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城市灯火如星海。特殊隔离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暖黄的光晕笼罩着两张病床，气氛静谧而安宁。
白雨妍合上笔记本电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关于“七阴养煞局”和“紫煞晶核”的分析报告已经整理完毕，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也在脑中有了雏形。她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
目光转向旁边病床。诛星依旧靠坐着，闭目养神。暖黄的灯光柔和了他过于苍白的脸色，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安静的扇形阴影，薄唇微抿，褪去了清醒时的沉静疏离，显出一种难得的、毫无防备的脆弱感。
白雨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这个从天而降、身怀绝技又谜团重重的道士，从焚化炉的初遇，到船坞河底的生死一线，短短几天，仿佛经历了别人半辈子的惊涛骇浪。他身上有种与这个喧嚣时代格格不入的沉静，像一座深藏云雾的古山，神秘，强大，却也……孤独。
“喂，” 她轻声开口，打破了宁静，“睡了没？”
诛星的眼睫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清澈的眸子看向她，带着一丝询问。
“聊聊？” 白雨妍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病友夜话时间。你看，咱俩现在也算过命的交情了，一起扛过枪（指枪战槐树根），一起同过窗（病房），就差一起……咳，” 她及时刹住车，“总之，革命友谊坚如磐石！可我对你的了解，还停留在‘青城山道士，会发光’这个层面，是不是有点不够意思？”
诛星沉默地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的意图。
“别紧张，不是查户口。” 白雨妍笑了笑，拉过椅子坐到床边，“就是好奇。比如……你真是穿越来的？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咻’一下，突破个境界就换地图了？”
诛星的目光微微低垂，落在自己缠着纱布的手上，似乎在回忆。片刻后，他轻轻点了点头：“……天师劫……九霄雷动……虚空裂……醒来……便在此界……焚化炉前……”
他的描述极其简略，但白雨妍能想象出那画面：九天雷劫，虚空破碎，一个重伤的道士跌入陌生的钢铁熔炉旁……这经历，够拍八十集玄幻连续剧了。
“那你原来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真有御剑飞行？有妖怪吗？跟咱们这儿的鬼怪一样不？” 白雨妍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像个听故事的小女孩。
“……灵气充沛……山川有灵……妖魔……亦有道……” 诛星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追忆和……复杂难明的情绪，“道门鼎盛……规矩……亦多……”
“规矩多？” 白雨妍捕捉到他语气里那一丝几不可察的异样，“比如？”
“……持身守正……斩妖除魔……卫道……苍生……” 诛星的声音平静，但白雨妍却敏锐地感觉到，这平静之下，似乎压抑着什么。
“听起来……责任重大啊。” 白雨妍感叹道，随即话锋一转，带着点小得意，“不过咱这活儿也不轻松！你看，没有灵气，没有飞剑，就靠这身警服和手里的‘烧火棍’（指配枪），还有一帮子唯物主义的同事，不也得跟这些妖魔鬼怪死磕？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这格局，也不小吧？”
诛星看着她眉宇间那份属于警察的、带着点痞气的骄傲和担当，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他缓缓点了点头：“……此界……凡俗……亦有大勇……”
“是吧！” 白雨妍咧嘴一笑，随即又叹了口气，“不过说真的，有时候也挺无力的。就像这次，面对那些东西，枪打不死，火烧不灭，科学仪器测不明白，全靠你这种‘隐藏大佬’开挂……要是没有你，我们这些人，怕不是早就被团灭了。” 她的语气带着真诚的感激和后怕。
诛星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道法……非万能……人力……亦有穷时……若非你……水下夺核……我……亦无力回天……”
这是白雨妍第一次听到诛星如此明确地承认她的作用，甚至带着一丝……平等的意味？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师”，而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她心里莫名地有点小开心。
“所以啊！” 她一拍大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诛星，“你看，你缺个了解这个世界的‘本地向导’加‘强力打手’，我缺个能对付那些‘超自然VIp’的‘技术顾问’。咱俩这组合，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呸，是黄金搭档！绝配顶配天仙配！”
她越说越兴奋，身体前倾，凑近诛星：“道长，考虑一下，正式加入我们‘民俗异常特别行动组’呗？编制待遇好商量！五险一金，带薪年假，受伤有工伤补贴，牺牲了算烈士！比你一个人单打独斗强多了！咱们一起，把那些藏在阴沟里搞事情的牛鬼蛇神，统统扫进历史的垃圾堆！还这人间一个朗朗乾坤！怎么样？这事业，够不够热血？够不够燃？”
白雨妍说得激情澎湃，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诛星脸上了。诛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招安”弄得有点懵，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还有那双亮得惊人的、充满期待和野心的眼睛……
他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拉开一点距离，一向沉静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名为“无措”的表情。加入……官府？成为……公差？这与他自幼所受的“方外之人，不染俗尘”的教诲，背道而驰。
“……我……” 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过于“热情”的邀请。
“哎呀，别急着拒绝嘛！” 白雨妍看出他的犹豫，立刻改变策略，打起了感情牌，“你看，你孤身一人流落异界，举目无亲，身无分文（道袍都破成那样了），还受了这么重的伤，疗伤要钱吧？吃饭要钱吧？总不能一直靠我们局里的‘病号特供’吧？加入我们，包吃包住包医疗！绝对不让你吃亏！”
“再说了，” 她语气忽然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那个‘七阴养煞局’……你也看到了，多凶险。背后那个‘先生’，手段阴毒，势力盘根错节。你一个人，就算道法通神，也双拳难敌四手啊！咱们联手，信息共享，资源互补，才能更快地揪出那个老王八蛋，阻止更大的灾难，对不对？”
诛星看着白雨妍。她的话，像一颗颗石子，投入他沉静的心湖。责任、道义、现实、还有……眼前这个人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真诚和并肩的邀请……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监护仪的轻响。暖黄的灯光下，一个现代女警，一个异世道士，关于“组队”的邀请，悬而未决。
诛星的目光越过白雨妍，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青城山缭绕的云雾，也看到了此界更加诡谲莫测的黑暗。他放在被子上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轻轻蜷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