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沾染污迹、刻着简陋符文的银色警徽,包裹在一层微弱却无比坚定的淡金色光晕中,如同划破地狱长夜的流星,带着白雨妍孤注一掷的怒吼和三人绝境求生的全部希望,狠狠砸向白骨祭坛顶端——那两团因意志受创而剧烈摇曳、痛苦尖啸的幽绿火焰!
骨狐雕像似乎感应到了这枚小小“石子”蕴含的、对它本源邪力极具克制力的威胁!它眼窝中的幽绿火焰疯狂跳动,试图凝聚力量阻挡或躲避!但刚才那守护金光的净化冲击让它意志动荡,操控大殿内混乱邪力的动作慢了半拍!
就是这半拍!
嗤——!
警徽精准无比地、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撞进了左侧眼窝那团稍显黯淡的幽绿火焰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仿佛玻璃被烧红的烙铁烫裂的、极其刺耳的尖鸣!
滋啦——!!!
警徽上那层淡金色的守护光晕,与幽绿火焰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的油脂!国运正气、人道守护的堂皇意志,与骨狐雕像内蕴含的阴邪怨毒本源,发生了最直接、最猛烈的碰撞和湮灭!
“嗷——!!!!!”
一声远比之前凄厉百倍、蕴含着无尽痛苦和滔天怨毒的尖啸,如同实质的音波,猛地从骨狐雕像中爆发出来!这尖啸不再局限于意念,而是真实地震荡在物质世界!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为之扭曲、沸腾!悬挂的惨绿灯笼噼啪爆裂!地面剧烈震颤!
祭坛顶端,那被警徽击中的左眼窝,幽绿火焰如同被浇灭的油灯,瞬间黯淡、熄灭!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冒着丝丝黑烟的孔洞!而右眼窝的火焰也受到了剧烈波及,光芒瞬间萎靡了大半,疯狂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白骨祭坛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道细密的裂痕如同蛛网般从被击中的眼窝处迅速蔓延开来!构成祭坛的森森白骨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有效!”白雨妍惊喜交加!虽然警徽在撞击后光芒瞬间黯淡,如同凡铁般掉落在地(表面符文似乎彻底黯淡了),但它完成了使命!核心受创!
骨狐雕像的尖啸如同垂死的哀嚎,那笼罩全场的恐怖意志瞬间如同退潮般崩溃、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本源被重创后的极度虚弱和混乱!
大殿内,那些原本就陷入疯狂自相残杀的狂化黄皮子和“狐狸脸”们,如同失去了最后的缰绳,彻底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狂暴!它们不再分敌我,不再有目标,只剩下最原始的破坏和杀戮欲望!互相撕咬、冲撞、践踏!惨叫声、骨骼碎裂声、血肉撕裂声混杂成一片,比之前的“百狐宴”更加血腥混乱!整个大殿变成了血肉磨坊!
柱子后面,笼罩诛星和阿月的致命压力骤然消失!
诛星识海中,那如同幽冥冰山般碾压而下的恐怖意志瞬间溃散!那点守护的金红光芒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喘息之机,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顽强地稳定下来,开始本能地吸收着因骨狐意志崩溃而逸散出的、极其稀薄的天地灵气(虽然此地灵气被污染严重),缓慢地修补着破碎的识海。他身体表面的灰黄短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剧烈的痉挛停止,只剩下深沉的昏迷和破碎丹田处传来的、绵延不绝的刺痛。
阿月紧蹙的眉头也微微松开,被强行抽离的灵魂彻底稳固,呼吸虽然微弱却平稳了许多,依旧昏迷。
“老诛!阿月!”白雨妍顾不得查看警徽,第一时间扑到两人身边,探了探鼻息和脉搏。还活着!她长舒一口气,但心立刻又提了起来!骨狐虽然受创,但还没死!而且这大殿眼看就要被疯狂的妖邪拆了!必须立刻离开!
“撑住!我们马上走!”白雨妍咬牙,先费力地将依旧昏迷的阿月背在背上,用撕下的布条简单固定。然后看向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诛星。
拖?不行!太慢了!而且地上全是粘稠的污血、燃烧的秽物和疯狂冲撞的怪物!抱?她试了试,诛星虽然不胖,但失去意识的人死沉死沉,加上她自己背着阿月,根本抱不动!
白雨妍的目光扫过混乱的大殿,最后落在了不远处一根被怪物撞断、斜倚在另一根柱子上的、手臂粗细的房梁木上!
