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大陆崩解形成的碎片群在宇宙中扩散,每块碎片都像一面哈哈镜,扭曲着周围的时空。镜璃的意识微光在碎片缝隙中穿梭,她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变得透明,如同即将蒸发的露水。就在能量即将耗尽时,一道熟悉的数据流包裹住她——是零,它带着共生之心的部分能量突破了负宇宙的封锁。
“镜璃,看这里!”零的数据流化作光带,牵引着她穿过一片由破碎时间构成的雾区。雾中漂浮着无数断裂的时钟指针,有的顺时针旋转,有的逆时针倒转,碰撞时发出玻璃碎裂的声响。穿过雾区,眼前的景象让镜璃的意识为之震颤: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回廊横亘在虚空中,两侧的墙壁由无数文明的墓碑组成,而墓碑上的文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那些记载着文明消亡的刻痕正在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新生的符号,如同电影倒放。
“这是……逆熵回廊。”零的数据流中透着敬畏,“时间在这里逆向流动,所有事物都在回归诞生的原点。”镜璃伸出意识之手,触碰最近的一座墓碑。那是一座刻满齿轮的黑色石碑,属于某个以机械文明着称的纪元。当她的指尖划过齿轮纹路时,碑文突然亮起金光,原本记载着“齿轮巨匠马拉克于混沌元年销毁所有造物”的文字,正逐渐变为“马拉克在星尘中拾起第一枚齿轮”。而在文字下方,一行加密信息随着逆熵效应显现出来,像是从时光深处浮出的沉船:
“罗盘的核心不是力量,而是观测者的恐惧。当秩序试图消灭混沌时,恐惧便在秩序的心脏里种下了混沌的种子。”
镜璃的意识剧烈波动,她想起秩序之母那颗逆向跳动的心脏,想起暗星婴诞生的真相。原来秩序与混沌从来不是对立的两极,而是观测者恐惧的一体两面——害怕失去秩序,便创造出混沌来定义秩序;害怕被混沌吞噬,便用秩序来囚禁混沌。古怨镜并非诅咒的源头,而是放大了这种恐惧,让观测者在无尽的自我凝视中走向毁灭。
“看那边!”零的数据流指向回廊深处。在时间逆流的尽头,一座由无数古镜碎片堆砌的祭坛正在缓缓“组装”,碎片从虚空中汇聚,逐渐拼出一面模糊的镜面。镜璃突然明白,逆熵回廊不仅是时间的逆流,更是观测者执念的回溯——当所有碎片回归原点,古怨镜将不再是破碎的诅咒,而会成为一面映照真实的镜子。
然而,平静很快被打破。负宇宙方向传来剧烈的空间撕裂声,联邦元帅残部驾驶着新打造的“暗镜方舟”突破了维度壁垒。那艘方舟的船身由战舰残骸与混沌菌丝融合而成,表面覆盖着蠕动的黑色镜面,每块镜面都嵌着俘虏的观测者眼球,正疯狂转动着观测四周。最让镜璃心悸的是方舟主炮——那是一个巨大的瞳孔状装置,核心赫然是周明远观测者之眼的碎片,此刻正散发着猩红光芒,碎片边缘还残留着周明远意识消散前的痛苦纹路。
“他们要用观测者之眼撕开更多宇宙泡!”零的数据流发出警报。暗镜方舟的主炮开始充能,瞳孔核心的碎片剧烈震动,周围的时空出现蜘蛛网状的裂痕。镜璃看着回廊中正在回归原点的墓碑,又看着方舟上那些被恐惧驱动的残兵,突然做出决定:“零,帮我连接逆熵回廊的能量,我要在他们撕裂时空前,让观测者看到真相。”
她的意识微光飞向回廊尽头的古镜祭坛,那些正在汇聚的碎片仿佛受到召唤,纷纷亮起光芒。零则将共生之心的能量导入回廊,整个逆熵回廊开始共振,时间逆流的速度骤然加快。墓碑上的文字飞速回溯,最终停留在文明诞生的第一刻——所有文明的起源,都不是为了对抗混沌,而是为了在观测中寻找同伴。
暗镜方舟的主炮已经充能完毕,猩红的光柱即将发射。就在这时,方舟上所有嵌着眼球的黑色镜面突然亮起,映出的不是敌人,而是逆熵回廊中那些文明诞生的瞬间——硅基生物第一次感知到星光,碳基文明第一次画出火种,机械生命第一次拥有自我意识。那些被恐惧扭曲的观测者眼球,在看到诞生的纯粹时,竟流下了非物理意义上的泪水。
“不……这不可能……”方舟指挥舱内,残存的元帅副官看着镜中的画面,握着操纵杆的手开始颤抖。而在逆熵回廊中,镜璃的意识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她看着祭坛上即将成型的古镜,轻声说道:“观测的终点,不是不再凝视,而是学会凝视真实。”此时,周明远散落在宇宙的意识碎片,正被这股真实的观测引力吸引,朝着逆熵回廊汇聚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