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公孙家主的对话结束后尚优惠便与明初一同乐呵呵的回了住处。
接下来几日,尚优惠也如寻常历练的修士一般在樊城内外闲逛,想要寻找到怨气或魔气的存在,结果自然是全做了无用之功。
百草堂后院病房中,经过三日的调养,文若基本已经能够下床行走。
王大夫亲自为她把脉,见她确实也好转了许多,也不禁感慨习武之人的身体确实不同凡响。
文若笑着送走慈祥的老大夫,回身在屋内坐上一刻钟后又慢腾腾的挪到了院子里。
院里,晾晒的药草里散发着草木独有的苦涩和清香。
文若望着虚空发呆,偶尔路过的人见着她的模样都不自觉的放轻了手脚。
风轻轻吹过,卷起发尾漂浮。
文若已经拆下纱布的脸上一道狰狞的疤痕像一条扭曲的蜈蚣一样横亘在白皙的脸上,她抬手轻轻的抚摸着,落寞的仿佛被世界抛弃了一样。
小厮躲在角落看着文若消瘦的背影,心里盘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他从另一人手里接过汤药,端着黑色的药碗大步走向文若。
放下药,他看到这个姑娘露出的惊喜目光后,心里更是得意。
看,只要在拿出药给这些人尝过后,再失踪几天,这些所谓的侠士就回忍不住屁颠颠的找他买药了,什么怀疑都得靠边。
小厮不懂什么叫饥饿营销,但他懂物以稀为贵的道理。
在他看来,卖东西就和楼里的花娘拉客一样,那必定是欲拒还迎,先给点甜头让你尝尝,随后就冷淡下来,偶尔再撩拨几下。
越是高档的花娘,就越是如此,反而才引的无数人追捧喜欢。
他这一招屡试不爽,几乎无人能从他手中逃脱。
小厮脸上带笑也不和文若搭话,见文若一口喝完了药,收着碗就准备离开。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刚有动作,就被文若喊住了。
“小哥,能劳烦你一件事吗?”文若取了粒果脯扔在嘴里,甜腻的果香在嘴里蔓延,驱散了苦涩的药味。
文若的声音很低,还带着大病初愈的疲软。
“上次你给我的药可还能再帮我买些?”
“啊,这…”小厮面露难色,似乎是不太乐意去干这麻烦事。
文若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呢,她笑了笑,又伸手从小碗里拿了颗果脯,手腕处轻轻一抖,一颗花生大小的金豆子就混进了果脯里。
她将剩下的果脯端给小厮,说到:“劳烦你跑一趟了,这些果子就当谢礼了。”
小厮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金灿灿的豆子,顿时眉开眼笑,连忙点头。
随后文若又说到:“只是些小东西不足挂齿!”
小厮闻言瞬间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机灵,自然是听懂了文若的潜在含义。于是忙不迭的点头,左右看了看顺手把金豆子揣进了兜里。
财帛动人心,小厮收了文若的好处自然跑的勤快。看着放在桌面上的药丸,文若毫不犹豫的吞入腹中。
姐姐的惨死成了她心口的一道疤,早在日复一日的痛苦里溃变发脓。
大多时候她都是独自一人待在病房里,像一个苍老的木偶。
百草堂后院种有两棵果树,枝繁叶茂的树叶里几只麻雀蹦跳着在树上嬉戏。
偶尔有一两只不爱热闹的,会歪着头眨巴着圆圆的眼睛好奇的打量屋里的人。
若院子里有人经过就呼啦啦的飞走。
挨着千灯堂的巷道拐角处,一个穿着灰色麻衣的年轻人正蹲坐在屋檐下,左右张望,像是在等人。
没过片刻,在看到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人从千灯堂的院子里走出来后。
年轻人脸上马上挂满了笑容,见对方朝这里周来,他赶忙起身拍了拍身上泥土,忍不住走出几步迎接对方。
“叔父!怎么样你拿到了吗?”小厮伸手扶住对方,迫不及待的问着。
中年人轻蔑地瞄了他一眼,面上尽是得意。
“就凭我的人脉,几颗固元丹而已,怎么可能拿不到!”中年人说着还冲青年人扬了扬手里的瓷瓶。
年轻人看到瓷瓶双眼一亮,伸手就想拿过来,却被中年人一挡。
他先是一愣,然后又堆起笑,从兜里摸出一大袋银子双手捧着递给中年人。
那人接过单手掂了掂,把银子揣兜里,瓷瓶却还是没给小厮。
见小厮有些怔愣,他才笑着说到:“二狗,我可听说你最近发了大财啊,前日更是让花魁娘子作陪,怎么今天这么小气,这可是千灯堂里的固元丹啊,千金难求!”