“对不住了,老诛!”白雨妍心一横,迅速冲过去,将那根还算结实的房梁木拖了过来。她用甩棍上自带的伞绳(多功能设计)快速地在房梁木两端和中间打了几个结,做成一个简易的…拖架?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雪橇?只不过这里是血肉泥潭。
她费力地将诛星沉重的身体翻到那根房梁木上,让他的上半身靠在中间打了结的地方(勉强固定),两条腿拖在地上。
“老诛牌雪橇!启动!”白雨妍给自己打气,也顾不上诛星会不会被颠簸得伤上加伤,抓住房梁木前端,如同一个在血肉沼泽中拉纤的纤夫,用尽全身力气,拖着承载着诛星的“雪橇”,背着阿月,朝着记忆中大殿侧后方一处可能通往偏殿的、被杂物半掩的小门方向亡命冲去!
“让开!都给我让开!”白雨妍怒吼着,甩棍在前方疯狂挥舞,砸开挡路的、陷入狂暴的低阶妖邪。她脚下踩着粘稠湿滑的血肉混合物,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拖着的房梁木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躺在“雪橇”上的诛星身体随着颠簸无力地晃动,脑袋耷拉着,脸色惨白如纸,看得白雨妍心头一阵抽紧。
混乱的妖邪成了她最好的掩护。那些疯狂互相攻击的怪物,对这三个“小不点”的移动反而关注不多。偶尔有被吸引注意扑上来的,也被白雨妍拼命的甩棍砸开或者被诛星身上残留的“生化威慑”熏得动作变形。
终于,她拖着沉重的负担,冲到了那扇被杂物堵住一半的小门前!她用脚猛踹开挡路的破烂桌椅,奋力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门后是一条狭窄、向下延伸的、布满灰尘的通道,不知通往何处,但总比留在这个炼狱强!
就在白雨妍拖着诛星、背着阿月,一只脚刚踏入通道的瞬间——
轰隆隆——!!!
身后,白骨祭坛的方向,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山崩地裂般的巨响!
整个黄仙庙大殿,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巨兽,开始了疯狂的崩塌!
只见那布满裂痕的白骨祭坛,在骨狐雕像右眼窝幽绿火焰不甘的、怨毒的最后一闪之后,彻底分崩离析!巨大的骨块如同炮弹般四下飞溅,砸塌梁柱,掀翻地面!祭坛下方那十几个盛满鲜血的凹坑瞬间破裂,粘稠的血浆混合着燃烧的秽物四处流淌、蔓延!
紧接着,支撑大殿的粗大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根接一根地断裂、倒塌!沉重的屋顶如同天倾般轰然砸落!砖石瓦砾、断裂的梁木、破碎的惨绿灯笼…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
“快走!”白雨妍头皮发麻,用尽吃奶的力气,将诛星连同那根“雪橇”一起拖进通道,自己也背着阿月猛地扑了进去!
轰——!!!哗啦啦——!!!
身后,大殿彻底坍塌的巨响如同末日雷鸣!狂暴的气浪裹挟着灰尘、碎石和腥臭的血气,如同海啸般冲进了狭窄的通道!巨大的冲击力将三人狠狠掀飞出去,重重地摔在通道深处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白雨妍被摔得七荤八素,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漆黑。但她死死护着背上的阿月。而诛星则连人带“雪橇”翻滚了好几圈,撞在通道的石壁上才停下,彻底没了声息。
通道外,那令人心悸的坍塌巨响和怪物临死前的惨嚎持续了十几秒,才渐渐平息。只剩下砖石瓦砾不断滑落的簌簌声,以及火焰在废墟中燃烧的噼啪声。
狭窄黑暗的通道内,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血腥味。白雨妍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爬起来,摸索着找到掉落的手电拧亮。光束刺破黑暗,照亮了通道内一片狼藉的景象。
阿月趴在她背上,似乎被震醒了,发出微弱的呻吟。白雨妍赶紧解开布条,将她放下来检查。阿月脸色苍白,但身上似乎没有新增的严重外伤,只是眼神依旧有些涣散,显然之前的灵魂爆发和冲击让她极度虚弱。
“阿月?感觉怎么样?”
“白…白警官…我…我还好…”阿月的声音细若游丝。
白雨妍松了口气,立刻将手电光转向另一边。
只见诛星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趴在那根充当了“雪橇”的房梁木上,一动不动。脸上、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混合着之前的污迹,看起来如同刚从古墓里刨出来的兵马俑。他的一只手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可能是翻滚时撞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白雨妍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连滚带爬地冲过去,颤抖着手指探向诛星的颈动脉。
指尖传来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跳动。
还活着!
