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百草堂后院病房内,被伤口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文若瘫在床上。晚间新换的绷带又被鲜血染红,苦涩的药味和血腥味混合成了一股怪异的味道蔓延在房间。
见文若疼的直哼哼,负责病房的小厮忍不住在门外询问:“姑娘你没事吧!”
见里面人并不回答,小厮语气里都带上了一丝急切:“姑娘,若是身子不舒服可得说啊,您伤的可重,可千万不要忍着。万一有啥问题,我好叫王大夫啊!”
过了许久,小厮整个人都快贴到窗户上了,才听到房内传来虚弱的声音:“我无事,不必麻烦了。”
小厮闻言双眼亮了几分,语气还是诚恳关切。
“姑娘,没事就好!”
“您这伤啊,可真的是太严重了,我听王大夫说,他干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回撞见你这样的呢!”
守夜无聊,小厮干脆直接在门外石阶上坐下,自顾自的开始和屋里的文若聊起了天来。
文若躺在床上,微微闭目。听着外面那人絮絮叨叨说了好长的闲话,她并不着急,等鱼儿上钩需要耐心。
“姑娘,我这里有一颗前段时间从千灯堂里买到的药,你要不要试一下啊!”
小厮阐述完他那些琐碎的生活后,盯着紧闭的房门,听着屋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开口说道。
“千灯堂内言大夫制的药在樊城中也是千金难求的,我也是堂兄在千灯堂内打杂当学徒才费心买到的。”
“本来是拿来给我那苦命的老母亲治病的。”小厮说着顿了顿,随后叹气道:“可惜她没那个福分。”
“你若是要的话,我三十两银子买给你,你也别嫌贵,我费劲拿到的药,总是要赚一点才行。”
说完后,小厮便紧张的竖起耳朵偷听,想要知道屋内文若有没有把他的话进去。
过了许久,小厮都以为今日是没戏后,便听到屋内断断续续的传来了文若的声音。
“拿…来我试一下!”
从她的语气里就能听出她此时的虚弱,小厮眼睛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他左右看了看,见无人起夜便悄悄绕道左侧窗户旁,从怀里摸出一个紧封的瓷瓶。
他推开窗,伸出脑袋从窗户朝里看了下,压低声音冲屋内的人说到:“姑娘莫怪,我毕竟还是在百草堂上工的,也不好光明正大的给你千灯堂的药,这样吧,我把药给你扔进来,姑娘你服用后若是好些了,就明日晚上,我守夜的时候把银子扔给我。”
“好。”
听到文若应下,小厮也不再迟疑,找准了方向奋力一扔,小瓷瓶就咕噜噜的滚到了文若床边。
看那距离她一伸手就能够得着,本还想再和屋内的文若说上两句。
可碰巧换班的人也走了过来,小厮不敢让人瞧见这一幕,连忙走回原地。
又推出去了一颗药,又可以去千灯堂里领十两银子了,再加上文若那里的三十两
就动动嘴皮子就赚了四十两,小厮简直乐的合不拢嘴。
在他走后,文若拿起瓷瓶揭开盖子的,一股苦涩的药充斥在鼻尖。
她不通炼丹,但基础的药理知识也是懂得一点皮毛。仅凭鼻尖传来的气味倒是没闻出什么毒物。
纵然如此她也是万万不敢吃的。
看来她的猜想是对的,文若双眼微眯,脑中回忆着在樊城这几日打听到的有关城中人失踪的消息。
无论是外来人氏亦或者本地居民,无论是何种身份,他们都有一个隐藏的特点,受过伤,身强体壮。
在不同医馆拿药后转求千灯堂的药丸,最后这些人大部分都在不起眼的某一天消失无踪。
想来这便是鬼修筛选抓人的方法了。
抓的都是身强体壮血气充足的人,联想到公孙严死前说的话。
文若丝毫不怀疑这些失踪的人最后会落得何种下场。