小厮恍然大悟,做做的一拍脑袋,又伸手在兜里一整摸索,一小把金豆子就被递了过去。
中年人接过数了数,再看整张脸上掩盖不住肉疼的小厮,这才把瓷瓶递了过去。
小厮接过忙不迭的打开,嗅了下固元丹的药香,赶忙盖上瓷瓶,又是对中年人一阵恭维。
等中年人回了千灯堂,小厮忍不住冲他消失的方向粹了口,低声骂了句后才离开。
中年人回到千灯堂后身上那股傲气瞬间消失,弓着身,诚惶诚恐的来到千灯堂主楼,穿过木架上的各色药草,才来到内堂。
见到上首正拿着笔认真写着什么的掌柜,他立马将今日售卖的银钱递了上去。
掌柜却看都没看一眼,只是问道:“你那侄儿这次挑选的材料可好?”
“启禀掌柜,培元丹不过才服用五次,人几乎已经快大好了。若不是身上还有伤疤,谁都不会相信他就是六日前死了姐姐勉强活下来的人。”
“哦,那这次品相倒是上佳哦!”掌柜摸着胡须,微微眯起的双眼里全是贪婪的光芒。
“再过两日,若是依旧如此,那就可以让她进我们千灯堂了。”
“是,小的知道了!”
“你这次做的不错。”掌柜看着拘谨的中年人夸奖到:“去药房领赏吧!”
中年人闻言,双眼一亮,赶忙冲掌柜的弯腰感谢。
等到掌柜的有些烦躁的挥挥手,让人赶紧出去,别来打扰。
等日落夕阳,千灯堂内众多的人都走后,掌柜的才放下算盘和笔。
他关上主楼的房门,提着个灯笼,一个人穿行在千灯堂内。
千灯堂作为樊城最大最有名望的医馆,占地面积也是十分可观的。
因为要区分贵族和平民,千灯堂后院还单独修建了阁楼厢房。虽说不上华贵,但却也是宽敞的。
掌柜的平日就住在后院,他并无家室,平日穿着也朴素,若是遇到拿不出要钱的平头百姓能免的便会给人免了要钱。
城中百姓都夸他医者仁心,是个天大的好人。
掌柜走的不快,不疾不徐的像是在巡视自己的王国。
等得到他慢悠悠的回到卧室时,日头已经彻底落了下去。
他将屋里的灯点亮,简单洗漱后却并未马上上床休息,而是拔了拔烛心让蜡烛燃的更旺了几分。
做完这一切,这个看着慈眉善目的掌柜伸手在卧室墙壁上轻轻一划,一丝阴冷的黑光跟在他手指后跑。
随随着他的滑动,原本的墙壁剧烈抖动起来,然后从正中撕裂开来,像门一样缓慢打开,露出一个两人高的漆黑洞口。
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恍惚中,风里还裹挟着人类的惨叫。
掌柜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他熟练的从兜里拿出一块仿佛被火烧过的木牌,木牌上雕刻着面目全非的佛像。
他提着灯笼抬步就走了进去,而在他进入里面后,这个裂开的墙壁瞬间紧闭。
入到内里,掌柜手里的灯笼瞬间熄灭,而与此同时一个悠悠的叹息从他耳后响起。
一道似怨似恨,如诉如泣的声音飘忽的唤道:“顾郎~”
“你为何~要害我啊~”
掌柜的面无表情,手却紧紧的握着腰间的木牌,大步的朝前走去。
耳后女子的声音还在继续:“顾郎~为何啊…言而无信…”
“儿啊~”女子哀怨的声音还没落下,一道沙哑苍老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儿啊,娘好痛~”
“哇哇哇…”婴儿哭泣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无尽的怨恨和委屈,似乎是在向朝它走去的撒娇。