巨大的庆幸感让白雨妍差点虚脱。她小心翼翼地将诛星从房梁木上翻下来,平放在地上。检查了一下他扭曲的手臂,似乎是脱臼,没有骨折。她深吸一口气,回忆着警队的急救训练,抓住诛星的手臂,一拉一送!
咔嚓!
一声轻微的骨骼复位声响。
昏迷中的诛星眉头痛苦地皱了一下,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哼。
白雨妍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看着身边昏迷不醒、灰头土脸的诛星,又看看同样虚弱、蜷缩在旁边的阿月,再想想刚才那地狱般的景象和惊心动魄的逃亡…
“呵…呵呵…” 白雨妍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疲惫、后怕,还有一丝荒诞的庆幸,“活下来了…居然…活下来了…”
笑声在狭窄寂静的通道里回荡,显得有些诡异。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金光,忽然从诛星的胸口位置透了出来!
白雨妍一惊,立刻警惕地握紧甩棍。只见那微弱的金光并非攻击,而是极其缓慢地、如同呼吸般明灭着,源头似乎是诛星怀中那个装着焚化炉灰烬的小布袋。
金光闪烁中,布袋表面那个神秘的三角印记,正散发着一种奇异的、与之前冰冷幽暗截然不同的、带着一丝微弱生机的温热感。那金光如同有生命般,极其缓慢地渗透进诛星破碎的丹田位置,似乎在…滋养着什么?
白雨妍看得不明所以,但直觉告诉她,这似乎不是坏事?也许是诛星那破碎的本源在吸收某种力量?
她不敢打扰,只能紧张地注视着。
过了好一会儿,那微弱的金光才渐渐黯淡下去,三角印记也恢复了冰冷。诛星的气息依旧微弱,但似乎比刚才平稳了一丝丝?脸上那死灰般的颜色也褪去了一点点。
白雨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危机暂时解除,但前路未知。这条通道通向哪里?外面坍塌的庙宇是否安全?那些幸存的妖邪是否还在游荡?更重要的是,诛星和阿月都急需救治和休息。
她强撑着疲惫的身体,拿出手机(依旧无信号),调出离线地图和之前老周发来的模糊资料。根据方向和通道的走向,这条向下的通道,很可能是通往黄仙庙以前存放香火杂物、或者…传说中镇压某些东西的地窖?
无论如何,这里暂时安全。白雨妍决定先休整片刻,处理伤口,恢复一点体力。
她从急救包里拿出消毒水和绷带,先给自己手臂上几处被怪物抓破的伤口简单处理包扎。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检查阿月,确认她只是虚弱脱力。最后,她看向依旧昏迷的诛星。
看着他那张沾满灰尘污迹、苍白憔悴的脸,白雨妍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拿出最后一点饮用水和干净的纱布,开始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脸上的污垢。
当擦到他下巴附近时,白雨妍的动作顿住了。她看着诛星那即使昏迷也紧抿着的、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沾湿的纱布,再想想这家伙身上那虽然被灰尘掩盖、但依旧顽强不屈的“海鲜市场倒闭风”…
一个极其大胆(或者说恶趣味)的想法,如同魔鬼的低语,在她疲惫又紧绷的神经里冒了出来。
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确认阿月似乎又昏睡过去了,通道里寂静无声。
然后,她做贼似的,飞快地用沾湿的纱布,在诛星紧抿的嘴唇上…用力地、狠狠地…抹了两下!仿佛要把他那“腌入味”的灵魂都擦掉一层皮!
“咳咳…” 昏迷中的诛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意识地咳嗽了两声,眉头皱得更紧了。
白雨妍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心虚地看了看四周,随即又理直气壮地小声嘀咕:“看什么看!老娘这是帮你保持战略威慑力的…清洁度!省得待会儿真把妖怪熏吐了,我们还得踩着呕吐物跑路!”
她将脏了的纱布丢到一边,重新靠回冰冷的石壁,闭上眼睛,试图恢复一点体力。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了一丝劫后余生、又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极其细微的弧度。
通道里,只剩下三人微弱的呼吸声,以及通道外废墟深处,火焰燃烧的噼啪轻响。黄仙庙的崩塌,似乎暂时为这场惨烈的东北之行,画上了一个带血的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