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眼睛从每一本书里睁开,他们好奇又木然的看着文若,像是在观赏戏台上的丑角。
文若轻呼出口气,虽然一切都开始变得奇怪,但不知为何,她心中竟没泛起一点波澜。
她在木系的告示牌后认真的看着每一本功法的名称,既然看书是一件收获和危险相对应的事,那么她自然是要选择一个合适的,并对自己有益的功法才行。
谢时属于水灵根,修炼的功法并不适合文若,且作为师尊的他很少关注文若,以至于在最初,文若能够修炼的不过是云纹宗内最寻常的万木诀。
后来在千绝崖中虽有得到一些奇遇,但归根结底,她最基本的功法还是以万木诀为主的。
若能在此地寻到一本合适的修炼功法,冒一些险也是可以的。
只是可惜,此处罗列的功法只有名字,而无简介,若是想要看到功法内容,唯有翻看这唯一选项。
文若只能从功法名称上揣度,一路看去,什么端灵术、化木诀竟没有一本适合自己的。
不知不觉中,她已远远将其余人甩在了身后,葱白修长的手指在蓝色的书面上拂过,忽然文若一顿,目光停留在这本万息木生诀。
只看名字这功法似乎和万木诀类似,文若将书取下,四周的声音早已远去,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着。
角落的黑雾已经蔓延到了头顶,无需神识,肉眼已可见到翻滚的黑雾里隐隐绰绰的身影。
那应当就是“守卫”了。
在有限的时间中去寻找无限书海中最好的,是不明智的。
文若知道这应该已到了极限,她眼角余光从那黑雾中扫过,这所谓的守卫并不是她见过的那黑色巨手。
这是件好事。
文若暗自点头,果断的翻开了手中这本万息木生诀。
她在翻开书的瞬间,那些如芒在背的感觉瞬间消失。
柔和的日光从天际照耀而下,一丝清风带着草木的清香传入鼻尖,偶尔能嗅到一声鸟鸣。
文若一愣,抬头,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树在眼前肆意生长,碧绿的树叶在微风中摇晃,褐色的树干上人腰粗的藤蔓缠绕垂落。
偶尔能在碧玉的树叶中看到蹦跳的鸟雀,攀爬的松鼠小心的将树枝上结的果子藏起,圆溜溜的眼睛时不时打量着忽然闯入的文若。
如此安乐的画面几乎让文若以为自己是又回到了多宝山。
她眨了下眼,身后倚靠的书架里有淡淡的墨香传来,排列整齐的书册有些飘忽,但在她凝神看去的瞬间,那书架瞬间变得真实。
只要她想,文若甚至能看到第二层这整个藏书海中的变化。
那些围拢的守卫早已消失,云气环绕间,她的身体也如其他人一样背靠书架盘膝而坐,手里捧着万息木生诀看的如痴如醉。
云气卷着蔬果香茶环绕在她身旁,紧密的缠绕着她的手臂,像是护卫又像是囚禁。
文若站在两者光景的中间,手里原本空白的书面上有墨色显现,那字迹工整,虽是文若未曾见过的文字,却丝毫不影响观看。
万息木生诀开篇:
“天地之大德,生万物;圣人得其位,分阴阳;人道除蒙昧,论五行。
清浊气也!界限分明,皆为灵。吾有幸,得圣人书,鄙愚钝,通读万遍方有得。
于永寂时留书,名万息木生诀,赠于有缘人…”
只一眼,文若便被书中内容吸引,她从来到这世界后,所知的世界观中就从没有过什么所谓的圣人,唯一知道的就是修炼到炼虚巅峰后可飞升成仙。
而那些所谓的金仙、地仙也不过是些杂文异说中对飞升后仙的向往。
纵使如此,对于那些仙的描写也从不敢与天地齐平,更妄论,得天地之位,代天行事了。
所以在远古,也曾有过洪荒时代 ?那么为什么传到现在,却无半点信息遗留 ?
那圣人究竟该是何种风貌,是否会与她曾听闻过的一般。
在最开始的那一世,为了缓解病痛,她也曾看过那些神鬼异志,可文字的描述总归与真实体验不同。
正因为知道修行不易,才更向往那力量之巅。
圣人,太过遥远,但这个曾有幸读过圣人书的前辈所悟的功法可是唾手可得。
文若双眼发亮,如饥似渴的翻向下一页,空白的纸面上,黑色的墨水再次浮现,文若看的认真,根本没发现,脚下绿悠悠的草地下暗流涌动。
文若沉迷于万息木生诀时,脚下草木暗自生长,褐色土地里一张张空洞的脸向上仰望。
细小的藤蔓悄无声息的在地上攀爬,翠绿的枝条上开着一朵朵黄色小花,粉红的花蕊里散发着异香。
隐藏在草木间的脸,如水中鱼一样飞快游动,一圈一圈的将文若围拢在中间。
巨木上的飞鸟被惊,纷纷展翅飞逃了此地。若有人在此地,从上往下看,能看到那些脸围着文若,正一点点从地里长出,像是逐渐升起的迷宫。
生机勃勃的藤蔓攀附在其上,花开的越发娇艳。
书上黑色的字,不知不觉染上了一丝翠绿,空白的地方上一朵娇嫩的花缓缓绽放。
淡淡的花香充盈在文若鼻尖,让她一个晃神,四肢一软,手却将万息木生诀捏的更紧了。
于书中绽放的花仿佛是一个讯号已里三层外三层将文若围拢的藤蔓上,剩余未开的花苞在这一瞬间齐齐绽放。
以文若为中心,一抹黄色的海浪翻涌,瞬间将翠绿掩盖。
花越发香了起来…
泛绿的字试探着从书上站了起来,跳跃着在文若眼前跑动,叽叽喳喳的欢呼声里,曰字高声呵道:“别闹了,一个一个好好说!”
礼字附和着:“不能对道君无礼!”
观字跳的老高,落下的时候喊道:“道君要生气啦!”
诸如此类的声音不绝于耳,文若从未见过如此景象,也未闻这世间字也能成精。
她正震惊的时候,“道”字架着祥云慢悠悠的飘到眼前,与她平视。
“好了,安静!”它的声音不大,可话落的瞬间,所有吵闹的字都安静了下来,打闹的挤作一团的都自觉的排列整齐。
想来它们之间应当也有各自不同的脾性,文若看到那活字在离开前还悄悄踹了一下枯字。
文若愣愣的看着这工整的道字向自己鞠了一躬,明明只是一个字,却无端带着一抹仙风道骨的清净姿态。
“道君,日安!”它话音刚落,已排列好的其余字都同样高声唤道:“道君,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