胸口那暗金色的骨刺雏形已彻底黯淡,布满蛛网般的焦黑裂痕,仿佛一件随时会碎裂的粗糙陶器,其深处残留的凶煞戾气微弱如风中残烛,属于“荒”的意志更是沉入了死寂的深渊。
死亡的气息浓稠得几乎凝固,冰冷地包裹着他。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剧痛的浪潮中沉浮,每一次挣扎都显得徒劳。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永恒的虚无吞噬的刹那。
怀中,那被鲜血浸透、几乎失去原本颜色的香囊,再次传来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清凉。
这缕气息,如同混沌初开时穿透鸿蒙的第一缕光,微弱却精准地刺入了他濒临溃散的识海!
刹那间,苏晚那张清丽而复杂的脸庞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她站在百草谷熹微的晨光里,眼波深处交织着恐惧、担忧,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微不可察的关切。她递出香囊时指尖那抹冰凉,此刻却成了维系他灵魂与尘世最后的纽带。
“活下去…林公子…”一个跨越了无尽空间阻隔、带着深深忧虑的意念碎片,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顺着香囊的气息,微弱却顽强地渗入林煞的意识深处。
这缕意念,这双烙印在灵魂里的眼眸,瞬间点燃了林煞残魂最深处那几乎被痛苦和凶煞戾气彻底淹没的意志——那是属于“林煞”本我的,对生的渴望!对血仇的执着!对母亲遗志的追寻!对…那抹冰冷指尖传递出的、微弱温暖的…不舍!
“不…能…死!!!”残存的意识发出无声却撕裂灵魂的咆哮!这咆哮如同惊雷,在濒死的泥沼中炸响!
几乎同时,手中紧握的天剑令骤然传来一股强烈的、带着指引意味的灼热感!这股热流并非攻击,而是如同灯塔的光束,穿透剧痛的迷雾,直指祭坛中心那柄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灰白石剑——无锋剑魄!
答案!生路!就在那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肉体的崩溃。林煞猛地咬紧牙关,牙齿深深陷入下唇,鲜血混合着铁锈味在口中弥漫。他用尽灵魂深处榨出的最后一丝力气,残破的躯体猛地一震!
“呃啊——!”
伴随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他沾满血污的左手五指如钩,深深抠入身下冰冷坚硬的剑骸碎片之中!尖锐的金属边缘瞬间割破皮肉,鲜血淋漓,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这新的伤痛。左臂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带动着整个残躯,朝着那残破的祭坛,朝着那柄守护了万古、也给了他最终一线生机的石剑,一点一点地挪动!
每一次拖动,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胸口的凶煞骨裂痕处传来尖锐的灼痛,如同有烧红的铁钎在里面搅动。背后的巨大伤口在摩擦中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液汩汩涌出,在冰冷的金属和石屑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轨迹。冰冷的剑骸碎片不断硌入他腹部的伤口,每一次接触都带来一阵剧烈的痉挛。
短短数丈的距离,此刻却如同横亘着天堑。汗水、血水混合着剑冢的尘埃,在他脸上糊成一片,视线更加模糊,只能勉强分辨祭坛那巨大而残破的轮廓,以及斜插其上那一点微弱如萤火的灰白光芒。
爬!向前爬!
脑海中只剩下这个最原始的念头。母亲的玉佩仿佛在怀中发烫,苏晚担忧的眼眸在黑暗中凝视,血浮屠那怨毒贪婪的猩红目光如同梦魇鞭策……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支撑他这具破败躯壳向前蠕动的力量。
指甲在坚硬的金属地面上崩裂、翻转,露出模糊的血肉。膝盖早已磨得血肉模糊,每一次挪动都留下深红的印记。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撕裂般的痛楚,呼气则喷出带着血沫的白气。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永无止境的剧痛,和那越来越近的祭坛基座冰冷的触感。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当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祭坛那冰冷、布满剑痕的基座边缘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上半身重重砸在祭坛冰冷的石阶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噗!
又是一口暗红色的淤血喷溅在布满尘埃的古老石阶上,如同绽开的绝望之花。
他艰难地抬起头,视线被血水和汗水模糊,只能看到斜上方不远处,那柄灰白石剑残破的剑身和触目惊心的巨大裂痕。无锋剑魄的光芒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就在这时!
嗡——!!!
斜插在祭坛中心的灰白石剑,仿佛感应到了林煞的靠近和他灵魂深处那燃烧到极致、混杂着守护、复仇与不甘的强烈意志,猛地发出一声低沉却直抵灵魂的悲鸣!
这声悲鸣不再是之前的狂暴或决绝,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苍凉、释然,以及…托付!
剑身之上,那道几乎将剑魄一分为二的巨大裂痕深处,一点微弱到极致、却纯净无比的灰白色光点骤然亮起!这点光芒,如同无尽黑夜中顽强闪烁的星辰,虽然微弱,却蕴含着无锋剑魄最后的本源精华,以及那跨越万古、守护天剑阁传承的终极意志——薪火!
这点灰白的光点,仿佛拥有生命般,缓缓从裂痕深处飘浮而出。它无视空间的距离,无视林煞残破的躯壳,如同归巢的倦鸟,带着一种宿命般的轨迹,径直飘向林煞的眉心!
林煞浑浊的眼眸猛地睁大,瞳孔中倒映着那点越来越近的纯净光芒。他感受到一股难以抗拒的、宏大而古老的意志洪流,带着冰冷的剑意和炽热的守护执念,朝着他残破的识海汹涌而来!
没有力量灌输的狂暴,没有筋骨重铸的剧变。那点灰白的薪火,如同最温柔又最霸道的春雨,无视他识海的防御(那早已在剧痛和反噬中千疮百孔),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进去。
轰——!!!
