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第一医院,重症监护区特有的冰冷消毒水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仪器规律的“嘀嘀”声,构成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宁静。白雨妍靠在观察窗外的墙壁上,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病床上昏睡的青年。
他叫赵星?不,登记处一片空白。除了那身染血的道袍和那个碎裂的手机,他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那张年轻却写满沉静与痛苦的脸,在呼吸面罩下显得格外脆弱。医生的话在她脑中回响:“……后背伤势极其诡异,像是被强酸腐蚀后又经高温灼烧,组织深度坏死,伴随严重冻伤迹象……更奇怪的是血液检测,发现一种从未见过的低温活性物质,类似某种……未知的厌氧菌?但结构更复杂,极具侵蚀性,正在缓慢破坏他的免疫系统和神经传导……目前只能保守治疗,抑制恶化……”
未知的侵蚀物质?白雨妍想起殡仪馆地面上那粘稠冰冷的灰白痕迹和炉门上的湿痕。她拿出证物袋,里面是青年道袍胸口位置剪下的一小块布料,上面粘附着那些灰黑色的粉末。技术科初步报告:成分复杂,包含大量未明有机质灰烬、微量金属氧化物(疑为铁锈)、以及一种奇特的、非晶态的硅酸盐,结构类似……骨灰?但能量反应异常。
“头儿!出事了!” 小王气喘吁吁地跑来,脸色煞白,“住院部七楼妇产科!刚送来抢救的孕妇李梅……她……她没了!死状……太邪门了!”
白雨妍心头一凛:“怎么回事?说清楚!”
“难产!大出血!本来情况就凶险,推进手术室没多久,监护仪就全乱了!医生刚准备剖,那胎儿……胎儿自己……” 小王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自己从产道里爬出来了!浑身青紫,眼睛……眼睛是睁开的!全是眼白!嘴里发出‘咯咯咯’的怪笑!然后……然后李梅她……她肚子……肚子就像漏气一样瘪下去,整个腹腔里面……里面全空了!脏器……骨头……都没了!就剩一层皮!那鬼婴……爬出来沾了地,就……就化成一滩黑水!恶臭!整个手术室现在都被封锁了!”
化婴为水?蚀骨吞脏?白雨妍瞬间联想到青年后背那可怕的腐蚀性伤口和血液中的“侵蚀物质”!难道是同一个东西?殡仪馆的“它”……跟过来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猛地看向监护室内昏睡的青年——他似乎是唯一的线索!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青年盖在薄被下的右手,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手指。动作细微得几乎以为是错觉。
“看好他!” 白雨妍丢下一句,转身冲向电梯,“去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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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产科手术室外,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带着甜腥的腐烂恶臭混合在一起,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警戒线已经拉起,几个穿着防护服的技术人员脸色难看地进进出出。
白雨妍套上防护服,戴上口罩,推开了手术室的门。
浓烈的恶臭几乎让她窒息。无影灯惨白的光线下,手术台上的景象触目惊心。年轻的产妇李梅仰躺着,双眼圆睁,瞳孔扩散,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和痛苦。她原本隆起的腹部此刻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完全干瘪下去,薄薄的皮肤紧贴在脊骨上,勾勒出骨架的形状。腹腔内空空如也!没有脏器,没有骨骼,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只有一层暗黄色的、仿佛被强酸溶解过的粘稠液体,覆盖在皮肤内壁上,散发着浓烈的腥臭。手术台周围的地面上,一大滩粘稠的、冒着细微气泡的黑色液体正在缓缓蠕动,如同活物。
一个年轻的护士瘫坐在墙角,浑身发抖,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念叨着:“……眼睛……白的……咯咯笑……黑水……吃掉了……都吃掉了……”
技术科的老张蹲在黑水旁边,用特制的取样器小心地吸取了一点,放进密封管。那黑水仿佛有生命般,在管壁内微微蠕动,试图侵蚀塑料。“白队,” 老张声音沉重,“初步判断……和殡仪馆现场残留物、还有IcU那小伙子血液里的东西,能量频谱高度一致!活性……更强!这东西……在‘吃’掉所有有机质,转化成它自己!”
“源头!找到源头!” 白雨妍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如刀扫视手术室。她的视线猛地定格在手术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盥洗池——水龙头似乎没有关紧,正“滴答、滴答”地落下水珠。而在那不锈钢水槽的内壁上,靠近下水口的位置,赫然残留着几道极其细微的、灰白色的湿痕!与她证物袋里的粉末颜色一模一样!
“水……” 白雨妍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是水!殡仪馆焚化炉门上的湿痕!医院下水道!” 她立刻对着通讯器吼道:“小王!立刻通知后勤封锁全院所有供水管道!尤其是IcU和妇产科的!检查水塔!快!”