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
掌柜感觉到无数阴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就像隧道里突然冒出了无数人一样,他们拥挤在黑暗的隧道里一动不动。
睁着那双灰白冰冷的眼,贪婪又垂涎的看着掌柜。
一股烧焦的臭味和腥臭的泥水同时涌进他鼻子里。
腐烂的气味越来越浓密,掌柜的抬起的脚像是被什么东西抱住,小小的手掌抓着衣服下摆,费力扯着想要爬上他的身。
右手边一个干枯的手伸出挽住了掌柜的手臂,冰冷的躯体随即靠了过去,僵硬的身体散发着冷气。
干燥的地面随即变得粘稠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东西出现,让他再不能前进分毫。
在他停下的脚步的瞬间,后脖子处传来丝丝凉意。
似乎有人趴在他背后对着他吹气!
“顾郎~来陪我吧…”
阴冷的声音,沙哑僵硬,嘴巴一开一合间能听到骨骼错位的嘎吱声。
掌柜的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正在这时,他手里的木牌却无火燃烧了起来,熄灭的灯笼也在此时亮了起来。
温暖的光芒升起后,掌柜的只觉浑身一轻,萦绕在身边的阴冷气息瞬间退却。
他提着灯笼赶忙快步向前方走去一刻也不敢停留。
穿过幽深的隧道,他总算在木牌完全烧毁前来到了一座石门前。
灰白的石门如同陈旧的墓碑,石料早就被侵蚀的坑坑洼洼。
石门两旁立着两只石兽,似虎又似猫,大张着嘴,嘴里是面目扭曲的人脸。
掌柜整理了一下仪容,将已经焦黑的木牌递上。
一丝黑气从木牌里钻出,像一条蛇一样钻进了石门里面。
随后沉重的开门声响起,紧闭的石门缓缓打开。
掌柜把提灯放下,撩袍跪拜,幽深的黑暗里内里一道阴森的声音缓缓响起:“有什么事?”
掌柜匍匐在地,高声说道“最后一个祭炼的人牲已找到,奴在此恭贺主人神功大成。”
“是吗?”隐藏在黑暗里的人并没因为他的话而变得惊喜,依旧是不疾不徐的。
“我已调查清楚,那人无亲无故,体格强健,外来入樊城,最适合不过。”
“与仙盟无关?”
“已服用七日固元丹,只是凡人而已。”掌柜的望着黑暗里的身影,眼神灼热。“此乃天赐良机!”
“上天都要主人神功大成。”
这话说的黑影身心愉悦,让他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若是成功,定记你一功!”黑影笑道。
“奴多谢主人!”掌柜心中一喜赶忙道谢。
“如此你看着安排!”
“是!”掌柜闻言,又是拜服在地,高声应着。
等轰隆的石门再次关上,掌柜才颤抖着站起,恭敬的从石兽嘴里取过一块崭新的木牌,眼含欣喜的原路还回。
崭新的木牌对隧道里的怨魂克制的更加严重,他回去的路上除了感觉有些阴冷的风之外再感觉不到其他。
回到千灯堂后院,掌柜的将灯笼和木牌收好。
行到外厅,轻轻敲了敲桌面,没过一会就有穿着灰色短衣的仆从从外推门进来。
“吩咐下去,织血藤没货了让管事明日备上。”
仆从闻言赶紧点头,随后匆匆退出大厅。
不过两刻钟,便有好几个仆从带着条子向各个管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