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之中,风暴肆虐!
林煞的意志如同在惊涛骇浪中燃烧的孤舟,疯狂地冲击着寂灭剑意那冰冷沉寂的核心。每一次冲击,都带来灵魂被撕裂、意识被冻结的双重剧痛。血屠剑散发的化神威压如同重锤,持续轰击着他摇摇欲坠的识海壁垒;缠绕玉心的污秽诅咒,其怨毒低语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心神,试图将他拖入疯狂与绝望的深渊。
*守护……斩断它……为了苏晚!*
这唯一的信念,如同在无尽黑暗中锚定灵魂的灯塔,支撑着林煞在痛苦的炼狱中跋涉。他摒弃了所有杂念,甚至暂时屏蔽了身体的伤痛和外界的环境,将全部的心神、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愤怒与执着,都压缩凝聚成一点!
那点寂灭的黑色星辰,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
它不再是完全的冰冷死寂,而是在林煞灵魂之火的疯狂煅烧下,边缘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终结万物的绝对气息的灰烬之色!
就是现在!
林煞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要将一切污秽焚烧殆尽的决绝意志!他死死盯着寒潭中央,那被无数污秽血线缠绕、光芒明灭不定的玉心,以及下方散发着滔天凶威的血屠剑!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玉心的方向,然后……猛地攥紧!
“寂灭·断秽!”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光芒。
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将周围空间都抽离了所有生机与活力的“空”与“无”的意境,骤然降临!
一道极其凝练、细若发丝、却仿佛由最纯粹虚无构成的黑色剑芒,自林煞攥紧的拳心无声射出!它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如同穿越了凝固的时间,瞬间出现在玉心上方!
这道剑芒是如此微弱,在庞大的玉心和狂暴的血煞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然而,就在这道渺小的黑色剑芒出现的刹那——
“嗡——!!!”
下方沉寂的血屠剑,猛地爆发出刺目欲目的血色光芒!剑格处那颗搏动的黑色心脏虚影疯狂膨胀,发出如同亿万怨魂同时尖啸的恐怖魔音!一股远超之前的、带着毁灭性意志的化神级力量轰然爆发!
血屠剑的后手,被彻底激活了!
剑身剧烈震颤,一道粗如儿臂、凝练到极致的暗红色剑罡,带着撕裂空间、污秽万物的恐怖威压,如同一条咆哮的血色孽龙,自剑尖冲天而起!它的目标,并非林煞,而是那道射向玉心的寂灭剑芒!剑罡未至,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禁锢之力已然降临,如同无形的血色枷锁,瞬间将林煞和他发出的寂灭剑芒牢牢锁定在原地!
林煞目眦欲裂!他感觉自己像被投入了凝固的血浆之中,全身骨骼都在那恐怖的禁锢之力下呻吟,连思维都变得迟滞!那道凝聚了他所有意志和力量的寂灭剑芒,如同陷入了粘稠的泥沼,前进的速度骤然减缓,甚至开始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被那滔天的血煞怨气侵蚀、污染、吞噬!
完了!功亏一篑!林煞的心中涌起一股冰冷的绝望。化神后手,竟恐怖如斯!他拼尽一切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他眼睁睁看着那道血色剑罡带着毁灭的气息,即将吞噬他最后的希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万念俱灰之际——
“冰。”
一个清冷、空灵、不含丝毫情绪波动的声音,如同冰晶碎裂般,突兀地在死寂的冰窟中响起。
声音响起的瞬间,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寒潭的另一侧。银发如瀑,冰眸似渊,赤足踏在冰冷的空气之上,正是去而复返的玄璃!
她甚至没有看那毁天灭地的血色剑罡,也没有看下方疯狂咆哮的血屠剑。她只是伸出那晶莹如玉的食指,对着血色剑罡袭来的方向,极其随意地,轻轻一点。
指尖所向,一点微弱的、纯净到极致的冰蓝光芒亮起。
下一刻,足以让元婴修士瞬间灰飞烟灭的血色剑罡,连同那恐怖的禁锢之力,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零度的叹息之壁!
“咔…咔嚓嚓……”
冻结!绝对的冻结!
以那点冰蓝光芒为中心,肉眼可见的纯净玄冰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开来!那狂暴的血色剑罡,其蕴含的滔天血煞、怨毒意念、化神级的毁灭力量,在这纯净的玄冰面前,如同烈日下的残雪,连挣扎都做不到,瞬间被冻结、凝固、然后……无声无息地湮灭成最原始的冰尘,消散于无形!
整个过程,快得超出了林煞理解的极限!玄璃仅仅是点出一指,轻描淡写,如同拂去一粒尘埃,那足以将他碾碎千万次的化神杀招,就这么烟消云散!他甚至清晰地“感知”到,玄璃指尖散发出的那股寒意,其本质之高,远超混沌死海,甚至超越了化神之境所能理解的范畴,仿佛……是构成这片天地的寒冰法则本身!
