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沉重如山的青铜巨门,开启的瞬间没有霞光万丈,没有仙乐飘飘,只有一股仿佛在棺材里发酵了三千年的阴风,混着陈年尸蜡和石头粉末的味儿,劈头盖脸糊了白雨妍一脸。她差点被这口“陈年老屁”直接送走,连带着被她死命拽着的诛星都跟着晃了晃。
门后并非预想中深不见底的黑暗,而是一条倾斜向下、开凿得极其粗糙的天然岩洞隧道。隧道壁上,歪歪扭扭地嵌着一些拳头大小、散发着惨绿色幽光的石头。光线微弱,勉强能照亮脚下湿滑、布满尖锐碎石的斜坡。空气倒是意外的……干燥?只是那股子挥之不去的陈腐味儿,浓得能当固体空气清新剂使。
怀表的红光在门开的瞬间就彻底熄火了,像个电量耗尽的老年机,安静地躺在白雨妍战术包里装死。身后的潭水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连一丝涟漪都透不过来。只有那扇重新变得死寂的青铜巨门,像一张闭紧的嘴,宣告着退路已绝。
“喂!醒醒!道爷!别睡了!到站了!该下车找出口了!”白雨妍费力地把诛星半拖半抱地弄进隧道,让他靠在一块相对平整、没那么多棱角的石头上。她拍打着诛星冰凉的脸颊,触手处一片湿冷粘腻,分不清是潭水还是冷汗。
诛星的眼皮颤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艰难地掀开一条缝。眼神涣散,没有焦距,只有眼底深处那抹被强行压下的惨绿幽光,如同接触不良的指示灯,微弱地闪烁着。
“门……开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生锈铁皮,气息微弱。
“开了!开了个通往VIp单间的石头滑梯!”白雨妍没好气地回道,借着洞壁惨绿石头的光,飞快检查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还好,匕首划的口子不算太深,被潭水泡得发白,暂时没有感染的迹象。她又去检查诛星,腰腹被怪物膝盖撞击的地方一片青紫,肋骨没断估计也裂了几根,内伤更不用说。这家伙还能喘气,简直是医学奇迹。
“令牌……”诛星挣扎着想坐起来,牵动了伤势,疼得倒抽冷气。
“喏,在这儿呢!你的宝贝疙瘩!”白雨妍没好气地把那枚沉甸甸、触手冰凉的阴煞令牌塞到他没受伤的手里,“差点为了捡它,老娘被潭底那群‘死忠粉’做成活体刺身!”
令牌入手,诛星的身体明显绷紧了一瞬。令牌表面的惨绿光芒似乎受到他体内残存混乱能量的牵引,微微亮了一丝,随即又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诛星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显然强行压制这股力量让他痛苦不堪。
“省点力气吧充电宝!别没找到出口先把自己点炸了!”白雨妍警告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这条向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的诡异隧道。洞壁上那些惨绿石头的光芒忽明忽灭,在粗糙的岩面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像是无数蛰伏的鬼魅在无声舞蹈。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两人粗重不匀的呼吸声和碎石偶尔滚落的细碎声响。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点体力,两人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隧道坡度很陡,脚下碎石湿滑,白雨妍几乎是半架着诛星,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趔趄两人就滚下去玩一把“石磨地狱”一日游。
越往下走,空气越干燥,那股陈腐味儿中,渐渐夹杂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怨念?不是实体,更像是一种冰冷粘稠的精神氛围,如同无形的蛛网,缠绕着每一个进入此地的人。洞壁上那些惨绿石头的光芒也似乎变得更加阴森。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隧道陡然开阔!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天然溶洞出现在眼前!
溶洞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惨绿色发光石头堆砌而成的……祭坛?
祭坛呈阶梯状,大约有半人高。祭坛顶端,并非供奉着神像或牌位,而是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具……巨大的石棺!
石棺通体漆黑,材质非金非石,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凝固油脂般的暗绿色苔藓。一股比隧道里浓郁百倍的冰冷怨念,如同实质的潮水,源源不断地从石棺的缝隙中弥漫出来,充斥着整个溶洞空间!那些洞壁上的惨绿石头,在这股怨念的滋养下,光芒诡异地跳动、闪烁,将整个溶洞映照得一片鬼气森森。
更让白雨妍头皮发麻的是石棺的棺盖!
棺盖并非严丝合缝,而是微微倾斜,露出一道一掌宽的缝隙。缝隙之中,没有尸骸,没有陪葬品,只有……无数根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着的、暗紫色的藤蔓触须!这些触须比潭底的发丝黑须粗壮得多,表面同样布满了细密的吸盘,正贪婪地吸吮着石棺内散逸出的某种无形“养料”。触须的末端,甚至能看到细微的、如同呼吸般翕张的口器!
“这……这就是VIp单间?”白雨妍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飘,“还自带……蠕动屏保?”