必是受尽折磨含恨而死,至于公孙严所谓的生祭置换血肉以提升修为或天赋,文若是一点都不信的。
这个梁家怕不也只是鬼修利用的棋子而已。
文若这边需要小心谨慎,以免让鬼修察觉不对之处。
而那厢尚优惠和明初却是没她的这些烦恼。
樊城内夜晚并无值守修士,那些普通凡人士兵也根本察觉不到已筑基的两人身影。
两人并未御剑,而是以轻身法在城中穿梭。一刻钟便已寻到了公孙家的住处。
尚优惠望着门上挂着的白矾,双眼微眯,嘴角不由的勾起一分。
她对今晚的谈话的信心已有了九成九。
公孙与梁家势如水火,家中子弟又接二连三的被梁家杀害。
现在族中正人心惶惶,对今后公孙家应当何去何从亦是争论不休。
有建议与梁家撕破脸,鱼死网破的。也有建议与梁家握手言和,称臣甘为下者的。
两方人马争执不休,公孙老家主眉头紧拧,看着争做一团的儿女,只觉得浑身无力。
他这一生固执要强,年轻时也曾有过豪情壮志,可惜天不遂人愿。
他资质平庸,时至今日也不过金丹初期,而后辈之中能修行者更是稀少,一个家族后代的凋落便已注定了家族的衰败。
衰败并不可怕,只要家族能延续,后若有有能力的后辈,家族也可以再次兴盛。
只是可惜,就怕梁家连他们退成寻常家族的机会都没有。
可叹啊!他公孙家尽无一线生机了吗!
正在大厅里争论的两拨人吵的面红耳赤快要动手的时候。
一声轻笑却瞬间将公孙计那些思虑打断,他目光一凝,双眼如炬,死死的望向院外上空。
看着依旧自顾自吵闹的众人,心下愤怒与哀其不争一同升起。他重重的一拍桌,低喝道:“够了!一群丢人现眼的东西。”
堂中众人被这么一吼,知道他心下不爽,瞬间安静了下来。
刚落在公孙家园中的尚优惠,见此情况,嘴角浮起的笑就没落下过。
她倒也无惧,朗声笑道:“公孙前辈不必顾忌我们,先处理家中之事便好。”
此话一出,公孙计脸上瞬间阴沉了下来。他眼含怒意,周身气质一变,金丹期的修为压迫瞬间向尚优惠袭去。
高阶对低阶的压力是绝对的,无形的压力压的尚优惠骨骼咯吱作响。
但还好,这种程度的压力还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她巧笑着,有些歉疚的开口:“公孙前辈别激动,我并无恶意。此次贸然拜访,也实属无奈,我看公孙前辈与梁家似乎是有龃龉。今日特意前来了解个详情。”
“竖子狂妄!”公孙计见忽然出现的两人不过筑基期,却在自己的压制下依然神态自若,心底惊疑。
口里说着狂妄,手中却不见其他动作。
尚优惠见着,脸上笑的更是开朗。
她也不再犹豫从储物袋中取出连同木,以灵力托举将它送到公孙计面前。才缓缓开口道:“前辈,此物是晚辈从宗门来此樊城时,无意在驿站中得来的。此物的主人名为公孙严,他身死之前曾和我说,樊城梁家与邪祟沆瀣一气,残杀百姓。”
“此事,我与师兄想听听前辈的说法!”说到此处,尚优惠目光一利,仿佛已经透过门窗看到了端坐上首的公孙计。
“不知前辈可愿?”
一切发展过快让明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金丹期带来的压力让他如芒在背,浑身肌肉紧绷,不敢多动弹。但见尚优惠仿佛没事人一样,他脸上也同样强制镇定。
他不可能连这位师妹都不如啊!
尚优惠刚说到宗门历练,堂屋里的公孙计眼底就闪过了然。
他自然是知道云纹宗宗门弟子外出试炼之事。在见到被送入房里的连同木,有些混浊的眼便是一红。
见此他已经知道了公孙严的下场。
后再听到尚优惠不算准进额度询问,他作为金丹修士的自尊心让他瞬间想要杀了这两人。
可在下一刻他便瞬间领悟,此二人或许是他与公孙家的命运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