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
那声音密集得如同千万只脚在干燥的落叶上疯狂摩擦，又像是无数细小的口器在贪婪地啃噬着虚无。黑色的虫潮，失去了槐树精这个“灯塔”，却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群，被白雨妍手中那枚散发着精纯阴寒气息的“阴煞令牌”碎片和她自身旺盛的生命力所吸引，化作一片汹涌澎湃、散发着死亡恶臭的黑色海浪，朝着孤立无援的两人疯狂席卷而来！
污水被搅动，浑浊的水面下是密密麻麻蠕动的黑影，水面之上是层层叠叠、相互攀爬挤压、形成数寸高“浪头”的虫群前锋！它们那细小的、闪烁着幽光的口器开合着，汇聚成令人头皮炸裂的恐怖合音。
“诛星！醒醒！虫子开饭了！菜单上有咱俩！”白雨妍头皮发麻，肾上腺素飙到了顶点。她一边朝着昏迷的诛星大吼，试图唤醒他哪怕一丝意识，一边单手飞快地将那枚入手沉重、冰冷刺骨的令牌碎片塞进自己警服外套唯一还算完好的内袋里——贴着心脏的位置。瞬间，一股更加清晰的寒意穿透衣料，顺着皮肤蔓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剧烈的寒颤，心脏都仿佛被冻得慢跳了半拍。
“嘶…这破玩意儿是移动冰箱吗？”她牙齿打着颤吐槽，试图用吐槽驱散那彻骨的阴寒和恐惧。
虫潮已近在咫尺！最近的一波虫子几乎要爬上她的靴子！
没有枪，没有符，只有…脚下的污水和槐树精的残骸！
白雨妍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她猛地抬起脚，再次狠狠跺向水面！
“哗啦！”混着墨绿色槐树精残血的污水再次被溅起，泼向涌来的虫群前锋。
“滋啦！吱吱——！”熟悉的灼烧声和虫子的痛苦嘶鸣响起，最前面的虫子翻滚着僵死。但这一次，效果大打折扣！
虫群的数量太多了！被污水泼中的虫子倒下，后面的虫子立刻踩着同类的尸体涌上，前赴后继！而且，它们似乎对槐树精残血的“抗性”在短暂接触后有所增强？或者仅仅是数量压制了伤害？污水泼洒形成的短暂“隔离带”瞬间就被汹涌的虫潮淹没！
“该死！这招不灵了！”白雨妍心沉谷底，连连后退，脚踝已经能感觉到虫子爬上的冰冷、滑腻触感！
她手忙脚乱地甩腿，踢飞几只爬上来的虫子，目光焦急地扫视四周，寻找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或出路。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诛星靠着的管壁上方！
那里，距离地面约两米多高的位置，有一个黑黢黢的、直径约半米的圆形洞口！似乎是废弃的通风管道或者检修口！洞口边缘锈迹斑斑，但看起来足够坚固！
唯一的生路！但两米多高，她一个人爬上去都费劲，更别说带着一个完全失去意识的成年男人！
“拼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犹豫。白雨妍猛地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将诛星沉重的身体往自己背上拖！她一手反扣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大腿，试图将他背起来。诛星的头无力地垂在她颈侧，冰冷的呼吸拂过她的皮肤，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大哥…你该减肥了！”白雨妍憋得满脸通红，额上青筋暴起。诛星看着清瘦，但肌肉紧实，加上一身湿透的道袍和浸透的血水，重量远超她的预估。她尝试了两次，都只是勉强将他拖离地面一点点，根本无法完全背起！
虫群已经爬上了她的裤腿！冰冷的触感和细微的啃噬感隔着布料传来，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滚开！”她惊恐地跺脚，甩腿，动作变形，差点带着诛星一起摔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唔…”背上的诛星，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梦呓般的呻吟。紧接着，白雨妍感觉到他原本完全瘫软的身体，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源自本能的挣扎力道！他的手臂，被她反扣住的那条手臂，肌肉极其微弱地绷紧了一下！
这点力量微乎其微，但对此刻的白雨妍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有反应了！诛星！用力！往上！”白雨妍狂喜，嘶声喊道，同时爆发出全身最后的力气，借着诛星那一点点微弱的配合，猛地向上一窜！
“嘿——！”一声压抑的闷哼。
奇迹发生了！她竟然真的将诛星沉重的身体大半背了起来！虽然他的双脚还拖在地上，但这足够了！
她顾不上后背几乎要被压垮的疼痛和脚踝上越来越多的虫子，双眼死死盯住那个通风口，双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如同负重的羚羊，朝着管壁猛冲过去！
“砰！”她背着诛星，狠狠撞在冰冷的金属管壁上，震得两人都是一颤。她顾不得疼痛，空出的右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抓住通风口边缘凸起的锈蚀金属框！
“给我上！”她嘶吼着，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吃奶的力气向上攀爬！背后的诛星似乎也在昏迷中感受到了求生的本能，身体无意识地又向上拱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白雨妍借力，右臂猛地发力，左脚蹬着管壁一个极其艰难的发力，终于将上半身探进了通风口！她左手死死抓住通风口内侧的金属边缘，右手则紧紧箍住背上诛星的手臂，防止他滑落。
通风口内狭窄、漆黑，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灰尘味，但此刻却如同天堂！