诛星的目光却死死锁在祭坛下方。在祭坛基座旁,散落着几件东西。
一件是早已破烂不堪、颜色难以分辨的深色布衣,上面沾满了暗褐色的污迹,款式依稀是赶尸匠的服饰。
一件是断裂的、锈迹斑斑的青铜铃铛,铃舌不知所踪。
而最显眼的,是几块散落在破碎布衣旁边的、巴掌大小、边缘锋利的不规则石头碎片。那些碎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吸干了所有光线的极致暗红色泽!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阴寒气息,正从这些暗红碎片上散发出来!
令牌在诛星手中猛地一跳!惨绿的光芒瞬间明亮了数倍,直指祭坛下方那些暗红色的石头碎片!一股强烈的、近乎贪婪的渴望,顺着令牌传递到诛星的心神!
“阴玉髓……”诛星的声音带着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至阴之地……万年沉淀……才能凝结的……精华……”
“阴玉髓?精华?”白雨妍警惕地看着那些碎片,又看了看石棺缝隙里蠕动的紫黑藤蔓,“听起来像是给那‘屏保’准备的营养快线?”
诛星没有理会她的吐槽。他挣扎着,几乎是靠着白雨妍的搀扶,一步步走向祭坛下方。越靠近,令牌的跳动越剧烈,他体内那狂暴的阴煞之力似乎也受到了吸引,变得蠢蠢欲动,冲击得他脸色更加苍白。
就在他们即将靠近那几块暗红碎片时——
嗡!
一股远比之前潭底更加混乱、更加狂暴、充满了无尽怨毒和痛苦的精神冲击,毫无征兆地从那具漆黑的石棺中爆发出来!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溶洞!
这一次,冲击的目标,赫然是白雨妍!
白雨妍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中!无数破碎、扭曲、充满血腥和绝望的画面,如同失控的幻灯片,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
冰冷的手术台……刺眼的无影灯……父亲躺在上面,胸口一个巨大的血洞,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雪白的床单……他沾满鲜血的手死死抓住她的胳膊,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充满了不甘和……恐惧?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画面破碎,又变成昏暗的档案室,泛黄的卷宗上写着“民俗异常事件——湘西尸寨”,日期就在父亲出事前一周!卷宗旁边,掉落着一枚染血的、造型奇特的青铜令牌碎片!碎片上的兽头浮雕,正对着她狞笑!父亲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嘶吼:“……不要查!……快走!……先生……他来了……!”
“爸……!”白雨妍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猛地僵住!眼前的景象瞬间被血腥的手术台取代!她看到父亲那沾满血的手,正朝着她抓来!冰冷!绝望!
“白雨妍!醒来!”诛星的厉喝如同惊雷在她混乱的意识中炸响!他猛地抓住她剧烈颤抖的肩膀,用力摇晃!同时,他手中的令牌似乎感受到了威胁,惨绿的光芒暴涨,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将两人勉强笼罩!
白雨妍浑身一震,眼前的血腥幻象如同破碎的镜子般消散!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她大口喘息,心脏狂跳,脸色惨白如纸,看向那漆黑石棺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惧和……刻骨的恨意!刚才的画面……是父亲临死前的记忆碎片?!那个兽头令牌碎片……就是“先生”的信物?!
“它……它在窥探我的记忆……利用我的……”白雨妍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愤怒。
诛星面色凝重至极。刚才那精神冲击,目标明确,直指白雨妍内心最深的创伤。这石棺里的东西,远比潭底的怪物更加诡异、更加危险!它懂得玩弄人心!
就在这时,那石棺缝隙中蠕动的紫黑藤蔓,似乎被刚才的精神冲击和令牌的光芒刺激到了!它们猛地加快了蠕动的速度!无数根藤蔓如同被激怒的毒蛇,高高昂起,顶端的口器开合,对准了祭坛下方的两人!
同时,溶洞内那些惨绿色的石头光芒,骤然变得无比刺目!光线扭曲,在洞壁上投射出无数晃动、拉长的、如同鬼影般的扭曲人形!整个空间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巨大怨念和诡异“活性”的力场所笼罩!
“嗬嗬嗬……”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无数人同时倒抽冷气的诡异声响,从石棺深处、从洞壁的阴影里、甚至从那些惨绿石头内部,低低地响起,汇聚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背景音效。
紧接着,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洞壁上投射出的、扭曲晃动的惨绿色鬼影,竟如同提线木偶般,“活”了过来!它们开始僵硬地、以一种极其不协调的节奏,缓缓地……扭动身体!手臂抬起、放下,头颅歪斜、转动,双腿交叉、迈步……动作生涩而诡异,仿佛一群刚刚学会走路、关节生锈的傀儡!
它们没有五官,只有模糊的人形轮廓,在惨绿光芒中无声地、群魔乱舞!
整个溶洞,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而诡异的……阴间迪厅?!背景音是无数怨魂倒抽冷气的“嗬嗬”声,灯光是闪烁跳跃的惨绿鬼火,舞者是一群动作僵硬、形态扭曲的鬼影!