就在这时!
“嘀嘀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声如同鬼哭狼嚎,从白雨妍腰间的另一个通讯器里疯狂炸响!那是连接IcU监护仪的信号!
是那个青年!
白雨妍脸色剧变,转身冲向门外!电梯还在高层,她毫不犹豫地冲向消防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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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U观察窗外,留守的警员小刘满脸惊恐,指着里面语无伦次:“水!从水龙头!黑水!冒出来了!”
白雨妍冲到窗边,心脏几乎停跳!
只见病房内,青年病床旁边的洗手池水龙头,正汩汩地向外涌出粘稠的、冒着气泡的黑色液体!那黑水如同有生命的石油,迅速在地面蔓延,贪婪地吞噬着所经之处的一切——塑料拖鞋的边缘瞬间溶解消失!金属输液架底座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黑水如同一条条毒蛇,正沿着病床的金属支架,朝着床上昏睡的青年蜿蜒而上!病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正在疯狂地跳动、下跌!
更恐怖的是,青年盖着的薄被下,他后背那片被腐蚀灼伤的伤口处,灰黑色的粉末印记正在散发出肉眼可见的、极其微弱的灰白色寒气!伤口周围的皮肤下,隐隐有数条灰白色的细线在急速游走、汇聚,仿佛在响应外面黑水的召唤!
他体内残留的东西,和外面的黑水,正在产生致命的共鸣!
“开门!快开门救人!” 白雨妍嘶吼,拔枪就要射击门锁!
“不行!白队!” 赶来的医生死死拦住她,“那黑水有强腐蚀性和未知传染性!进去就是送死!而且病人现在极度危险,移动他会立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病床上,一直昏迷的青年,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瞳孔深处并非初醒的迷茫,而是沉淀着一种历经风霜的沉静与……凛冽的锐利!仿佛沉睡的利剑骤然出鞘!他显然瞬间就明白了自身的处境,目光扫过地上蔓延的致命黑水和自己身体内蠢蠢欲动的阴寒。
没有丝毫犹豫!
他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噗!”
一口滚烫的、带着至阳气息的心头精血喷在胸前!血液落在沾染灰烬的道袍破口和他后背的伤口上,竟发出“嗤嗤”的轻响,腾起细微的血色蒸汽!那些在他皮肤下疯狂游走的灰白细线仿佛被滚油烫到,瞬间一滞!
与此同时,青年沾满血污的右手闪电般抬起,五指以一种极其玄奥的轨迹瞬间结印——拇指压住无名指根部,中指、食指竖直并拢,小指弯曲!赫然是道教上清派秘传的“三清指”!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一声低喝,带着奇异的穿透力,竟压过了刺耳的警报!青年的声音虚弱却无比坚定,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随着咒文吐出,他结印的指尖,竟凭空凝聚出一点微弱却精纯无比的金光!那金光虽小,却带着一种堂皇正大、破邪显正的无上威严!
金光出现的刹那,地上蔓延的、即将触碰到床沿的黑水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嘶嘶”的尖啸,剧烈地翻滚退缩!青年体内那些灰白细线也如同被无形之力压制,瞬间缩回伤口深处!
“三界内外,唯道独尊!” 青年眼中精光爆射,指尖那点微弱的金光随着咒文陡然明亮了一瞬,化作一道细微却凝练的金线,瞬间射向他后背伤口灰烬印记的中心!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金光没入!
“呃啊——!” 青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闷哼,身体剧烈颤抖,后背伤口处猛地爆开一团灰白色的阴寒气雾,瞬间又被那点金光死死压制、消融!监护仪上狂跳的曲线终于开始缓缓回落,虽然依旧虚弱,但暂时脱离了死亡线!
他强撑着,布满冷汗的脸转向观察窗外惊呆了的白雨妍等人,声音嘶哑却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水……是载体……源头……在下面……聚阴之地……堵住……下水口……朱砂……雄黄……快!”
话音未落,他眼中金光散去,力竭般再次陷入昏迷。指尖那点微弱的金光也彻底消失。
但病房内,那汹涌的黑水如同失去了主心骨,虽然还在蠕动,但蔓延的速度明显减缓,腐蚀性也大大降低。
白雨妍看着病房内昏迷的青年,又看了看地上暂时被遏制的黑水,再回想他刚才那神乎其技的指印、咒语和金光……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道士?真正的道士?能对抗这种诡异邪祟的道士?
“快!” 她猛地回神,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断,“按他说的做!封锁所有下水口!立刻去中药房取朱砂!雄黄!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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