*这……就是她真正的力量?* 林煞心神剧震,几乎忘了呼吸。
玄璃的出现,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冰水,瞬间打破了僵局!
林煞那被禁锢的寂灭剑芒,在血色剑罡湮灭的瞬间,失去了最大的阻碍!那一点微弱的、象征着终结与净化的黑色光芒,终于挣脱了束缚,如同离弦之箭,精准地没入了玉心表面那最粗壮、污秽气息最浓郁的一道血线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种绝对的“终结”之意,在玉心内部悄然弥漫开来。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污秽的油脂上!
那道被寂灭剑芒击中的污秽血线,剧烈地扭曲、挣扎,发出无声的、充满怨毒的尖啸!其上的暗红色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灰、最终化为虚无的尘埃!剑芒所过之处,污秽尽消!它如同最精准的外科手术刀,沿着血线入侵的路径,在玉心内部高速穿梭、切割、湮灭!所过之处,那些如同附骨之蛆的污秽血线纷纷断裂、枯萎、消散!
净化开始了!
纯净无瑕的玉心,仿佛挣脱了沉重的枷锁,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白光!那光芒是如此温暖、如此磅礴、如此充满生机!如同沉寂万载的太阳在冰窟中重新点燃!整个巨大的冰窟都被这圣洁的白光照亮,粘稠的混沌寒髓在光芒的照耀下,都似乎变得温顺柔和了许多。一圈圈充满了磅礴生命源力的潮汐,以玉心为中心,汹涌澎湃地荡漾开来!
生命的新生!希望的曙光!
“噗!”林煞再也支撑不住,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冻结成暗红色的冰晶。他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强行催动寂灭剑意完成这精妙绝伦的净化一击,彻底耗尽了他最后一丝意志和力量,识海如同被彻底撕裂,陷入无边无际的冰冷与虚无。
在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他模糊地看到:
玄璃那冰蓝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光芒万丈、重获新生的玉心,又瞥了一眼下方被冰封之力压制得疯狂震颤、剑身都覆盖上一层薄薄玄冰的血屠剑。她的眼神依旧毫无波澜,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又或者,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玄璃……”一个清冷的名字,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地传入林煞即将沉寂的意识中。“……名字……我的……”
“……源……在哭……现在……好了……”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落在了林煞怀中昏迷的苏晚身上,又仿佛看向了更遥远、更难以理解的所在。“……‘钥匙’……你……拿着……‘门’……在……”
后面的话语变得破碎而模糊,如同隔着万载冰层传来的回音,林煞的意识已无法捕捉。他只感觉到一股精纯温和的寒源之力,如同冰泉般涌入他濒临崩溃的身体,护住了他最后的心脉,然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
不知过了多久,如同沉睡了千年万年。
林煞的意识从一片冰冷死寂的虚无中缓缓浮起。他首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冷,但这寒冷中,又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养之力。然后,他听到了微弱但平稳的心跳声——是苏晚!
他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片瑰丽而冰冷的冰窟穹顶,倒悬的冰棱星河依旧散发着幽蓝光芒。他发现自己浸泡在粘稠的混沌寒髓之中,只露出头部。寒潭边缘,苏晚盘膝而坐,双目紧闭,但周身散发着浓郁的、充满生机的碧绿色光芒!
那颗纯净无瑕的玉心,此刻正悬浮在苏晚的丹田位置,柔和的白光与乙木生机的碧绿光芒完美交融,形成一种充满生命韵律的光茧,将她包裹其中。她的脸色不再是死寂的苍白,而是透出一种莹润的光泽。眉心处,一点碧绿的乙木灵根印记清晰可见,并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实、深邃,仿佛蕴含着混沌初开的生机!她的气息悠长而稳定,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甚至比受伤之前更加强大!那枚泪晶和香囊,此刻也安静地贴在她的心口,散发着温润的光晕,仿佛与玉心的力量产生了某种共鸣。在苏晚吸收玉心的过程中,林煞似乎“感知”到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温暖的意念碎片——那是属于苏晚母亲的守护与祝福,在玉心力量的引动下,跨越时空,与女儿的心神产生了更深层次的连接与抚慰。
成功了!苏晚得救了!而且因祸得福,乙木灵根在玉心本源力量的滋养下,发生了惊人的蜕变!