林煞的整个意识世界,仿佛被投入了宇宙初开的奇点!并非爆炸,而是一种无声的湮灭与重构!
眼前的一切景象——残破的祭坛、遍地的剑骸、冰冷的金属地面——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垠的、充斥着灰白与暗金两色光芒的混沌虚空!
在这片混沌的核心,他“看”到了!
他看到一柄顶天立地的灰白巨剑虚影,剑身古朴无华,却散发着斩断时空、守护万物的永恒意志!那是无锋剑魄的本源烙印!此刻,这柄巨剑虚影正在寸寸崩解,化作无数流淌着灰白光华的法则符文,如同亿万星辰,朝着他意识的核心汇聚、烙印!
而在那巨剑虚影崩解的同时,他体内那濒临破碎、布满焦黑裂痕的凶煞骨雏形,也在意识世界中清晰地显现出来。此刻,这暗金色的骨骼虚影如同被投入熔炉的残铁,在灰白剑意符文的冲刷烙印下,发出“嗤嗤”的刺耳灼烧声!凶煞骨残存的、最本源的暴戾法则碎片,被那纯净而宏大的剑意强行剥离、熔炼!
“呃…啊啊啊——!!!”
现实中的林煞猛地弓起身,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这痛苦超越了肉体的极限!那是灵魂被刻刀雕琢、法则被强行熔铸的极致痛楚!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每一寸皮肤下都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穿刺、搅动!七窍之中,暗红色的血丝如同小蛇般蜿蜒渗出!
然而,在这无法形容的、足以让任何意志崩溃的灵魂熔炼之痛中,那源自香囊的微弱清凉气息,以及苏晚那担忧的眼眸幻象,却始终如同定海神针,牢牢锚定着他最后一丝清醒!
灰白的剑意符文如同亿万星辰,带着无锋剑魄最后的意志洪流,疯狂地冲刷、烙印着凶煞骨的残骸。每一次冲刷,都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刻刀在灵魂上篆刻,带来撕裂本源般的剧痛。暗金色的凶煞骨虚影在意识世界中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的焦黑裂痕不断加深、蔓延,属于“荒”的残留印记和暴戾法则碎片,被那纯净而宏大的守护剑意强行剥离、熔解,化作丝丝缕缕污浊的黑烟,在灰白光华的净化下消散湮灭。
凶煞骨的本源结构正在被彻底打碎、重构!
现实中的林煞蜷缩在冰冷的祭坛基座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他的皮肤变得滚烫,却又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汗水、血水混合着体内排出的污浊杂质,形成一层粘稠腥臭的黑色油垢覆盖全身。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新的撕裂痛楚,但他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嘶哑的抽气声,连完整的惨叫都无法发出。
香囊散发出的那缕微弱清凉气息,此刻成了维系他意识不坠入深渊的唯一浮木。它如同最坚韧的丝线,缠绕着他濒临破碎的灵魂,每当那灵魂熔铸的痛苦即将把他彻底撕裂时,这股清凉便适时地涌现,带来片刻喘息,让他能在那无边的痛楚地狱中,死死抓住那一点源自“林煞”本我的执念——复仇!守护!母亲!苏晚!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又仿佛历经了万载轮回。
意识世界中的狂暴冲刷终于开始减弱。
那柄顶天立地的无锋剑魄虚影已彻底消散,化作了无数灰白色的光点,如同星尘般缓缓沉降,最终完全融入了林煞意识的核心深处。而原本狰狞凶戾的凶煞骨虚影,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焦黑的裂痕并未消失,反而如同大地的沟壑般遍布其上,但裂痕深处,却不再是黑暗与暴戾,而是流淌着一种内敛的、如同熔岩般暗沉的灰金色光泽!整块骨刺的形态也变得更加内敛、古朴,仿佛经历了万载风霜的古老石碑,粗糙的表面隐隐浮现出极其玄奥、难以辨认的天然纹路,似剑痕,又似星辰轨迹,更蕴含着一种破灭与守护交织的奇异矛盾气息。
它不再是纯粹的凶煞骨。
也不再是纯粹的无锋剑魄。
而是一种在毁灭的灰烬中,以灵魂为熔炉、以守护意志为锤、以凶煞本源为薪柴,强行熔炼锻造出的……全新之物!
一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全新力量,从这布满裂痕的灰金色骨刺雏形中悄然滋生。这股力量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质感,仿佛蕴含着破开一切阻碍的锋锐,又带着守护一方净土的厚重。它缓缓流淌而出,如同初生的溪流,所过之处,那足以让常人瞬间毙命的恐怖反噬之力,竟被这股微弱的新生力量艰难地抚平、压制了下去!
剧痛如同退潮般缓缓减弱。
林煞痉挛的身体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颤抖。
他躺在冰冷的祭坛基座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在吞咽着烧红的炭块,带着灼痛的血腥气。眼皮沉重得如同山岳,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掀开一道缝隙。
模糊的视线中,祭坛中心,那柄斜插着的灰白石剑——无锋剑魄,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灵性。剑身上那道巨大的裂痕彻底失去了光芒,变得如同普通的岩石缝隙。整个剑身布满了细密的裂纹,灰败,死寂,再没有任何守护的意志传出,彻底化作了一柄真正的、残破的凡石之剑。
只有剑柄处,那个古老的、代表着天剑阁的徽记,在尘埃中若隐若现,仿佛诉说着一段湮灭的守护传奇。
林煞的意识再也无法支撑,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无边的黑暗急速坠落。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瞬,他仿佛听到了一声跨越万古时空的、饱含欣慰与释然的叹息,又仿佛只是剑冢中呜咽的风声。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了怀中那沾满血污的香囊。
黑暗,彻底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