然而，下方的虫群已经彻底淹没了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甚至开始顺着管壁向上蔓延！黑色的潮水沿着金属管壁向上“流淌”，速度虽然比在平地上慢，但追上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白雨妍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脚在管壁上胡乱蹬踹，借着反作用力，一点一点地，艰难无比地将自己和背上的诛星，如同拖拽沉重的麻袋一样，彻底拖进了狭窄的通风管道内！
“噗通！”两人重重摔在通风管道积满厚厚灰尘的金属底板上，激起一片呛人的烟尘。
白雨妍趴在冰冷的金属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叶如同破风箱般拉扯着疼痛，肩膀和手臂的肌肉酸痛到麻木，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她背上，诛星的身体依旧沉重冰冷，但至少，暂时安全了！
她艰难地侧过身，将诛星从自己背上卸下来，让他平躺在管道里。借着通风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她看到他胸前那由符纸灰烬形成的“止血屏障”还算完整，但气息依旧微弱得吓人。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指尖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气流，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累死老娘了…这活儿…得加钱…必须加…”她瘫软在地，有气无力地嘀咕着，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快没了。
但危险并未远离！
“沙沙沙…沙沙沙…”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通风口下方传来，并且越来越近！
白雨妍挣扎着爬到通风口边缘，探头向下望去——
只见黑色的虫潮已经覆盖了下方一大片管壁，正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向上攀爬！如同给管道刷上了一层不断蠕动的、活着的黑色油漆！它们的目标明确——通风口！它们要追上来！
“阴魂不散！”白雨妍头皮再次炸开。这通风管道是斜向上的，但内部空间狭窄，根本跑不快！一旦被虫群涌入，就是瓮中捉鳖！
她焦急地看向管道内部，一片漆黑，深不见底。又看向通风口，目光扫过边缘锈蚀的金属框…突然，她看到了希望！
在通风口内侧靠近顶部的位置，有一个锈蚀得几乎快要断掉的、类似阀门手柄的金属杆！看位置，似乎是用来关闭通风口挡板的！
“挡板！”白雨妍眼睛一亮！如果能关上挡板，就能堵死入口！
她立刻扑过去，伸手去够那根锈死的金属杆。但位置太高，她踮起脚尖也仅仅能勉强碰到边缘。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急得冒汗，拼命伸直手臂，指尖用力去抠那金属杆的缝隙，试图将它扳动。
“嘎吱…嘎吱…”金属杆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纹丝不动！锈死了！
下方的“沙沙”声已经近在耳边！甚至有几只速度最快的虫子已经爬上了通风口的外沿，正探头探脑地试图钻进来！
“动啊！你这破玩意儿！”白雨妍急红了眼，用尽全身力气去扳，甚至用肩膀去顶！但那锈死的金属杆如同焊死了一般！
就在她绝望之际！
“呃…咳…”躺在地上的诛星突然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呛咳，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一缕新的血沫从他嘴角溢出，滴落在满是灰尘的管道底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而就在这缕鲜血渗入灰尘的瞬间，异变陡生！
白雨妍贴身存放“阴煞令牌”碎片的内袋位置，骤然传来一阵更加剧烈的、如同针扎般的冰冷刺痛！同时，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带着某种古老蛮荒气息的幽暗金光，竟然穿透了她警服外套的布料，在昏暗的管道内一闪而逝！那光芒转瞬即逝，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感。
白雨妍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一愣。更让她惊愕的是，她感觉到手中那根锈死的金属杆，在那幽暗金光一闪而过的瞬间，似乎…松动了一丝？
是错觉吗？生死关头，她来不及细想！
“给我——开！！！”白雨妍抓住这冥冥中的一丝“松动”，将所有恐惧和力量化作一声怒吼，全身力量灌注于手臂，狠狠向下一扳！
“咔嚓！嘎嘣——！！！”
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响起！
那根锈死的金属杆，竟然真的被她硬生生扳断了！但与此同时，伴随着金属断裂声，通风口上方传来一阵沉重的“哐当”闷响！
一块厚重的、同样锈迹斑斑的铁质挡板，在失去最后一丝束缚后，在重力的作用下，猛地从通风口上方滑落下来！
“轰！”
挡板结结实实地砸在通风口边缘，发出一声巨响，激起漫天灰尘！
整个通风口，被彻底封死！严丝合缝！
几乎就在挡板落下的瞬间，白雨妍听到了外面传来“噼里啪啦”如同雨点般的密集撞击声——那是汹涌而至的虫潮狠狠撞在挡板上的声音！
“沙沙沙！砰砰砰！”撞击声和虫子疯狂的嘶鸣被厚重的金属挡板隔绝了大半，变得沉闷而遥远。
成功了！入口堵住了！
白雨妍脱力般向后瘫倒，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管道壁上，大口喘息，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汗水、血水、污泥混合在一起，让她狼狈不堪，但眼中却闪烁着庆幸的光芒。