“这……这是……坟头蹦迪的终极形态?”白雨妍看得头皮发麻,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诛星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他死死盯着那些扭动的鬼影,又看了看石棺缝隙里那些蓄势待发的紫黑藤蔓,最后目光落在祭坛下方那些散发着精纯阴气的暗红碎片上。
“不是蹦迪……”他的声音低沉而紧绷,“是……‘点歌’!”
“点歌?”白雨妍一愣。
“它们在……模仿……生前最后的动作……”诛星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那些鬼影扭曲的动作,“挣扎……奔跑……跪地……祈祷……嘶吼……” 他猛地指向祭坛下方散落的赶尸匠布衣和断裂的青铜铃铛,“它们……都是被献祭于此的……历代赶尸匠的残魂怨念!石棺里的东西……在‘播放’它们临死前的‘录像’!它在……进食这些痛苦!”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石棺缝隙中那些紫黑藤蔓的口器猛地张开,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啸!溶洞内弥漫的怨念如同受到吸引的烟雾,丝丝缕缕地被那些藤蔓吸入口器之中!那些扭动的惨绿鬼影,动作变得更加痛苦、更加扭曲!
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石棺内爆发,目标直指祭坛下方那些暗红色的阴玉髓碎片!几块较小的碎片被吸力牵引,晃晃悠悠地飘起,朝着石棺缝隙飞去!
“它在吸收阴玉髓!不能让它得逞!”诛星眼中厉芒爆闪!阴玉髓蕴含的精纯阴气,如果被石棺里的东西吸收,后果不堪设想!他强提一口气,握着令牌的手猛地指向那些飘起的碎片!
令牌惨绿光芒一闪!
嗡!
一道比之前细弱许多的惨绿光束射出,精准地击中了飘在最前面的一块阴玉髓碎片!
啪!
碎片应声碎裂,化作一小蓬暗红色的粉末,被令牌的光芒一卷,竟倒飞而回,瞬间没入诛星握令牌的掌心!
一股精纯、冰冷、却相对温和的阴寒能量,如同清冽的冰泉,瞬间涌入诛星枯竭的经脉!这股能量迅速中和了一部分他体内狂暴的阴煞之力,腰腹的剧痛和经脉的撕裂感竟然减轻了一丝!他惨白的脸上甚至恢复了一点点血色!
“有用!”诛星精神一振!
但石棺里的东西显然被激怒了!更多的紫黑藤蔓从缝隙中疯狂涌出!溶洞内扭动的惨绿鬼影发出更加凄厉的无声尖啸,动作变得狂暴而充满攻击性!它们不再仅仅是扭动,而是伸出模糊的手臂,朝着祭坛下的两人做出抓挠、撕扯的动作!虽然只是光影,但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一股冰冷刺骨的精神冲击!
更糟糕的是,那些洞壁上的惨绿石头,光芒闪烁的频率陡然加快!光线如同失控的镭射灯,疯狂地在溶洞内扫射!每一次光芒扫过,都让白雨妍感觉脑袋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视线模糊,动作迟滞!
“靠!这KtV还带精神攻击的闪光灯?!”白雨妍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景象都开始重影。
诛星一边艰难地躲避着扫射的惨绿光束和精神冲击,一边再次催动令牌,试图击碎并吸收另一块飘向石棺的阴玉髓碎片!
但这一次,一道粗壮的紫黑藤蔓如同毒鞭,猛地抽打过来!藤蔓顶端锋利的口器张开,狠狠咬向那块碎片!
“休想!”诛星低吼,令牌光束再次射出!
然而,另一道惨绿色的光束,如同鬼魅般从侧面射来,精准地撞在了诛星的光束上!
砰!
两道光束在空中相撞,爆开一小团惨绿色的光雾!那块阴玉髓碎片被爆炸的余波震飞,滚落到了祭坛的阴影角落里!
诛星猛地转头,瞳孔骤缩!
只见溶洞角落的阴影里,一个比其他鬼影更加凝实、更加清晰的惨绿色人形,缓缓“站”了起来!那人形穿着破烂的深色布衣,手里似乎还提着一个模糊的、像是灯笼的轮廓。它没有五官,但一股充满了怨毒、疯狂、以及……一丝熟悉气息的意念,死死锁定了诛星!
这股气息……与令牌碎片同源!与老板娘颈侧印记同源!与这石棺散发的怨念……也隐隐相连!
“是它……”诛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那个被‘先生’控制的……核心‘点歌台’!它生前……就是守护此地的最后一代赶尸匠!”
那惨绿人影缓缓抬起了模糊的手臂,指向祭坛下方剩下的阴玉髓碎片。更多的惨绿光束,如同毒蛇般,从洞壁各处、从那些扭曲舞动的鬼影身上射出,目标不再是攻击,而是……抢夺碎片!
一场围绕着阴玉髓碎片、在阴间迪厅里展开的诡异争夺战,瞬间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