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风撕裂空气的尖啸骤然停止。
秦烈缓缓收势,右掌皮肤下流转的淡金微芒如同退潮般隐去。
他面前那半截碗口粗的枯树桩,中心赫然多了一个寸许深的清晰掌印,边缘木质纤维被蛮横的力量碾成了粉末,丝丝缕缕的焦糊味混在清晨的寒气里。
武徒七重的筋骨之力,配合古镜优化后霸道无匹的《碎石掌》,足以开碑裂石!
他吐出一口灼热的白气,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道笔直的箭。力量在筋骨间奔涌咆哮的感觉,驱散了深秋的寒意,也驱散了这具身体长久以来的虚弱阴影。
就在这时。
小院那扇破败的木门发出极轻微的“吱呀”声,一道矫健如狸猫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反手又将门掩上。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股刻意压制的紧张。
是林风。
这个曾经在演武场受尽欺辱、被秦烈暗中传授优化拳法的少年护卫,此刻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稚嫩,多了几分风霜磨砺出的精悍。
他穿着王府最低等护卫的灰布短打,气息有些急促,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额角还沾着清晨的露水。
他看到院中景象时,瞳孔猛地一缩。那断裂的枯树,那焦糊的掌印……一股难以言喻的凶悍气势,如同无形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世子爷……又变强了!强得让他心惊肉跳!
“世子!”
林风快步上前,单膝点地,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有情况!”
秦烈转过身,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深潭,映着林风略显紧张的脸。他随手抓起搭在断树桩上的旧布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掌上的木屑和汗渍。
“说。”
冰冷的字眼砸在地上,带着金石般的质感。
林风喉头滚动了一下,语速飞快:
“赵贵!那老狗昨日戌时三刻,换了便装,从王府后角门溜出去,在城南‘醉仙居’三楼雅间‘听松阁’,密会了一个人!”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愤恨和一丝后怕。
“是宰相府的大管家,李福!”
秦烈擦拭手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听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掠过一丝冰寒刺骨的厉芒,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宰相李元甫的心腹管家李福?赵贵这条二房的忠犬,爪子倒是伸得够长,够快。看来苏清雪和二皇子在诗会上丢了那么大脸,李慕白成了瘸子,宰相府和二房这条毒蛇,已经迫不及待要亮出毒牙了。
“密谈内容?”
秦烈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
“雅间隔音太好,属下无能,只隐约听到几句。”
林风脸上露出惭愧,“赵贵那狗东西声音谄媚,反复提到‘秋猎’、‘万无一失’、‘王爷那边’……李福似乎只哼了几声,最后说了句‘相爷自有安排,管好你该做的’。”
秋猎!王爷!
这两个词如同淬毒的针,狠狠刺在秦烈心头。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头顶。
果然!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自己这个“废物世子”,更指向了被软禁在京郊别院“静养”的父亲,镇北王秦战天!秋猎…秋猎!
“还有,” 林风的声音更加急促,“二房那边!秦枭!”
提到这个名字,少年护卫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他的伤,好得比御医预料的快得多!柳氏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极其珍贵的‘断续续脉膏’!昨日属下亲眼看见,他在西跨院小演武场…练剑!虽然右手还有些不稳,但…但行动已无大碍!”
练剑?!
秦烈擦拭布巾的手终于停住了。
布巾被他攥在掌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骤然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小院的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几度。林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感觉像是被一头苏醒的洪荒凶兽盯住。
秦枭!那个在秋猎上意图用死士制造“意外”将自己永远留在猛兽区的“好二叔”!
他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断续续脉膏?宰相府的手笔?还是二皇子?
好!好得很!看来秋猎这个杀局,秦枭是迫不及待要亲自上场了!
“秋猎……”
秦烈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在云层中滚动。
就在这时!
“圣——旨——到——!”
一声尖利、高亢、拖长了调的宣喝,如同冰冷的钢针,猝不及防地穿透了镇北王府清晨的宁静!那声音蕴含着某种官方的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传遍了偌大王府的每一个角落!
王府深处,立刻响起了纷乱急促的脚步声、器物碰撞声和下人压抑的惊呼。
秦烈和林风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闪电,瞬间穿透破败的院墙,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王府正门!
皇帝的旨意!偏偏在这个时候!
林风脸色骤变,猛地看向秦烈。
秦烈脸上的所有情绪瞬间收敛,重新变得古井无波。
他随手将擦手的布巾扔在断树桩上,动作自然得仿佛刚才那冰冷的杀意从未存在过。
只有那双深邃的眼底,寒光凝聚,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川最深处,冻结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
“来得正好。”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秋猎……呵。”
“这场杀局,本世子接了!”
他抬脚,毫不犹豫地朝着小院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走去。
步伐沉稳,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地面微尘不起,却有一股无形的、沉凝如山的凶悍气势,随着他的脚步弥散开来。
林风看着那道挺拔如枪、走向风暴中心的背影,狠狠一握拳,眼中最后一丝紧张被狂热的坚定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整理了一下护卫短打,快步跟上,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沉默地护卫在秦烈身后一步之遥。
王府正门方向,宣旨太监那尖利刻板的声音,正一字一句地回荡在清晨寒冷的空气中:
“……朕膺昊天之眷命……仰承祖宗之鸿庥……兹定于十日后,于京畿云梦泽皇家猎场,行秋狝大典……凡在京勋贵子弟、四品以上官员及适龄宗室……皆需随驾……”
“……钦此——!”
“杀局已布,饵已抛下……” 秦烈心中冷笑,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