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王魁狂怒的脑子,把他最后一丝理智彻底烧断。营房里浓稠的恶臭、昏暗的光线、无数道聚焦在他后背的嘲弄目光,此刻都变成了滚烫的油,浇在他羞愤欲绝的怒火上。
“你…你他娘的!”王魁独眼瞬间爬满狰狞血丝,脸上的蜈蚣疤红得发亮,几乎要爆开。巨大的羞辱感碾碎了他对“校尉”那点残存的顾忌。“敢耍老子?!老子今天非把你屎打出来!”
野兽般的咆哮震得屋顶陈年灰尘簌簌落下。王魁彻底疯了!什么狗屁校尉,什么后果,全抛到粪坑里去了!
他壮硕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惊人速度,仅凭那只没受伤的左脚猛地蹬地,整个人如同被激怒的攻城锤,裹着一股浓烈的汗臭和酒气,朝着秦烈那张平静得让他恨入骨髓的脸,狠狠砸了过去!
醋钵大的拳头撕裂空气,带起沉闷的呼啸!武者六重的蛮横气血之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拳风挤压空气,竟发出细微的爆鸣!这一拳,含怒而发,誓要砸烂那张可恨的脸!
“主子!”林风脸色剧变,厉喝出声,腰间长刀“锵啷”一声彻底出鞘,寒光刺破昏暗!他身体前倾,就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硬挡这致命一击。
赵虎也怒吼一声,砂锅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肌肉贲张,魁梧的身躯像座移动的小山,猛地踏前半步,带起一股劲风!
孙河眼神厉如鹰隼,腰刀早已出鞘,冰冷的刀锋在昏暗中划出一道雪亮弧线,无声无息却迅疾无比地斜指王魁毫无防备的肋下!角度刁钻,直取要害!
钱小五吓得魂飞魄散,“妈呀!”一声尖叫,抱着脑袋直接蹲了下去,瑟瑟发抖,连滚落的铺盖卷都顾不上。
营房里瞬间炸开了锅!
“魁哥!弄死他!”
“打!往死里打!给这小白脸开开眼!”
“哈哈!有好戏看喽!开盘开盘!赌魁哥几拳放倒这绣花枕头!”
“揍他丫的!让他知道老狼营谁说了算!”
污言秽语、兴奋的嚎叫、恶毒的咒骂如同沸腾的污水,从那些破烂的床铺、阴暗的角落里疯狂涌出,瞬间填满了狭窄的空间。
一张张或麻木、或凶狠、或纯粹看热闹的脸上,都写满了嗜血的兴奋。他们等着看新来的“校尉”被打得头破血流,跪地求饶,等着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脸彻底变成一条死狗!
然而,面对这足以开碑裂石、裹挟着死亡气息的狂暴一拳,风暴中心的秦烈,却像脚下生了根的老松,纹丝不动。
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格挡或闪避的姿态。没有后退半步,没有抬起手臂,没有绷紧肌肉。只是微微抬起了眼皮。
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穿过狂暴的拳风,迎向王魁那张因暴怒和杀意而彻底扭曲的疤脸。
拳头裹挟的劲风吹乱了他额前沾着尘土的碎发,露出了下面那双依旧古井无波的眼睛。凌厉的拳风割面生疼,死亡的阴影近在咫尺!
“找死!”
王魁心中狂吼,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兴奋,拳上的力道又加了三分!他似乎已经听到了鼻梁骨碎裂的脆响,看到了鲜血和脑浆迸溅的画面!
就在王魁的拳头距离秦烈面门不足半尺,拳风几乎要割破皮肤,林风的刀光、赵虎的拳头、孙河的刀锋都已来不及救援的刹那——
秦烈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却又精准得如同尺规度量!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看似随意地抬了起来。动作轨迹清晰,甚至带着一种慢悠悠的错觉。五指自然微屈,并非握拳,更像是要随手拂开面前扰人的一只苍蝇。
后发,却如同瞬移般精准!
就在王魁的拳头即将触碰到他鼻尖的瞬间,秦烈那只抬起的手,极其自然地、分毫不差地挡在了自己面门之前。手掌摊开,不偏不倚,掌心正对着王魁那狂暴砸来的拳头!
他要硬接?!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老兵,心脏都猛地一抽!荒谬绝伦的念头瞬间闪过脑海!王魁这一拳的力道,苍狼城城墙上的老砖都能砸碎几块!这个细皮嫩肉、风一吹就倒的小白脸,竟敢用手掌去接?这已经不是找死了,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他的手骨连同脑袋,下一秒就会变成一滩烂肉!
王魁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残忍的狞笑和即将得逞的狂喜!
“给老子碎!”
他心中咆哮,拳上的力道再无保留,十二分的气血轰然爆发!
电光火石间!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仿佛重锤狠狠砸在实心铁砧上的巨响,骤然在狭窄恶臭的营房内炸开!
没有预想中的骨裂声。
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状。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凝固了那么一瞬。
画面诡异定格:王魁那砂锅大、青筋虬结如同老树根、饱经风霜的拳头,结结实实、毫无花哨地,砸在了秦烈那只看起来修长、苍白、甚至有些文弱的手掌掌心!
摧枯拉朽的景象并未出现。
秦烈的身体,如同脚下焊着万斤玄铁,纹丝不动!甚至连他脚下那片积满污垢、油腻发黑的地面,都没有震动分毫!只有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青衫下摆,被狂暴的拳风激荡得向后猛地一荡,又缓缓落下。
而王魁脸上的狞笑和狂喜,却在拳头接触掌心的瞬间,如同被冻结的劣质泥塑,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难以置信,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感觉自己砸中的,根本不是一只血肉手掌!而是一座万载玄铁浇筑的巍峨山岳!一股沛然莫御、沉重到无法想象的恐怖反震之力,如同沉睡地底的远古巨兽被彻底惊醒,顺着他的拳头、手腕、小臂,一路蛮横地、摧枯拉朽地反冲上来!
咔嚓!咔嚓嚓!
这一次,清晰无比、令人头皮瞬间炸开、牙齿发酸的骨裂声,如同爆豆般接连响起!不再是脚趾,而是手腕、小臂的骨头!密集的碎裂声在死寂的营房里显得格外刺耳、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