“呼…呼…总算…关上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污迹，心有余悸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挡板。虽然不知道能挡住那些疯狂的虫子多久，但至少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她挪到诛星身边，再次检查他的情况。气息依旧微弱，胸前的伤口在符灰覆盖下出血被抑制，但脸色苍白如纸。刚才那阵剧烈的动作和挡板落下的震动，显然又牵动了他的伤势。
“你这家伙…命是真硬…”白雨妍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用相对干净的衣角内衬，沾了点管道壁上凝结的冰冷水汽，轻轻擦拭他嘴角的血沫和脸上的污迹。
就在这时，她的动作顿住了。
借着挡板缝隙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她看到诛星左手之前因强行催动雷符而焦黑一片、皮开肉绽的掌心，伤口边缘似乎…发生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变化。
那焦黑的边缘，隐隐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烧红烙铁冷却后的暗金色泽？而且，伤口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如同金色丝线般的东西在极其缓慢地蠕动？不像是血管，更像是一种…能量？
她以为自己眼花了，凑近仔细看。那暗金的色泽和丝线般的蠕动又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是光线太暗看错了？还是失血过多出现幻觉了？”白雨妍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突然，她的心脏位置再次传来一阵清晰的刺痛！是那枚紧贴胸口的“阴煞令牌”碎片！这一次的刺痛，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共鸣般的震动感。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碎片冰冷坚硬的轮廓，以及一种…仿佛与诛星掌心伤口处残留的某种气息产生了微弱感应的错觉？
这感觉一闪而逝，快得让她抓不住。
“这鬼东西…”白雨妍皱紧眉头，对这块差点害死他们的碎片充满了忌惮和疑惑。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诛星的血…还有刚才那奇怪的金光…
没等她细想，挡板外虫群的撞击声似乎减弱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低沉、更加令人心悸的…“嗡鸣”声？仿佛有什么更大的东西在下方聚集。
她警惕地再次凑近挡板缝隙，小心翼翼地向外窥视。
下方，虫群并未散去，但它们的行动似乎…改变了？
无数黑色的阴儡虫不再疯狂撞击挡板，而是如同潮水般向后退去，在下方污水中空出了一小片区域。在那片区域的中心，污浊的水面正在剧烈地翻滚、鼓胀！
“咕噜…咕噜…”
伴随着如同沸水般的声音，一个比普通阴儡虫大了数十倍、几乎有篮球大小的黑影，缓缓从污水中升了起来！
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阴儡虫王！
它的甲壳更加漆黑油亮，如同覆盖着沥青，口器如同两把巨大的、弯曲的黑色镰刀，开合间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复眼是密密麻麻的、深红色的点，散发出残忍嗜血的光芒。最诡异的是，它的背部甲壳上，竟然天然形成了一道扭曲的、暗红色的诡异符文，与之前嵌在槐树精体内的“阴煞令牌”碎片上的纹路隐隐有几分相似！
虫王缓缓转动着狰狞的头颅，那深红色的复眼，如同探照灯般，精准地锁定了通风口挡板的缝隙！仿佛隔着厚重的金属，锁定了躲在里面的白雨妍和她怀中的令牌碎片！
一股远比普通虫群更加冰冷、更加暴虐、带着绝对上位者威压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流，顺着挡板的缝隙渗透进来！
白雨妍瞬间如坠冰窟，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虫王巨大的口器开合，发出一声低沉、沙哑、却穿透力极强的嘶鸣：
“嘶——桀——！”
这嘶鸣仿佛带着某种命令。下方退开的虫群瞬间再次涌动起来，不再无脑撞击，而是开始有组织地、层层叠叠地覆盖在挡板周围的管壁上，如同黑色的水泥般，开始分泌出一种粘稠的、散发着强烈腐蚀性酸臭味的黑色粘液！
“嗤嗤嗤…”金属挡板边缘接触到粘液的地方，立刻冒起了刺鼻的白烟！锈蚀的金属正在被快速腐蚀！
它们要用虫海战术，加上虫王的腐蚀粘液，硬生生将这最后的屏障融穿！
“完了…大的来了…”白雨妍脸色惨白，看着那不断蔓延的腐蚀白烟和被缓慢融化的挡板边缘，再看看身边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诛星，以及怀中那枚如同定时炸弹般的令牌碎片，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感涌上心头。
前有腐蚀融门的虫群大军，后有深不见底、不知通向何方的黑暗管道…
难道真的要困死在这铁棺材里？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管道深处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那里，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气流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丝…冰冷的、不属于地下管道的、像是来自外界的气息。