林煞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激动,几乎要长啸出声。但他立刻压下情绪,检查自身。
涅盘劫骨浸泡在精纯的混沌寒髓之中,贪婪地汲取着这至寒的本源之力。之前战斗留下的恐怖伤口,此刻已完全愈合,甚至连疤痕都未曾留下。更重要的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劫骨深处那些因强行催动寂灭剑意和承受化神威压而出现的、细微到几乎不可查的裂痕,正在寒髓本源力量的滋养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坚定的速度被修复!这修复的过程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奇痒与刺痛,如同亿万只蚂蚁在啃噬骨髓,又如同冰冷的火焰在灼烧灵魂,但劫骨本身的力量,却在这种痛苦与滋养的交织中,变得更加凝练、纯粹、强大!意志核心——那颗承载着寂灭剑意和“荒”之模糊感知的种子,也从濒临崩溃的边缘被拉了回来,虽然依旧虚弱,但已稳固,并且在寒源和新生力量的滋养下,缓慢地恢复着坚韧。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之前为了发出“寂灭·断秽”而强行凝聚力量的掌心,此刻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如同灰烬般的奇异纹路,散发着微弱的终结气息。
就在这时——
“嗡…嗡嗡……”
寒潭底部,那柄被玄璃冰封之力暂时压制的血屠剑,剑身覆盖的玄冰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剑格处那颗搏动的黑色心脏虚影,爆发出最后一丝不甘与怨毒的暗红色光芒!
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化神级恶毒诅咒与精准空间坐标的血色符文,如同垂死的毒蛇吐出的信子,猛地从剑柄处射出!它无视了冰层的阻隔,瞬间穿透了空间,消失不见!
林煞脸色骤变!这是血屠剑最后的传讯!它将这里的位置和发生的一切,传递给了它的主人——剑屠!甚至是七杀殿更高层!
死亡的阴影,如同附骨之蛆,再次缠绕而来!
几乎在血色符文消失的同时,包裹着苏晚的碧绿光茧缓缓收敛。少女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清澈依旧,却仿佛蕴藏了无尽的生机,眼底深处有碧绿的灵光流转,如同初春破土而出的新芽,带着洗涤一切污秽的纯净与活力。她看向林煞,眼中先是茫然,随即被巨大的惊喜和劫后余生的庆幸所取代。
“林煞大哥!”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前所未有的活力。
“苏晚!你感觉怎么样?”林煞立刻从寒潭中跃出,混沌气流蒸干身上的寒髓,关切地问道。
“我……我感觉很好!前所未有的好!”苏晚站起身,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生机和强大的力量。“乙木灵根……它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充满了力量!而且……”她摸了摸心口的泪晶和香囊,“我感觉……好像离娘亲更近了一点……”
林煞快速地将她昏迷后发生的一切,尤其是玄璃的出现、玉心的净化、血屠剑的反扑与最后的传讯,以及自己昏迷后浸泡寒髓修复劫骨的过程,简明扼要地告诉了苏晚。
苏晚听得小脸煞白,尤其在听到血屠剑最后传讯时,眼中充满了后怕和担忧。“玄璃姐姐……她又救了我们一次。”她看向玄璃之前站立的位置,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留下纯粹的寒意。“她说的‘钥匙’和‘门’……是什么意思?”
林煞眉头紧锁,回忆着玄璃破碎的话语:“……‘钥匙’……你拿着……‘门’……在……” 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那里是天剑令烙印的位置,此刻正散发着温和而清晰的热度,指引着离开的方向。难道……天剑令烙印就是所谓的“钥匙”?而“门”,又通向何方?
“此地不宜久留!”林煞当机立断。血屠剑的传讯如同悬顶之剑,剑屠随时可能降临!“收取玉心和寒髓,我们立刻离开!”
苏晚点点头,心念一动。悬浮在她丹田处的纯净玉心化作一道温润的白光,没入她的体内,与她的乙木灵根和本源生机完美融合,成为她力量源泉的一部分。林煞则取出一个特制的玉瓶(得自之前的战利品),催动混沌气流,小心翼翼地将潭中粘稠精纯的混沌寒髓收取了大半瓶。这寒髓是淬炼肉身、修复伤势、乃至修炼某些冰系神通的至宝。
做完这一切,两人不敢有丝毫停留。天剑令烙印清晰地指向迷宫出口的方向。他们沿着来路,以比来时快得多的速度向外撤离。沿途,那些冰魄螣蛇和天然陷阱似乎也畏惧着苏晚身上新生的、强大的生命气息和玉心的余威,并未再次出现阻挠。
很快,他们冲出了玉心洞那布满冰霜符文的洞口。
洞外,死海的风雪依旧,冰冷刺骨。但此刻,林煞和苏晚的状态已非来时可比。苏晚生机澎湃,乙木灵根焕发新生;林煞劫骨修复,意志核心稳固,体内力量虽然消耗巨大,却更加凝练。
然而,两人脸上没有丝毫轻松。血屠剑最后的恶毒传讯,如同阴云笼罩心头。剑屠的追杀,以及可能随之而来的七杀殿更高层次的威胁,让他们刚刚获得的喘息之机,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走!”林煞拉起苏晚的手,眼神锐利如刀,望向死海风雪深处,天剑令烙印指引的下一站方向。“我们必须更快!”
两道身影,带着新生的力量与沉重的危机感,再次投入茫茫的黑色风雪之中。身后,玉心洞口的符文幽幽闪烁,仿佛巨兽闭上的冰冷眼眸,而寒潭底部,那柄被玄冰封印的血屠剑,剑格处的黑色心脏虚影,最后一次微弱地搏动了一下,彻底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